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着痛，走至男童身侧蹲下身，取出一片烙饼放于他手中，此刻，男童的眼中似看到了活的希望，大啃着烙饼，鼓着两腮狼吞虎咽。我弯着月眸，纤手轻拍他的背部，柔声道，“小心些，别噎着。”
“姐姐，能不能再给一个饼，我想拿去给母亲吃，这样我们就有力气走去江河对岸，投奔德胜王了。”
德胜王？这名号我在潘阳也是略有所闻，当时不过以为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罢了，这会看来，传言并非虚假，一时间，我对那‘德胜王’起了好奇心，刚想再问，就听见曹都尉刺耳的吆骂声，“愚蠢的女人，看看你的四周。”
闻言，我侧头而望，那些饥民有的从地上爬起、有的从小巷而出，数十？数百……总之已经数不清了，这些饥民都往我的方向而来，就像蝗虫过境一样，惊得我跌坐在地。
离得近的几个饥民，趁我未防，抢过我的包袱，人群拥簇而上，里头的几块烙饼被捏碎、抢夺，掉落地上的饼屑，才地上沾了尘土，依旧有人弯下身拾取入口。
一士兵奉了曹都尉的命令，将我拉上马车，在车帘当下那刻，我还是难掩惊恐神色，指甲陷入掌心，只怨自个带的干粮不足。
忽的，阵阵哀嚎声响彻天际，惊得飞鸟齐鸣，紧接而来，是车帘上染上血渍，就似胭脂红梅，我颤抖的唇瓣，已然晓得外头正屠杀四起，来不及想象外头有多危险，钻出车外，只闻血腥味飘在空中，哀嚎尖叫声不绝于耳，尸首遍地，百姓跑，士兵追，手中的冰刃染上了鲜血，此时的场景，如同人间炼狱。
氤氲的水眸，看到了刚那向我讨要食物的男童，此刻他正往曹都尉的方向跑着，我也顾不及自己手无寸铁，唯有想要护着男童的心情逼使自己往前奔跑，孩童离我仅仅几步之遥，差一点、就差一点……
“不——”我尖锐的乞求声淹没在纷乱的空气里，眼看着曹都尉举起的刀直插男童胸口，拔出、血液四溅，落在了我白皙的面庞，前一刻还用稚嫩童声与我说话，这一刻却倒地不起，眸中水滴落下，夹着脸上的血渍而落，在地上散开了淡粉色的水蕴。
夕阳似乎陡然在地平线上断裂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只残留着一道血红。
不知那骇人的哀嚎何时停止，亦不知这场屠杀在何时结束，当曹都尉走到我跟前，那带了血的盔甲刺痛我的眼，我眼神缓缓抬起，对着眼前的人一阵怒吼，“为什么杀他们，为什么——”
“如果不杀他们，亡的就是我们，连滴水都不会给我们留下。”曹都尉说这话时，眼里没有任何后悔，反倒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冰刃上沾着的，是那些无辜人的血，更是我们熠国百姓的血啊。你身为朝廷命官，不仅见死不救，更持刀杀之，没有任何怜悯之心，枉你食着朝廷俸禄。小心遭天谴。”我赤红的眼眸，怒瞪着他。
“啪——”曹都尉狠狠的给了我个耳刮子，力道极大，红了我半边脸颊，“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愚昧的女人，若不是将粮食暴露，岂会招来夺粮之徒，本都尉也用不着脏了手杀人，看看这些人，都是你害了他们。”
车轮继续滚动，队伍也开始行走，坐在马车内的我，颓废的靠着，脑中皆是曹都尉的那句‘都是你害了他们。’闭着的眼眸，掉落最后一滴水珠，再撑眸，泛着丝丝冷意。
归根结底，皆是周厉帝昏庸至极，治国无道，这才有如曹都尉这般残忍之士，今日是我之过，再此我发誓，若有朝一日，能有一乱世英雄以民为天，我黎花舞定权力助之，无论其、何国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