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面色不豫的看着我,脸色苍白苍白的。我瞄了瞄立在一旁的石佳氏与富察氏,她们的面上却是一个得意一个惊慌。我细细想了想,便大概猜了个七、八分。
“如今这形势一天不见得比一天好,你们几个还有这心思在后院里闹这些个把戏?”我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身后的背景势力,我也清楚你们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但是请你们给我记住,如今是非常时期,爷的身家性命才是我们要关注的;若是府中太平也就算罢了,倘若你们要把这锅水给搅浑了,也就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仔细着自己的身份地位,看看我有没有这本事让你们再无出头之日。”
“福晋,快别这么说。”瓜尔佳氏福下了身子,“妾身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断然不敢坏了府中的规矩。德妃娘娘这会儿送桂嬷嬷她们几个进来,想来也是怕府中再有谁怀上孩子而失了小心。毕竟……福晋,人已经来了,咱们也断然没有把人退回去的可能。毕竟那桂嬷嬷是德妃身边的老人,咱们总是要给些……”
“够了!”我喝止住她:“这都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今儿你们是等着看我的笑话了,也罢,你们倒是都给我等着,这件事我还非查查不可。德妃娘娘派人下来自是一番用心良苦,但我就只怕是某些人借用了娘娘的好心来办坏事儿!你们都各自回屋去吧,要怎么办我就等爷回来办!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我这府中耍着心机罔顾我的权柄,一心想要挑战我的位置?”
一时间她们三人神情各异,却也只能唯唯喏喏的下去。待到她们都离开了,我才禁不住一阵的眩晕摇晃了起来。
“小姐?”乌勒丹与乌布里吓得不轻,左右架着我落座。
“去给我查查……”我急促的呼吸着,心脑里一阵阵的发炸:“这几个人的身家背景……我要的是她们的家族与朝中或是后宫的联系。”
“是。”乌布里抚着我的胸口应承,面上一片焦急之色。
我一直在帮着胤祥分析着朝中的局势,但我却忽略了后宫的势力。皇室为什么为皇子公主指婚?就如同如何封妃的学问一样,联姻的背后也有着牵制平衡各方势力的作用;难道我与胤祥在府中的言行外泄了?说不得这府中有着各方势力的眼线,行错一步,满盘皆输。我怎么就忘了这个道理呢?
回到屋里,我差了乌布里去守门,急急的拉着乌勒丹细问起从前的一些往事。
“除了与四贝勒的那一段,你知不知道我以前还与哪些阿哥交好?”我坐要榻上有些不安宁,头一回我觉得丢了记忆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小姐是怀疑九爷?”乌勒丹是聪明人,我的发问联系起今日在食楼的事儿她自然不用我点得太通透。
“我记得府上给大阿哥摆满月酒的时候,因为瓜尔佳氏位置的问题他曾站出来说话。当时我是认为他与胤祥不和,暗地里在使劲想拉胤祥的面子。”我回忆着几年前的事情,“可是仔细想来,就算他与胤祥不和,当时那么做也无非是让胤祥难堪些,除此之外还能让胤祥少块肉什么的?以他这种精明的生意人,会做这样的无聊事情吗?”
“小姐是怀疑以前与九爷也有牵连?”乌勒丹小心的假设着,眉头却不自主的蹙了起来。
“别这样看着我,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想忽略头两侧的隐痛。
“小姐这是何苦?反正四贝勒的事儿您都放得下了,何必又去在乎一个不相干的九爷?”乌勒丹走到我身侧,轻轻的为我按摩起穴道来。
“我怕只怕,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儿会在将来为胤祥带来不幸。”我暗暗叹息,其实我想到的,却是额娘札记上有关胤禟的一些记载。
九阿哥的下场与八阿哥一样,都是不得善终,而施加在他们身上种种不幸的人正是四贝勒。或许这只是一代君主登位后对皇权的巩固而使出的必然手段,但是只要一想起这些人的下场,我的心总是空落落的发寒。
胤祥回来之前去宫里听了趟戏,听福晋们的言谈间说起,雍亲王加封的那会儿,皇上在京西的畅春园之北赐了雍亲王块儿地给建了座园子,如今正在动工期间,说是待到大队人马回朝之时,胤祥就要负责这一块儿的工程。
我听了也只是苦笑,这造园子的事儿怎么就落在胤祥的头上了?
