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以一抵十守住了易守难攻的瓦塞,用半条手臂换来一座燕山城的人,近几日才刚刚回京,名声却是早已大噪。少年得意,理应有佳人相配。只是皇城猜忌他的人也只多不少,年轻又战功赫赫,不得不防。条件完全符合她的描述,那么这位少将回城是要娶亲?
而这龙蛇混杂的地方,一个化妆拙劣的笨丫头,真的能找到她的准夫婿吗?烦躁的吸了口气凉凉的空气,低头看向湖面,映着灯光竟能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长发高束却没什么精神,比起那明亮圆滑的皓月,四公子的脸当真是太失色了。扶着围栏,他站直身子自嘲的笑了笑,沿着来时的方向准备回去。
熟悉的身影再一次闯进他的眼帘,蹑手蹑脚趴在墙上慢慢移动的小人儿,可不就是令他心烦气躁的极品紫笋。那时喝着上好的极品紫笋,芳香入喉,侧脸看到她,灵动活跃,滋润的不仅仅是他的喉咙,还有一颗苦闷无聊的心。他看着她趴在一间居室的门沿,小小的身体随着门扇的打开移进了房间之内。他跟在后面不禁摇头,在他的位置就可以听到隐约传来的喘气和呻吟声,暧昧的令人浮想翩翩。他都不愿再靠近,这姑娘竟还大气不喘一下的偷溜进去。
室内色调张扬艳丽的大床上,披散着头发的女子赤身裸体,一双嫩白的大腿夹在上方压着她的男子的腰上,口中吐出细细的呻吟,手指还不忘在男子的背上游走,两人交缠的忘我,浑然不知一旁看的两眼冒火的看客已经激动的快要趴到到他们身上去了。
陆四快步进来,一把搂住一脸兴奋的极品紫笋的腰,把她拖了出去。
终于行至人少的地方,他才把她放下来,手臂在她挣扎时被抓的又红又肿,周围很静,蛙鸣不知何时变得清晰响亮,混着心跳声敲击入耳,她也终于后知后觉的低下头去。“我……我是第一次看到一男一女在床上……嗯……打……打架……”她的声音柔柔的、怯怯的,顺着清凉的夏风飘进他的耳里。
“呃……”他点头表示听到。
“那个……”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他,“呃……我是说,我要找的那个人兴许在哪个房间……在……打架……我刚刚看看……只是为了……嗯……那个……其实……”她的头又埋下下去,自己也不知道要向他解释些什么。她也明白自己不该在他面前提起别的谁,只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
他没给她机会,蛮横的将她牵离更远的地方。“我送你回家。”
没走几步她径自停下,挣脱了他握住她手腕的手:“你不相信我?!如果不是你,我根本进不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他吐了口气,低头看她,月光映着她的脸,光洁的下巴微微抬着,倔强不可理喻的笑脸靠他靠的那么近。在经历过刚才的那一幕之后,他能忍住全赖于他平日修炼的涵养,她竟还挑起衅来。
“我送你回家。”这一次的声音比愿先低了许多。他努力不去看她,却还是忍不住扫视着她的下巴和唇角。
她又要解释,对上他的双眼才发觉不对。“我……”收到危险信号,她识趣的退了退。身体立刻被他拉到胸前,下巴还保持着之前仰着的姿势,霸道的唇就压了下来,坚硬的牙齿抵着她的唇瓣,柔软灵活的舌头探进嘴里,掠夺着她的一切。这也是第一次,她的慌张叫她根本做不出反应,脑袋嗡嗡直响,手堆在他胸前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等他放开她,她的动作一直没变,双手挡在胸前,像是被吓坏了。浓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她也只能尽力往后缩着。
他闭了眼,又睁开。冷冷的看着她:“记住,一个陌生男人不会平白无故对一个漂亮女人好。这是教训,也是代价。”夏夜的风多少有些寒意,她哆嗦了一下,远离了他一点点,默默的走在他的前面。陆四在她后面紧紧跟着,为之前的一时冲动懊恼不已。他一定是被老三带坏了,逗弄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对不起。”她听见他说,不那么真切却又清晰入耳。“我喝了不少酒,而你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只是这样而已,一切都是刚好的巧合,她出现与他遇见,到他的一个吻都是一个巧合。
这个世界上你会遇见千千万万个符合你喜欢条件的人,但只有一个是会与你一直生活下去的人。而这个巧合不足以让这个女孩冒一个风险,判定为她想象出来的爱情,她只是……被调戏了。
若不是急于参观一下传说中的镇西大将军,她也不会碰上陆四那个无赖,若不是从天而降的未婚夫婿,她又怎么会老实待在闺中,总想着逃出府去。
所以,方涓前去袁府拜访的这天,袁芷钰兴奋的样子,惊坏了他……
空荡的只剩花草的小院子,靠墙的窗子上挂着老旧的花灯,外加一个满心忧虑,静不下来的俏姑娘。
