对蓝子怡,我没有血缘之情,之前几年的姐妹情谊也在这些变故中消耗殆尽。尽管如此,她毕竟与我血脉相连,“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果不是她,我又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他跟她离婚,说到底也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我没办法像母亲说的那样不争不抢,为了孩子我不得不争。
我边走边想着这些事情,黄彪的车与我擦身而过,他猛地刹住了,车轮发出尖厉的摩擦声,把我吓了一跳。
“美女,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他探出头问。
“我男朋友刚从外面出差回来。”我这样说。
我看到他的脸色有瞬间的变化,即刻恢复正常,他含笑道:“是吗?你不是说你没男朋友吗?”
“之前吵架了。”想到孩子和他,我不得不这样骗黄彪,说实在的,即使我不结婚,我也不应该跟黄彪在一起,之前的那些想法如今说来只能称之为卑劣。
“看样子我要转移目标了。”他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有目标便跟我说,我们学校美女挺多的,要不要我给你牵线搭桥?”我满面喜色地说,他没有接口,我便接着问,“这时候怎么在这?”
“本来上午有一段休息时间,想过来给你一个惊喜,现在看来是该给你道喜了。”
“对不起啊,我应该早跟你说的,那次跟他吵架吵得厉害才那样跟黄老师说的。”
心情好,工作也开展得顺利。
找我谈话的陈副校长一次碰到我说:“这段时间学生对你上课的情况很满意,希望你再接再厉。”
我笑容满面地点头:“我会的。”
他笑眯眯地走了。
宁小君每天都会给我几通电话,有时中午或晚上他会陪我走走,也或者带我去吃大餐。一星期后我问他:“你公示完了,什么时候把那事办下来。”
他说:“哪那么快,就算办离婚,总得要时间吧。”
这样过了几天,他说:“我跟她提了,她不同意。”然后看了看我的脸色,说,“再说,公务员刚考上就去办离婚,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我看了看自己的腰身,天已经很冷了,我穿了大棉衣,一点也看不出来,但再过一个月,肚子肯定会出来,我感觉这段时间他长得飞快,只怕到时遮不住了。
我伤心起来:“这时你倒跟她讲情分了,那时你跑去跟她结婚时怎么没跟我讲情分,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那样突然跑过去,有没有想过我……再说,你看看我这样子,再过一个月我还能在学校呆下去吗?”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出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住点头,“要不,你先辞职,反正房子我们已经买了,我每月按时给你生活费,我保证在这几个月内办完离婚。”
我当时正喝着一杯饮料,听了这话我把饮料“呯”地拍在桌上:“宁小君,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要不是看在孩子份上,我情愿这一辈子再不见你。”我说得声泪俱下,透过迷蒙的泪光,我发现自己成了注目的焦点。
宁小君吓坏了,忙把我扶出那家店,一边走一边小心地赔不是,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混蛋,这件事原是我考虑不周,才导致现在这种情况,当时要不是你差点被那个,我也不会冲动地跑去跟她签什么协议结什么婚,现在事已至此,她不肯离,就算我告到法院,法院也要经过两审才会判离婚,第一审之后要等六个月之后才能再起诉,这样一个法律程序走下来,怎么着也要半年多,让你先辞职,这已经是我目前想到的最好办法。”
我万没想到事情这样难办,满怀希望的心一下子降到了绝望的冰点,只不住地骂他:“你浑蛋,王八蛋,谁让你结什么劳什子婚,你把我害苦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骂着骂着我就哭起来,我万没想到我竟沦落如斯,所以越哭越心碎,越哭越心碎。
宁小君抱住我哭丧着脸说:“我知道这委屈了你。可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你就算再埋怨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只求你委曲求全保全这个孩子,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我刚挣脱他,头发突然被人揪住了,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脸已经被拧了过去,接着“啪,啪”两声,我被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然后我的衣服被揪住,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身,我进了刚才那个店。
