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来人了。”不知谁叫了一声，女生们如惊弓之鸟慌忙逃窜。
迎面碰上杜鹏飞和王正先，燕红柳跟大家又掉头往回跑。
冰消雪融，燕红柳在植物园寻觅春的信息。
面对夕照勾勒出来的小山黛色剪影，燕红柳又坐了好久，心中渐渐生出一种想做个诗人的愿望。看到跟姑姑月下一起追赶过的学长王正先走过，叫住他，向他诉说自己的心愿“你看大自然多美，多有诗意呀！我们班也准备出一期壁报，我想把这个美丽的山岗变成文字，让它成为永久的记忆，你说好不好？”
王正先“不错，有点意思。”
燕红柳“可惜我不是个诗人，不会写。你来帮我写，让我学学好吗？”
“我也不是诗人。”王正先说。
燕红柳“你是学校征文一等奖获得者，一定会写。你写吧，写好了，有奖。”
“让杜鹏飞写吧，他是咱们学校最有名的诗人，会写。你把他找来，让他看一眼，保证他就能写出来。”
燕红柳“他的诗不是多一行，就是少一行，看不懂。”
“他的诗都上报了，写的比我强。”
燕红柳“咱没有那个高口味，欣赏不了。听说除了你，他谁都不放在眼里，目中无人，对女生就更高傲，更冷酷无情。咱可用不起。”
王正先“……他是有点锋芒毕露，盛气凌人。为磨炼他的伶牙利齿，也有点不太注意场合，可是他淘得跟别人不一样。他精力旺盛，渴望获取荣誉。做为一个青年我们不是都应该有一点不甘落后、敢为人先的火气吗？其实他并不象你们想象的那样高傲，那么趾高气扬，挺好接近的。”
燕红柳“你们都是高材生，又是好朋友，你就向着他。你这个大主编，跟他这么好，一定知道他多出的那一行写的是什么了吧？”
王正先轻轻地摇头。
燕红柳“不，你一定知道。就是不想说，故意装糊涂。不肯揭他的老底，怕露朋友的丑。”
“我真不知道。”
燕红柳“那你就再去好好看看吧。把他的诗每一句的头一个字连起来看他写的叫藏头诗。”
“《多一行》已经让杜鹏飞收回去了。”
燕红柳“那你就可劲地想。猜猜那几个字会是什么？”
“……”
燕红柳“为了那多出的一行，我们寝室的女生这一阵子可没少费脑筋。最后，《多一行》的密秘终于让我们寝室里一个平时总也不爱吱声的女生发现了。她把我们领到壁报前，用一本书把杜鹏飞的诗盖上，然后，把书慢慢地往后挪，让五句诗的头一个字一齐露出来，这就是多出那行。他写的叫藏头诗，你猜他多出的那一行是什么？”
王正先摇头。
“那五个字要不是亲眼看见，谁都不会相信，也根本想不到，你就更是一辈子也猜不到。看得我们都不敢睁眼睛了，揉揉眼睛大家再看，眼前还是那五个字，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看得大家好玄都晕了过去。那五个字就是……”燕红柳咧咧嘴，压低了声音说“胖—子—爱—晶—滢。你信不信？”
“……”王正先怔住了。
“他的感情太丰富，太社会了，跟我们不一样。他心中的秘密一定少不了，我们寝室的人都说他八成也爱上晶滢了？”
“不要乱说。”
燕红柳“太滑稽了，多可笑，他太狡滑了，跟他比咱们是多么无知，还是你写吧。你不是爱看书吗？写好了，我领你去借书看，我表姐在市图书馆工作。”
“真的？”
燕红柳点头。
“你咋不早说呢？”
燕红柳“这也不晚。”
“太好了！我正想为新年演出找剧本呢，这是我们中学时代最后一个新年，毕业演出，得好好准备准备。”
三月八日中午，有半天休假的女生把课本收进书桌里，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当她们从男同学的面前走过时，这一天似乎比平时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已的性别，而且，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个小姑娘了。在她们的举止上、步履中、眉目间自觉不自觉地比平时有了更多的柔媚与娇艳。让坐在课桌后面羡慕她们向她们行注目礼的男生们难以无动于衷。
王晶滢最后一个离开时显得并不那么窘迫，好象为了更充分地享受女性的特权，展示女性的风采，到了教室门口后又转了回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还给朱山。并借此机会忽闪着她那充满热情光辉的黑眼睛，再一次向所有的男同学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