方涓进到袁府首先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身穿鹅黄衫子的女孩循着院子里短短的小路来回的走着。在想什么事情,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又懊恼的叹气。轻柔如水般的眉眼此刻生动的扣人心弦,让人忍不住勾起嘴角。
袁尚书笑呵呵的引他去了书房,他的心思却留在了刚刚一撇的小院。
“贤侄这次打算在京多久?”袁志河担心着女儿的婚姻大事,又不想耽误了准女婿的国家大事,多少要计算好时日,选不了吉日,也该办的体面些。
方涓愣了一愣,礼貌的作答:“若是没什么大事,我想多呆几日,到时还想再看看芷钰的意思。”
不过一个简单的回答,袁志河又一次感叹自己这个女婿选的不错。谦虚谨慎,还体贴包容,对付袁芷钰这种孩子气太重的丫头,方涓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客气的笑道:“小女顽劣,贤侄可要多担待才是啊。”
“大人客气,涓能娶得芷钰是涓的福气。”
袁志河引他们相见,芷钰愣愣的看着方涓的袖子,傻站着不说话。方涓远远站在那里,竟然有些局促不安,她不会在嫌弃自己吧,这个想法让他头一次厌恶起自己经历的战场和动荡的人生。她却突然大方的走到他跟前,仰头笑笑意盈盈的看向他的眼睛:“方将军吧,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英姿飒爽、俊朗有型……眼窝好深啊。”她甚至伸手戳他的眼皮。
袁志河冷喝:“芷钰!你干什么呢?!”他有转向方涓解释:“管教无方,将军见笑。”
“大人不必客气。”方涓不以为意,翩然有礼的在袁府喝了茶,甚至邀请芷钰一同游玩。他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与女孩相处,泛舟赏荷应该是年轻人都喜欢的吧。
事实上,他做了正确的决定,原本被禁足好几日芷钰,为此为他展开了第一个大笑。她的牙齿很齐很漂亮,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刚吃饱的小猫,得意洋洋的。她说:“方涓,我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对别人这么客气的赔笑,你简直是上天派到凡间的战神!披荆斩棘,完胜袁志河!”豪气的吼完最后一句,她才后知后觉的小心问道:“不会被父亲听到吧?”
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没关系,我护着你。”她有些不习惯他的触碰,不自然的走到了前面,别扭的向他抱怨:“大哥小妹和父亲可是穿一条裤子的,被他们听见也不行……”
“嗯。”他收回空了的手,不由莞尔,“现在有我帮衬着你,你谁都不用怕。”
她忽然停下来,表情莫测。“我母亲也说过这样的话。”她说,“她是父亲唯一明媒正娶的夫人,可惜在我九岁的时候就死了。”
“那你比我幸运。”他迈开步子,说话声音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芷钰也没计较,跟上他,主动站在他身边一侧,笑脸伸到他前面:“你这么义气,我也可以……帮衬着你。”她一脸认真,信誓旦旦。“大家互相帮衬着嘛!”
他笑,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她竟不好意思了。
“喂!看什么看?”
“看袁芷钰。”他道出明显的事实。
“方涓!”她哑口。
从前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她每次见他都是躲在袁志河身后吐舌头。让她行礼,她也只是“方公子”“方大哥”的叫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连名带姓直呼他的名讳,站在与他对等的位置。
被他看的脸红,芷钰又一次不知所措:“我这么叫不……不行吗?”
当然,他还是笑:“走吧,照我们这个速度,估计天黑也到不了你想去的地方。”
她嘟着嘴小步跟上,不满的嘟囔:“神经兮兮的,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他没回答,但在没有她指引的情况下,带她走进了美食最多的一条街,街口的牌子龙飞凤舞的写着“玲珑一条街”六个大字。远远的就可以闻到从街道里传出来的各种美食香气,而芷钰由不满转为雀跃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他的正确。全竹子搭建的小摊第一个跳进她的眼里,忘记之前小小的不愉快,她开心的拉着方涓往竹筒饭的方向进攻。气势磅礴的像在战场杀敌似的:“老板,我要两个刚做好的,您再做新的也成。”
小贩是对年轻夫妇,笑呵呵的上手就开始做新的,旁边的夫人还直夸芷钰会吃东西:“这吃的东西,挑的越叼,味道越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