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病着吗,听到本都尉说搜房,这才吓得出来了吧。”说话的人,是有着一张粗矿的身子的男人。
我笑着迎上,眉目娇柔,眸如秋水,看得曹都尉一阵失神,我的声音很柔,就似棉花,“芍药确实病着,是金妈妈说有贵宾来了,让我好生打扮,病态之姿着实不该出现在您高贵的眼前,可别误会了金妈妈的一片用意。”
曹都尉狂肆的笑了,让人松开了金妈妈,声线粗糙,“可惜你是要送去军营的舞姬,不然,本都尉真想独占你身。走吧,马车就在外候着。”
颔首低头,见梦红楼的姐姐们都相安无事,这才对着曹都尉说,“可容芍药回房简单收拾。”
“去吧,本都尉在此,谅你也跑不掉。”
我携着绾竺回房,一关门,绾竺就双膝跪地,“小姐,是绾竺没能保护好您,您到哪,奴婢就到哪。”
“民、本就斗不过官,何况是皇上呢。金妈妈和你等人,哪能拦得住那气势汹汹的都尉。此番去,并非享福,何况他们也不容许带着你。”我蹲下身,用手拭去绾竺掉落的眼泪,“青楼四载,我既能保清白之身,军营之行,我亦能护己,我、从不将命运交给别人。”此刻,黑瞳闪耀,坚质如石。
“可是,绾竺舍不得小姐。”
“我十二岁入青楼,是你照顾我的起居饮食,在芍药心中,早已当你为我的绾竺姐姐,若能再回潘阳,定会与你再聚。”
“小姐——”绾竺的皱眉落泪,紧握我的手,“答应奴婢,要顾着自己,奴婢也会来此等您回来。”
绾竺说完,哽咽着起身帮我整了些衣裳,亦在包袱里备了白银,我从箱底取出一把匕首,刀鞘除去,削发如泥的尖刃刀片闪着嗜血的光泽,四年里,我虽不敢明目张胆练武,却练就了近身诛杀之技,匕首、就是为了我曾许下的诺言,‘执着利刃也要插入那周厉帝的心口上’,这匕首的存在,连绾竺也是不知道的,趁她忙着收拾包袱,我将此匕首别于腰间,外衫罩着绝看不出来。
简陋马车在梦红楼外候着,梦红楼里的人都出来相送,金妈妈虽看似爱财如命,但她待我的好,是真心的,梦红楼的姐姐们虽说平日并不过多交谈,可一旦有好东西亦会留着我一份,但最让我牵挂的,还是与我最为亲近的绾竺。
帘布放下,车轮滚动,又一次的离别却并未过多哀伤,路遥召召,前方漫漫,那一首的离别曲究竟为谁而鸣,军营里,藏着的该是豺狼虎豹,我却甘心冒险涉足,我不知道未来如何,只知若是安然藏于青楼里,见到周厉帝根本不可能,但若是去了军营、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即便杀不了他,也要毁了他想要的一切。
出了潘阳,又驶过几座城县,白日独自在马车内假寐休身,夜晚投站一人单间,一路上曹都尉待我并无轻薄,我也不愿与他多说,日子也就这么过了足月有余。
越往战争地行去,沿路所见难民就越多,微风瑟瑟,但见残垣断壁,或老或小,苍白蜡黄的面容相互搀扶而行。莫不是我在煌城潘阳呆得久,不愁吃穿,竟不知外头是这般不堪入目,看着车外的百姓流离失所,饥不择食,不禁一股酸涩在喉间徘徊难咽。
这日的天,烈阳高照,闷得骇人,地上像下了火一样,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又入乡镇,这是在空旷之地难得见的一个镇。
萧瑟的凄凉街道,荒废的摊子染了尘土,店铺紧闭无一开门,看见的人,或者枯瘦如柴的躺卧一侧,或者饥饿难忍的蜷缩角落,母亲抱着饿死的婴孩双目无神……
我们一行人走入,所有视线纷纷投射而来,许是曹都尉面容生得凶恶,又或许惧怕于士兵手中的那把剑,他们只呆呆的看着,无一人敢前行半步。
忽的,有一孩童挡于前方讨要食物,我撩开车帘,就见士兵对那男童推搡辱骂,那啜泣和无助的苍白面容,揪着我的心是一片疼惜。
“停车。”我喊了一声,无奈马夫只听命于曹都尉,车轮继续滚动,我咬着红唇,扯过那装着烙饼的包袱就纵身跳下,护着怀中的粮食在地上翻了几滚,火热的温度从地面传来,透过衣衫亦是灼热难忍,车夫见此惊得急急勒紧马绳,马鸣声刺耳的尖锐,因着我的原因,队伍不得不终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