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制灯材料从市里返回的客货车,灯光扫到田喜九的身上,他戴着墨镜和口罩,站在路口等车。司机认出他,停下车让他上来。
田喜九“不了,我不回去,你们走吧。”
王正先“都这么晚了,不回家,还干啥去?”
田喜九“快过年了,去办点年货。”
“明个再去呗。”
“你们走吧。”说完田喜九拦住一辆回程车上去就走了。
深夜,燕红柳还在出租车里漫无目标地游荡着。街面变得冷清昏暗,只有夜总会的灯火明亮如初。
司机“小姐,你是刚到这儿来的吧?这儿是上海滩,市里最大的洗沐中心,我给你找个地方怎么样?”
燕红柳没有听懂他的话。
“要不我找个地方咱们一块吃点饭?”
“对不起,我有事。”
司机又瞅瞅这位让他赏心悦目的女性,好象也没听懂她的话。
台灯下,燕红柳伏在桌上打盹儿,胳膊下压着的纸上写着——
“喜九:
请忘记我的粗暴,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不在家,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无眠的夜晚期待着你能推开我们的家门……”
公交车上,昏昏欲睡的燕红柳。
车停下来,燕红柳睁开眼睛,已经到了与市区一桥之隔的桥头。
桥上驶来的一辆出租车,让燕红柳睁圆了眼睛,车里坐着田喜九,她立刻跳下车去把它堵住。
田喜九瞅瞅后面的车流,无路可退,只好从车上下来。
燕红柳看见车上的韩冰冰,对她说“老板娘也下来吧?用不着躲了,既然你们这样难舍难分,我就成全你们。只是,他没有房了,你只好把他领你家去,对不起了。”
韩冰冰“……燕姐,我没有这个意思。”
燕红柳“那是什么意思?”
韩冰冰“……他没少为我破费,我不能让他白花钱。”
“别客气了,你们走吧,不奉陪了。”说罢燕红柳就掉头回到大客车上。“妈,他和野老婆让我堵住了,不能再跟他过了。他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我一定也要找一个,也给他戴顶绿帽子,让他也尝尝这个滋味。想跟我的人不比他的少,这个我也会。”
柳秋月“傻孩子,这事可不是好玩的。”
燕红柳心里委屈得要命。早就想在妈妈面前大哭一场。只是,她知道妈妈已经跟她操尽了心,不能让她再伤心。可是,这回她实在再也忍不住了,趴到妈妈的身边痛哭起来“这回我绝不再原谅他,一定也要找一个……”
柳秋月“那只会让你更不得安宁。”
“上天有眼,让老天爷惩罚这个丧尽天良的臊货。让他死在外面去吧。”燕红柳咬牙切齿地说,痛苦地哽咽着,两片惨白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
柳秋月“女人都是这个命啊。”
隆隆的雷声从屋顶滚过,闪电照亮了燕红柳噙满泪水的双眼。
王正先回到家里。
娄兰“燕子来电话找你。”
王正先“什么事?”
娄兰说“没说什么事,就说让你去一趟。听说燕子要离婚。你可不能掺和人家的事。过去,你帮她也就等于帮她丈夫。这回你要帮她离婚可就害了她的丈夫了。那么好的媳妇离了还上哪儿去找啊?”
王正先“自作自受,脚上的泡都是他自已走的。”
娄兰“别伸那么长的手,好说不好听,不知道的人还觉得你有什么花花肠子似的,别惹一身臊。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座桥。”
放在床头柜上的《离婚申请书》、田喜九签名的《悔过书》。
“王老师,他花钱买笑,背叛我。我想不通,也嚥不下这口气,我要跟他离婚。”燕红柳面色苍白,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对王正先说“你给我作证,我的事情你都知道,要是咱们不管,人家早就把房子拍卖了。房子已经不再是他的了,离婚就卖。不算钙片钱,在你那儿前后一共拿了八千多,房子卖了,钱就还给你和我妈。”
王正先“钱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他同意离婚吗?”
