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志河干咳两声：“过来见过皇上。”
袁芷浒扶着芷钰趴在地上行礼，芷钰却硬生生的抬起头来仰视传说中左右天下的皇帝。一双大眼眨也不眨的狠狠瞪着眼前这个人。他嘴角微收，带着似有若无的笑与她对视。袁志河正要教育自己不懂事的女儿，就被文帝抬手制止：“自家人，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袁志河苦笑着退下，心里却紧张万分。雪娘娘还在的时候，袁家还算皇亲国戚。自从白雪、陆霜两姐妹死后，文帝第一次说他们还是“自家人”。芷浒拉起芷钰，想带她下去包扎伤口，文帝却没有让他们离开的意思，他的视线紧紧锁在芷钰身上，芷钰竟还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皇上……”袁芷浒唤他，“舍妹划伤了手，微臣可否带她下去包扎？”
文帝的视线终于移到芷钰还在滴血的指尖，看向袁志河：“你父亲说过这是你的闺房，是朕疏忽了，袁大人，咱们书房聊。”
大夫原本等在房外，等文帝走出芷钰的小院，他们才踏进芷钰的房门。芷钰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袁芷浒不免责怪：“那个人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下次不能这样了！”
芷钰低头看手上一圈圈卷上的纱布：“我知道，他已经夺走了方涓的一切，还想要我小命吗？他想要的东西还真多。”
“不要再提方涓的事了，古往今来，但凡沾上‘谋反’两个字的，要么夺了天下，要么死无葬身之地。更多的人都是后者。爹唯一的心愿就是咱们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你就别惹事了。还有今天来见你的人，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芷钰朝床的里面挪了挪：“你也来管我，平时有爹和妹妹就已经够烦了，我是小孩子吗？”
“我不知道她们对你说了什么，但让我亲妹妹伤心的人，我都不会让她们好过。”
芷钰：“哥你说什么呢，她们是我的结拜姐妹，你可不能乱来。我不是因为她们伤心，我只是突然知道了一些事，只要我证明了那是真的，我就不会伤心了。”
“什么事？”袁芷浒觉得奇怪，有些担心。
芷钰反复看包好的手指，不愿多说：“秘密！像这白纱布里的伤口一样，我会让它自己好起来，你不用担心。”
“奇怪的逻辑，你这丫头就会胡说。今天你先别忙睡，爹的心情好像不错，你等他忙完再找他聊聊，别总这么僵着。”
芷钰难得乖巧的点头：“我等他。”
夜幕落下，袁芷浒陪着芷钰吃了晚饭才离开。她送走哥哥就直接到了父亲书房的窗外，并不是想偷听什么，只是干等着会让她心烦意乱。皇上和袁志河单独用完餐才从袁府的后门离去，芷钰再见父亲，袁志河的脸色更差劲。沉重的脚步和微微塌下来的肩膀，无一不表明了他的疲惫不堪。芷钰规规矩矩的站在树下等着他，袁志河看向他，不由得叹气：“进去吧，快入秋了，天有点凉。”
“父亲要多注意身体才是。”芷钰跟在父亲的身后进了客厅。
袁志河一杯杯清茶灌下肚子，不停的向芷钰诉说人生领悟和为人感慨，忆往昔又展望未来。他起起伏伏的一生，他所得到的家人与爱，他珍惜的一切。芷钰静静听着，不评论也不反驳。等父亲说的差不多了，芷钰才装作不经意的问出她唯一关心的问题：“所以女儿一直都想不起来，当初母亲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连她女儿的最后一面都不见。”
“啊……那么多年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父亲记得母亲为您做的第一双鞋子是什么布料，不记得母亲是怎么死的吗？”芷钰的话里带着嘲讽。
“毕竟是伤心事，没人愿意再提，时间久了，就不愿想了。”袁志河说的又轻又淡，甚至有那么丝伤感。
芷钰却咄咄逼人：“没人提就可以忘了吗？皇帝赐死她，也是父亲说忘就忘的事吗？”
袁志河不敢相信的看向芷钰，攥着桌角，忍了又忍才咬牙问：“是谁告诉你的？！”
芷钰站起来，失望之极：“是真的？”
他也气的扶着桌子站起来：“我问你是谁告诉你的？！”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袁志河屯然坐下，沉默许久才哑声叹息：“他是皇上，没人能违背他的意思，我那时迫不得已……”
“所以现在你迫不得已，也打算让我进宫伺候他吗？”
袁志河吃惊的抬头：“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芷钰低头，看起了出奇的平静：“我去找你，正好在外面听到了，他说我和雪娘娘长得相像，说他想念她，还说希望你能帮他。难道不是要我进宫陪他的意思吗？我不相信这种暗示，你会听不懂！”
“还没……还没到这步，我会尽快给你找个婆家。”
芷钰：“我不要！如果没到这步，父亲也不用着急。我倒要看看，害死我母亲的人，敢不敢把我这个外甥女召进宫中做小妾。”也不管袁志河如何，她扔下最后一句话，大步离开。趁着月色，离开了袁府。
好在有锦绣，她能在袁府之外，有落脚的地方。芷钰出了袁府徒步走到胭脂醉，一直有个人偷偷跟在她的身后，胭脂醉的门紧紧闭着，夜里出诊回来的小碗正好遇到在门前等了许久的芷钰。“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就这么傻坐着？”
芷钰抬起头委屈的揉眼：“敲不开，她们睡的太死了。”
小碗拉她起来，顺便开了门：“你怎么又是这么要死不活的，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西西、九水和十三都接了活，风铃去查上次在你房外偷听的人，锦绣姐……我也说不准，她经常不回来。”
“接活？什么意思？”
小碗眨眨眼，笑的无辜：“没人告诉你，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开药铺、打群架、卖……花……酒……”芷钰越说越觉得不对，进京后她们只开了医馆。
“总的来说就是一种为人民服务的组织，只要有钱，什么都做……我们帮别人解决困难，收取一定合理的费用，锦绣姐主要管人脉关系，有些事能不动刀我们就文明解决。解风铃、祝西西，主要管暗杀，神不知鬼不觉，保证不留痕迹。白九水，主管消息来源和严刑逼供，她坏主意最多。陆十三……至今没干过什么正事。我呢也比较没用，主管调配毒药和下毒。”
这回轮到芷钰眨眼了，她傻乎乎的裂开嘴：“这是至今听到的，最让人开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