细细深想,自然是皇上有意偏冷胤祥,难怪他那会儿心灰意冷的模样。
胤祥回来的时候,倒显得有些神清气爽;他一直是喜欢草原的,这一去几个月,倒也算是让他散了心,抒散了些郁气。可是回朝堂的第一天,他不知打哪儿听说了些什么,回府的时候竟然有些神色莫然的瞅着我。
我当着几位侧室的面把德妃娘娘的一诸安排都交待给他听,他听了也不说什么,只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扳指。我心里疑惑,却也不便在瓜尔佳氏她们面前质疑。
回了屋子,他依然是一声不吭,我想起乌布里前几个月里帮我查到的一些东西,心里黯然了起来。白佳氏虽然出身并不高,但也在上三旗,只不过祖上原是包衣,倒是后面出了几位武官。她的阿玛也是从三品的佐领,算来进门也能当上个庶室。
但是宫里头一直迟迟不把她送来,可见德妃的想法并不简单。那石佳氏与富察氏原也就是德妃挑来的,只怕背后也有着利益权衡的关系在。特别是现下这种情况,虽然胤祥遭了冷遇,但毕竟与雍亲王交好,这府上便该是多少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进来的地方。
这会儿诸位阿哥都封了爵偏胤祥没动静,德妃却定了心思的要往府中送人,难道是真关心着胤祥的子嗣这么简单?
“听说你前阵子去了九哥的食楼?”我正想着自己的心思,胤祥却冷不防的冒了一句出来。
“嗯?”我一愣,隧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是去了。”
这话又是谁传到他耳朵里的?
“倒也是巧。”他哼了哼,“你前脚去了,后脚就有人说到宫中去了。”
我一怔,有些茫然起来。
“府中的嬷嬷丫头们,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的。”他顿了顿,正色看着我:“丫头,这府上也不干净啊。”
“按说我带出去的丫头就是乌勒丹姐妹俩,难不成还有人跟着我了?”我心里也是一恼,“你怎么就知道这件事儿了?”
胤祥看了看我,别过脸不吭声。我转念一起,心里也就明了了。这事儿多半还是雍亲王说给他听的,用意嘛,想来也是为了提醒我。
“我想德妃娘娘的意思是送白佳氏进来当侧室的,可是我曾经允了瓜尔佳氏,这府中就只能有她一位侧福晋。”我叹了口气,“只怕德娘的意思还不止这么简单,我只是难以揣摩罢了。”
“丫头,你知道我的心思。府中有的几位我都不在意了,哪里还会去想再送进来的女人?德妃于我有养育之恩,平日里待我也是不错,如今她跟皇阿玛请了旨意赐婚,我也是无法抗逆的。”胤祥拉住我的手,低头看着我。
“若是那新夫人因为你的冷落而去宫里告状,少不得到时候你还得奉旨……”我心里堵得慌,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
“丫头,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才真叫我欢喜。”胤祥拥我入怀,下巴轻轻的蹭着我的头。
“我都郁死了,你还欢喜?”我微微挡开些距离,有些不悦的瞪着他。
“傻丫头,若你老是端着嫡室的头衔把我往别屋里送,我才闹心。如今你这模样,我才能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你对我是在意的。”胤祥又抱紧了我,“我宁愿看到你这般吃味的模样,你不知道,我真怕……”
听了这话,我不由的用力拥了拥他。我知道他一直害怕,害怕有一天我恢复了记忆之后,会对现在的感情产生质疑。他说我傻,他自己又何其不傻呢?说到底,我与他是夫妻,如今也心系于他,即便某一天记起了所有的事儿,我相信我也是能坚守我自己的本心。
“前段时间我心情抑郁到了极点。胤祥你知道吗,我本该表现得大方得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对她们那几房产生了嫌隙。她们对我有怨气,我又何尝不是?德妃宣我们进宫的那天,我就真想把她们都赶出府去。”我窝在他怀中一点一点的诉说着一段时间以来心里的压抑:“偏我也知道这事儿由不得你我,我除了忍,还能如何?”