没有女生的教室顿时变得空空荡荡，无声无息、毫无生气。
“太不公平了，一样的学生，为什么她们就这么特殊？就可以放半天假，就可以去洗澡、去逛街？男生为什么就不行？男生难道就不用洗澡了吗？你们为什么不吭声，都哑叭了？”胖子大声地抱怨着、叹息着。可是，没人响应。胖子无奈，只好又坐下，扬起他的两支胳膊，把自己整个胸膛压到桌子面上。
“当男生太倒霉了，没节日，还得擦窗户。我们都是后娘养的。”
“男生有五四青年节。”
“青年节女生也有分。”胖子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正个教室，除了王正先在画下期壁报报头上的几头小象，其它男生都打不起精神，没一点活气，不知道干点什么好，连话都懒得说。杜鹏飞也忘了他的“口才练习”，和洛友在教室后面悄没声地把手掰到一起，一会儿杜鹏飞的手倒到桌子上，一会儿洛友的手也倒在桌子面上。无人观尝，也没人喝彩。
“呯呯”、“啪啪”……封闭了一个冬天的窗户从教室里面被一扇又一扇地推开了，地上到处都是撕下来的封窗户纸的碎片，空气中飞扬着积尘剌鼻的辣味。各班的男同学都在刷洗窗框、擦拭玻璃，个个弄得灰头土脸。女生们则打扮一新，挎着书包从寝室里走出来，三三两两地向校外走去，没完没了。男同学头一次发现学校里竟有这么多的女生。
高五班除了本班教室的窗户，还负责擦拭大礼堂兼饭厅后侧的窗户玻璃。这里也许是太偏僻太蹩脚，没人愿意来，只有王正先一个人在孤军奋战。高高的卡凳上，王正先翘起脚尖，身子悬在空中去擦比教室两个窗户还高的窗户最上面的玻璃，仿佛在耍杂技。
“孩子，小心点呀！”到厨房后院捅灶火的厨娘看得胆战心惊。
王正先没有听清厨娘在说什么，忘掉了周围的一切，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愉快而剌激的劳动中去，在卡凳上不停地上窜下跳。他热血沸腾，全身噪动，只觉得仿佛有数不清的云雀在头顶上的碧空中上下翻飞，万啭千鸣……他也好象从卡凳上飞起来，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巨大而甜蜜的爱的柔情不期而至，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突然闯进了一个在僻静的一隅独自擦玻璃即将上高三的男生的心扉，胀满了他年轻的胸膛，让他如痴如醉，难以自己。那时，下意识告诉他整个世界、所有的女性都是为他而生，只要他努力奋斗、不懈追求，待到他功成名就时，美好的爱情便会向他飞来……
“不好了，有流氓在街上欺负咱们班的女同学……”朱山脸红脖子粗地从校外跑回来。
高五班的男生在大街上飞奔，朱山在前，班长、王正先、杜鹏飞、洛友、生活委员随后。
道口，一列火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班长“你看清是咱们班的王晶滢？”
朱山“一点没错，王晶滢我还能不认识？”
过了道口，又向前跑了一会儿，朱山停下说“就在这个地方，两个坏小子抓住她不放。”
但是，此时这里己经见不到两个坏小子的踪影。
朱山“一定是他们把王晶滢弄走了。远不了，快找吧。”
大家又向前跑，没跑多远便碰上了王晶滢。
朱山“那两个坏小子呢？”
王晶滢“什么坏小子？”
朱山“就是刚才抓住你不放的那两个小流氓。”
“流氓——”王晶滢愣住了“什么流氓？”
两个没走多远的青年听见这话又返了回来，对朱山说“你说的流氓是谁，就是我们吧？”
“好家伙，自投罗网。”朱山一看立刻瞪圆了两个眼睛，向大家喊道“就是他们俩，不能让他们跑了，抓住他们，送派出所去。”
“你这是干什么呀？胖子。他俩是我姨家的两个兄弟呀。死耗子，你疯了？”王晶滢站到朱山面前，瞪起黑溜溜的眼睛也大喊大叫起来
朱山懵了“什么？他们是你的兄弟……那他们为什么在大街上抓住你死活不肯撒手？”
王晶滢“他们让我上他们家去吃饭。我不去，他们就拽我，不让我走。这有什么毛病吗？”
朱山“……这事闹的，我还以为他们想欺负你。他们是你的亲戚，你咋不早告诉我呀？”
“没看见你。”
朱山“我太激动了。对不起，让大家白跑了。也让两位兄弟受委屈了。”
年长的青年“无所谓，你也是为同学。只是……”
朱山“误会，误会，我向你们道歉。大人不见小人怪，请多多包涵。”
“不客气。姐，那我们就回去了。”青年们说完就走了。
大家很不情愿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