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底下,竟有一间农舍,我用沿路采来的草药为暗影处理好伤口,见他依然昏迷,也就为他盖了农舍里的被褥才走出。
我如今一身妇人布衣,发髻挽起,邵痕也换上了如我一样的百姓布衣,虽然朴素,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
“你究竟是谁,适时的出现,手推木车,更是连这荒芜地你都能找着这间屋舍,连藏在箱底的衣物都能被你翻出,若说运气和巧合,我是一个字都不信。”我缓缓的眯起眼眸,似要重新打量眼前这人。
“你这臭丫头,好没良心。”邵痕水汪汪的眼底就像藏着无尽的委屈,“若不是你把我丢给了徐家,我用得着跑出来躲在这荒山野岭,好不容易寻得这屋舍,住了两日,今儿本是推着木车想去山岭处找些吃的,就见到了那戴着恐怖面具的男人,出于好奇,也就跟着去,竟瞧见是你,这才出手相救。”
“当真?”我的冷凝渐渐散去,温和的神色染上眉梢。
“还不信我,芍药,你害得我好伤心。”
邵痕的模样,就像丢了糖的小孩,我的一声大笑更是让他翻起了白眼,我的声音很是温柔,“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小女子的无礼。”
“不够有诚意。”邵痕双手抱于胸前,仰头一副闲然自得模样。
我转动着眼珠,双手叉腰,满是泼辣劲,“你这还嘚瑟起了,既然觉得我无诚意,罢了,才不要再向你低头。”
我侧过身,不再理会,邵痕见我当真不理他,显得着急了,“我的好芍药,我错了还不成?”
“这还差不多。”我笑得张狂。
“怎么办,总被你这丫头牵着鼻子走,就不能给我一点男人的尊严吗?”
“哦?你若想要男人的尊严,那大可不必再跟我。”
“不,我说过要随你一生一世。”
“喂,再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小心我再不理你。”
“就要随你一生、一世。”
……
就在我忙着和邵痕拌嘴的时候,一队古纥士兵走近农舍,在我发现之时,他们已经入了院子。
笑容凝于倾城之容,面色遂变,冷意冉冉而起,微眯眼眸,就要持匕首而出。
邵痕却快我一步握住我的手,他的面容几乎没变,依然是笑着,牵着我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诸位官爷,可是要讨水喝?”
为首的那士兵,从刚那会就一直盯着我瞧,甚至还拿出画像不断的对比,而后指着我,道,“你,出来。”
我迸发出的冷意越深,邵痕忽的将我拉往他的身后,挡住了我一半的身子,“内人自小就哑了嗓子,故特怕生人,因而我们夫妻二人就住进这山脚下,还请官爷莫怪。”
我索性就低着头,乍一看确实就像受惊模样。
那士兵又走上前,对着我不停的瞅着,直到另一士兵对他道,“你这好色的性子还改不了,可没时间,若是再抓不到,小心我们都没命。”这话果然见效,那士兵一听,立刻直起身子,再不瞧我。
“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受伤男人,以及陌生女人。”
邵痕模样很是认真,随后摇着头。
“走——”
见他们打算离去,还未舒口气,那为首的竟又转过身,“等等,那屋子、还没搜。”
这一刻,邵痕已经放弃阻挡我掏出匕首的动作,看着士兵一步一步靠近屋里,我的匕首也在一点一点的重见光芒。
“吱——”木门声开启,我的眸子瞬间迸发如鹰般的嗜血。
“没人?”闯入屋内的士兵从里头传出了话。
速度之快,匕首又重新回到袖内,我依然低着头害怕的躲在邵痕身后。
终于,那些古纥士兵终究是走了,我们二人才匆匆跑回屋内。
原来暗影已经醒了,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这才一跃,躲在屋梁上。
“暗影,快让我瞧瞧你的伤口。”我蹙眉,刚使了轻功,伤口必然裂开。
暗影眼睛一瞥,就瞧见身后的邵痕,冷意徒起,长剑直指邵痕。
“芍药——芍药。”邵痕瞪大了眼眸,快跑着闪到我身后。
我抿嘴,再不瞧邵痕,而是推动着暗影那握着剑的手,“自己人。”
见暗影收了剑,邵痕这才又摆出一副自大模样,“芍药,你怎认识这么危险的人,亏我还救了他,当真是没个良心”
暗影抬头,透过面具依然可以感受周围气温逐渐变冷,邵痕不自觉的哆嗦,轻咳一声,试图让他自己看起来镇静,“我…我出去找吃的,才不给你这个冰人带呢。”
含笑看着邵痕离去的身影,回头才发现暗影正看着我,忽然想着,若是作弄这个冰山一样的男人,一定很好玩,我的笑更加璀璨,“这么瞧着,莫不是觉得我笑起来、很美?”