“难为你了。”胤祥低声叹息着,身体绷得僵硬。
“原来我发了话说是要查查她们,我当初想着德妃之所以派嬷嬷丫头们下来,为的也是你的子嗣过于单薄。我怕是她们心存怨忿才使的手段。”我抬起头看着他:“原来我想压压她们的,但是如今看到你了,我却什么也不想再去做了。其实可怜的不是我,而是她们。”
“如果我不是皇子该多好……”他低下身子以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唇角溢出一丝无奈。
“是啊,如果我们只是平凡夫妻……”我的话仍未完,他却已经吻了上来。
几月的相思,全在今日爆发出来,旖旎缠绵为的也不过是更加靠近彼此的心。
接下来的事儿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宫里本该在张旗鼓的给胤祥再娶位福晋,却意外的没了声息;宫里没宣我进去,我也乐得回避这件事儿。我寻思着是不是胤祥去宫里说了什么,不然不会把一件砧板上钉钉的事儿给弄黄了。
胤祥什么也不说,我也不问。倒是另几室的脸上终是有了些喜色,来我面前请安的时候,也乖巧了许多。不知是皇上回心转了意还是怎么地,胤祥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我已经安置了他才回来,即便早归大多时间也是在书房办公。看着他面上意气风发的模样,我想他总算在朝堂之上找回了自我,也就不甚在意了。
可是到了年底宫里要封印落匙的时候,宫里却宣了我去觐见,更奇怪的是要带上富察氏并且只带她一人。
天气出奇的冷,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厚重的冬衣。原不太在意的我,在步入德妃的宫寝时,却突然觉得富察氏走路的模样有些怪异。
到了正殿,德妃正坐在堂上与四福晋拉着家常。我带着富察氏叩了请安礼,便在四福晋的右手边上落了座。
“十三家的,你府上的富察氏有了身子,难道你不知道吗?”德妃待我们坐好,这才斯条慢理的说道。
我听了却是一惊:富察氏有身子了?
我吃惊的望向她,她却是面若桃花般的羞红了脸,低头不看我。我惊疑不定的收回目光,不知如何应对于德妃。作为福晋,不可能不知道府中的女眷有了身子,这会儿我若说知道,德妃必定我个知情不报的私心罪名;我若说不知道,她也能定我个粗心不察、怠慢家眷的罪名。无论知道与不知道,我都落了一脸的灰。
难道这是德妃与富察氏暗地里算计好的?还是富察氏一人的主意?但是这几个月来,胤祥忙得连我的屋子都甚少踏入,又是怎么让她有了身子?
我心里一阵阵的翻腾,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不过这事儿,胤祥倒是上心,居然是他给报上来的。苏勒,你也太失察了。”德妃责备的声音淡淡的传来,我只觉得眉心一阵抽搐。
“是媳妇的过错,请娘娘责罚。”我站起身又跪了下去,只觉得一阵的眩晕。
“好在现在知道了,说是也才怀上不过月余,这没个大事儿闪失的也就算罢了。你这回去就要好好安排,也让胤祥别净顾着忙,再忙也要抽时间去她屋里。男人总是阳刚气重,压得住场面的。”德妃叹了口气:“可别再像石佳氏那样疏于关心而因小失大了。”
我抿了抿唇,淡淡的应着她的话。
“额娘,弟妹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以前石佳氏的孩子不也是平安产下了吗?”四福晋帮腔说着:“她这才刚养好的身子,可别累着了,也不光是下面几位要给十三弟传承子嗣,弟妹也是有着责任的,额娘您说是吗?”
“快起来吧。”德妃这才叫起,我缓缓的起身,心却已凉透。
“她们的身世不比你,所以才让你坐了这嫡妻的位置。我也知道女人难,但是谁家不是这么过的?”德妃看着我,眼神有些放空:“这话我也就放在咱们面前来说,就是天家也必须以和为贵,不然爷们在外面如何能安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