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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水河畔,旗帜猎猎。三百赵国精兵整装待发。

  赵陵绾独立于水边。她盛妆华贵,一头披散的长发高高绾起,饰以垂珠金步摇。广袖拂膝,长长的红色宫裙曳地,似一朵春花优雅地绽放。

  她转头微微一笑。身后是赵王和满朝文武。

  ——从邯郸城门,到王宫大殿,到今日。她似乎总是微笑着,以独立之态面对所有人。

  “此去秦国,愿以我赵国疆土,以区区此身,换我赵国百姓安居乐业,换我赵氏全族安身。”她朗声道:“纵然此身弃于敌国,惟愿我家国安泰。”

  顿时一大片人红了眼眶。连久经沙场的将士们都泫然欲泣。而赵王尤甚。那夜欢宴之后,这个刚为他、为赵国立下大功的女儿突然说出投降秦国,吓出他一身冷汗。可细想却有理,赵国如今早已不是兵强马壮的大国,与秦国交战以来兵力锐减,国库空虚。而秦国灭韩国后更是势不可挡,不降又能抵抗多久?而他越发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儿。王后所生一子一女,太子嘉在秦国为质生死未卜,而赵陵绾刚回宫,未曾享荣华富贵,却要浴血杀敌,如今又要出使秦国……这一去,也许再也补偿不了她了。 

  踏上车辇,此去她身负家国的存亡,此去她不再是高贵的公主,此去她要一个人陷入敌国,此去。

  那个人还未回来。

  赵国王室的车马仪仗,长长的队伍越走越远。这样的豪华隆重,丝毫不像一个已被战争拖垮的国家。这既是赵王对女儿的歉疚宠爱,也是向秦国显示赵国并不积弱。一路经行,在田郊重新收拾起因战争而荒废的土地的赵国百姓,遥望公主车驾,都默默跪下。

  “公主请披衣吧,黄昏风大。”

  一路随行的除了四位文吏,十来个侍女侍儿,还有三百精兵作为公主亲卫。而统领亲卫军的正是那日城门上极高大健壮的将领,复姓申屠。那日居下未曾看清,这一路上赵陵绾却看清了——身长约九尺,身宽约有三尺,寻常男子只极他胸口,腿也只有他胳膊粗。

  敞开的车窗外风吹动车帘的铜铃,时已近秋,肌肤微凉。她系上侍女捧来的披风,也不肯令侍女把车窗合上,却遥望邯郸城的方向,目光悠远而迷茫。

  远远传来急促的马蹄,马鞭挥舞的破空声都那么清晰。

  马上的男子风尘仆仆,衣裳单薄,月白色发带系着微微有些凌乱的发,飞驰而来。

  她心跳一紧,眉头一皱,嘴角掩不住笑容。忙令停车。

  三百亲卫看清马上之人,皆偷笑不已。

  男子翻身下马,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在鬼谷寻无所获,却听到你要和亲秦国的消息。你是故意支开我,是不是?”

  “将军并未见到师父?”

  那日金殿上她娇羞一笑,说“求上将军亲自往鬼谷叩见恩师,将军归来时,陵绾便嫁。”那神情让他以为她真的愿意嫁给他。于是他不顾一切快马加鞭前往鬼谷,只求早一日娶到她。却听到百姓传扬着她就要远嫁秦国的消息。原来,她一开始就决定嫁给秦王嬴政。原来,她今日盛装华贵,如此美丽,亦是为了别个男子。

  况且他并未见到鬼谷子。又有何资格质问她?

  “出使跟和亲不一样吧。”她缓缓的说,微微偏转过头,掩藏着笑意。却未把手挣脱。

  “我随你出使,做你门客也好。”他如释重负,一路狂奔所有的不适如今也惬意,更重要的是心里郁结的愁绪一下子散开。

  天高云淡,黄昏暮色已深。天边有归鸦飞过,徒留一树风声……

  车行半月至秦国,入汾城。城郊有千百民众集于汾河边,筑起高台,不知在做什么。申屠策马前去,不一会儿回到公主车旁道:“这些秦国百姓在给河伯娶亲,前月汾河涨水,淹没了许多村庄。”打起车帘细细一看,确实还有个披着红盖头的女子倒在高台上。

  彼时集聚的民众已被这三百亲兵的阵仗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申屠,告诉他们,河伯不喜欢这姑娘。”赵陵绾戏谑一笑,不想申屠却毫不犹豫对着人群大吼一声:“我家公主说了,河伯不喜欢这姑娘。”

  赵陵绾一愣,耳膜嗡嗡作响。就这声音浑厚壮阔超过她的想象,看来那日城门上他已是“怜香惜玉”。而一干民众更是不敢反驳分毫。她又对申屠说了什么,这回申屠将马赶上前几步,离远了公主车驾。“河伯早有预示于公主,不信诸位且看,半个时辰后必有雨,乃是河伯不悦之故。”

  正因前月大雨导致汾河泛滥,若再下雨可如何是好?早已有人伏地下拜道:“求大人明示,如何抚平河伯怒气?”

  申屠回头看向马车,诸人也都齐齐看向马车。

  半晌,帘内一只纤纤玉手递出一只小巧的铜尊。有女子声音波澜不惊道:“半个时辰后大雨至,即将此尊抛入河中央,永远不可打捞上岸。则雨水必停,今岁再不会大雨。”

  车队又重新出发,百姓愣愣望着马车远去,有个人拉住一个士兵急问道:“敢问车中是哪位公主?” 

  “赵国,陵绾公主。”

  “前方就是咸阳。”

  赵陵绾在众人面前并不自矜公主之尊,百里玉寒贵为上将却向来洒脱不羁。士兵们本就是铁血汉子,不拘小节。因而这一路众人都十分愉悦轻松。只是越近咸阳城,气氛却不自觉地抑郁起来。仿佛那日肃立城头的悲亡感,又回到了身边。

  此去是投降。韩国是七国中第一个被打败投降的国家。居于西方虎狼之国和东方大国楚国之间的韩国国力薄弱,韩王恐惧秦国之强不战而降,却落得身首异处,子弟流亡、女眷为奴的下场。

  秦王之冷酷狠决,令人发指。

  咸阳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甚为固。早已有秦国官员将一行人送至驿馆,却未能与传闻中的赵国公主接触,反而见到使臣名单之外的赵国上将军百里玉寒。

  “原来是百里上将军,上将军真是年轻有为啊。”司寇大人向来胆小圆滑,虽然上面的意思是要给赵国使臣下马威,可是……司寇大人满面笑容,心里想赵国这些人看起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不敢不敢,司寇大人老当益壮。”年仅四十上许的司寇大人被这一句话噎死,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如今秦强赵弱,赵国凭的是邯郸一战才有投降的资格,否则如今早已灭国,也许当年长平之战的悲剧又要重演。所以秦国自然想给赵国下马威,赵国作为降国自然要卑躬屈膝。赵陵绾却反其道而行之,“河伯娶亲”不是她多管闲事,是为了立威扬名,今日对秦国官员避而不见,是要显示骄傲金贵。

  ——她立威,是为赵国立威。她骄傲,赵国才骄傲。

  等秦国司寇大人离开,赵陵绾款款步出,却不发一言。

  跪坐几案之前,她思忖良久。一盏茶把玩许久,忽而漫不经心纤手一指,“把这四个文吏,拉出去砍了。”

  ------题外话------

  浅陋之作,但求读者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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