话刚一出,暗影立即别过头,解开身上的衣衫,将那伤口暴露出。本是雪白的绷带染上了如绽开的梅花一般的血,瞬间,我的面色深凝,“下次再乱动,看我还医不医你。”
对着不爱说话的暗影,我总能唠唠叨叨不停,因此还常被邵痕取笑,说是对牛弹琴,这样看起来,还真有点像,不过、我总能感觉,暗影、定是听进去我的话,只是不善言辞罢了。
古纥国的城都,经过七日的严密追查,还是无果,遂认定罪犯已然跑出了城外,于是戒备松了不少,趁此,我与邵痕混入番邦采购的外商人之中,而暗影不愿取下青铜面具,但凭他的武功,趁夜半松懈之际,逃出城都并非难事。
骄阳映着朵朵白云,万里碧蓝的天际是那般的宁静和美丽。
又过一个月,在旌国那条幽静的小路,我靠在树桩,眯着眼望向不远处正拿着树枝在河中不断寻觅鱼踪迹的邵痕。
一路走来,虽然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可是好多事,都在告诉我,他、不平凡。无论是暗影受伤他凑巧经过,还是我被官兵追杀他一字未问,甚至那日逃出城都的那个晚上……
“芍药,看我捕到了两条鱼。”邵痕白皙的面庞在阳光的打映下,透明似水。
轻轻点头,只回了他一个微笑。
“芍药,暗影会没事的,你别再担心,这一个月来,你可不像你了。”
那晚我与邵痕在城都外等着暗影,谁知等是等到,却是一个陷阱,原来周围早已布满古纥士兵,暗影奋力开出一条道,让我俩逃出,自己却深陷里头,邵痕拉着我的手往远处逃跑,按理说,以我的功夫,怎么可能甩不开邵痕的手,可是偏偏、就只能看着暗影、被困在敌人之中。
波光粼粼的湖面,犹如洒满金子般耀眼,我眯着眼眸望着这片静谧,“我们、一定会再相聚!。”
我看向山的那头,眼底的神色深宁,“邵痕、你说在那一边的山河,可还安宁。”
湖水静静的流淌,耳畔却仿佛听到安阳战火的鸣起,熠国在与古纥国绝往之际,安阳外的五十万大军竟如同饿虎一般轮番对着安阳进攻,
“安阳、有德胜王,何足为惧。”
邵痕这话,说出了百姓心声,可是我知道,在玄亓翰那气势威凛的自信下,却是藏着一个孤独的心,即使再没底的仗,他也绝不会展现一丝一毫,这一刻,你在安阳、可还安好?
“你家、在何处?”
相处这么久,我从未问过邵痕,他眼底闪烁,似乎并不愿意回答,只拿着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圈,“离这很远的地方。”
“过了那山头,你我就此别过。”
我的话很轻,轻得跟羽毛一样,可是掷在邵痕的心里,就像大石子激起了千万层的浪,他的眉头蹙得深,“为什么?”
他问我,可又该如何回他?告诉他、我要去安阳,而且拖不得,还是告诉他、我并非芍药而是花舞?这些都不能说,不想看到他知道被我欺骗后的神情,更害怕他要随我一同入安阳,邵痕、是我朋友,可却是最看不透的朋友,事关安阳存亡,他们眼里的外人是绝不该出现。
“本是想如果你的家乡离得近,倒还可送你归回。入了大旌国这么久,那些杀手也未再出现,想必你是安全。”
“我不想听这些,只想知道,你赶我走的理由。”
我起身,留给他的仅是背影,“因为、你很烦。”
“呵——”邵痕忽的笑起来,“芍药,你当真爱开玩笑,这一路、你可不止说我一次烦了。”
“不只烦、而且没用,只会拖后腿,对于你这种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我没时间、也没耐心再陪你。”
邵痕猛的从地上跳起,双眸中隐有烈火熊熊而燃,“你说这话可过分了。”
“总之、我想丢掉你这个包袱。”我始终没有再看邵痕一眼,而是拾起自个的包袱上了马。
身后的邵痕,也翻身上马朝我追来,口中不停喊着我的名字,只盼我能停下步伐,可惜、我假装听不见,更是加快了马蹄,在安阳,我的马术连陆海都不是对手,何况是不懂武功的邵痕,不过片刻,他就再看不见我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