“你们看,这个不要脸的婊子,她居然勾引我的丈夫,还明目张胆的在这样显眼的地方晃荡。”
我站在店的入口,店里所有目光“刷刷”全部射向我。
宁小君铁青着脸,一把推开蓝子怡:“你干什么,她已经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
这无疑证实了蓝子怡的说法。
我看到那些目光带着愤怒,带着嘲弄,带着讥讽和冷漠,我被所有人定义为坏女人,不要脸,抢别人丈夫的小三。
我无地自容地站在那里,像是脱光了衣服当街裸游。
蓝子怡抓起我拍在桌上的那杯饮料,兜头兜脸地朝我泼过来:“你们看哪,就是这个女人,不要脸,居然还怀了野种。”
我无法想像我当时的狼狈,我站在那里,羞愧、恼怒、愤恨,一齐涌了上来。
我听到别人的拍掌叫好声。
所有人都噼哩啪啦在打我耳光。
我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的羞辱。
我不知道宁小君在干什么。只有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领略别人嘲笑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者拍拍我的肩说:“走了,唉,年纪轻轻的,什么事不好做,偏要做这种事,真是造孽啊。”我整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孩子要不得。
我走进医院,挂号之后很快就轮到了我,医生说:“已经四个多月,很伤身体的。”
我说:“我不怕。”我整个神经已经麻木。
她开出一系列的单给我。我木呆呆地交了钱,手里拿着一叠发票,一路检查过去。
医生拿着一堆检查单说没什么问题,要我去办住院手续。
我依言办了住院手续。
一个很年轻看起来像大学刚毕业的护士给我打了一针,说:“这是缩宫针,有些打一针就有效,有些明天要再打一针,你躺在床上休息,肚子痛的话就跟我们说。”
我躺在床上,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我突然清醒过来,我这是在做什么呀,这可是我的孩子!
我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那个打针的护士迎面碰上我,她问:“你去哪里?”
我没回答,绕过她继续往外走,她跟在我后面说:“你快躺回床上去,这样很危险的,你要做什么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忙。”
我说:“我要回去,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
她急了,追过来想拉住我的手,我避开了,加快了脚步,她急得大叫:“快来人,抓住她,她已经打了缩宫针了,会出人命的。”
她跟在我后面,我听到后面吵闹起来,我想电梯不能走,我闪身进了步梯,我听到那个小护士急得要哭起来,她追在后面带着哭音说:“姐姐,你停下来,你就算要这个孩子,你也得躺在床上等等看,还得做一系列的检查,万一……你这样会出人命的。”
我跑起来。我怎么能让我的孩子就这样跟我分离。
我一直不愿承认,其实我还是有路可走的,只要我放下一切回到父亲身边,虽然他没有钱,但只要我回去,他一定会张开他宽广的胸怀迎接我。老家的人笑我又怎么样?难道为了孩子我连一点点尊严都不能舍弃?
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坚强些,度过这个难关,妈妈将给你全世界最伟大的母爱,即使用生命我也要护着你,保你周全。我在心里祈祷。
护士的吵闹声已经被我远远地抛在身后,那个小护士也没再追下来。我终于走出了医院大门。
我以为只要我走出医院大门我的孩子就算是保住了。我根本没想过小小的一支缩宫针有多大的威力,加之我一阵猛跑,它在我的血液里运行得更快了,它的效力和作用发挥得更快更好了。那时天已经微黑。
我回到学校宿舍,开始写辞职信,写完辞职信后我就收拾东西,我准备第二天早上回老家。
我的手机在床上“叮呤呤”地响了一阵又一阵,我知道一定是宁小君打过来的,我不想接他的电话。
我的肚子这时不争气地痛起来,我忙躺到床上,才刚到床上就不痛了,前后也就持续了几秒钟。那时我没生过孩子,我不知道这就是阵痛,我还以为躺在床上是行之有效的方法,只要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不动,孩子就一定能保下来。
我连手脚都不敢挪动一下。我听到手机“呤呤”的响声,响了几通之后,终于没电自动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