燕红柳“不同意。法庭传他不去。还想腾过去。”
王正先“干出那种事还不想分手,脸皮真够厚的了,要是我早就没脸儿再在一块过了。”
燕红柳“他才不会那样呢。他说他错了,说他没变心,这一阵子就是跟我找不到感觉,跟那个女的玩疯了。”
王正先“命运对你太不公平了,你嫁错了人。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绝不能再原谅他了。”
燕红柳“我也不温柔,不会拿情,满足不了他。我也不是个好妻子,我冷啊。”
王正先“这可不是该检讨自己的时候。他见异思迁,欲壑难填,让本能和欲望无限膨胀,肆意汜滥。谁能满足得了他?我觉得我们之间这些年所以能有这么多的接触,固然是因为我们的秉性相同。可是,也的确离不开你丈夫给你造成的不幸的婚姻和艰难拮据,捉襟见肘的生活。如果你没有这么多的苦难,我们就不会有这么多接触的理由。真不知道这点是不是应该感谢他。”
燕红柳“他脑袋里缺根弦儿,捂求够了就不再把你当回事了。我不老也不丑,象他那样在外边再找一个一点都不难。王老师,这么多年了,你知道追求我的人并不少。可我从来没有一点背叛他的意思。有时也想找一个气气他,可一到正格的时候就不行。谁若是真要跟我那样,我保证会跟他疾眼。我不觉得滥交是什么好事,男朋友一大串,完全是那种事,没有深层次的爱,心里空空的。象个动物似的,太没劲了。”
“他唾沫横飞,吼声剌耳,满嘴脏话。以粗俗为豪放,以陋习为特色,逢酒必醉,以赤裸裸的欲念、恬不知耻的色狼自诩。没有高雅的趣味、高尚的情操。不会欣尝美,不懂得真正的美,不知道珍惜美。做为我的老部下、你的丈夫。我待他理应和我的那些小徒弟一样情同手足,维护他的婚姻。为此我跟他严肃地谈过,甚至威胁过他。可是,他虚如委蛇,一句都听不进去,我觉得跟他越来越难以沟通,越耒越陌生。真难为你了,我说的太多了。”王正先虽然不认为沉默就是金,可是,他觉得此刻他应该做的只是倾听,让她尽情倾诉,就象让她睡个好觉。只有这样,她的心情才会好起来。
燕红柳“不多。你心疼我,可怜我,真心为我好。只有近边的人才能这么说话。”
燕红柳下地给王正先削了一个苹果,自己也拿了一个吃。她穿了一件褪了色的旧线衣,靠在沙发上,两条腿放到靠近王正先的扶手上,一边吃一边说“这一阵子有不少人来看我,带来不少好吃的。苹果挺不错,一会儿你给娄姐带回去点,过年没钱也没有去看你们。”
“看什么看,不老也不小的。”
燕红柳“我跟我妈说欠你的太多了,这辈子还不上,你还有孩子。”
“欠啥了,一脚踢不倒的几个钱?”
燕红柳“你才挣几个钱,几个浮余钱都让我用了,你的每一分钱对我都特别接洽管用,让我少犯了不少的愁。又没有用别人的那种人情债的压力,这可不是几个钱的事。”
小广场铺上了红地毯。王正先和慰问团的人在布置演出场地。
燕红柳走到郝书记面说“郝书记,二嫂来演出,让她今晚上我家去住吧?”
郝书记“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的,你去问她吧。”
二嫂演唱《山路十八弯》,同观众握手,邀大家共唱。一个一个观众方阵站起来遥相呼应,群情激昂,气氛热烈。
俱乐部门口台阶上的环保方阵,苗笛歪着脖子张圆了嘴同二嫂尽情对歌。
坐在环保观众席最高一层台阶上的燕红柳,长舌帽下为热烈的演出场面照亮了的若涩的面庞上欢欣与难释的痛楚奇妙地交织在一起。
深夜,二嫂和燕红柳躺在双人床上。
二嫂“臭小子,他一去找我我就知道准是后院又着火了。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嫁给他真白瞎了,你怎么找的他呀?”
燕红柳苦笑“打着灯笼找的,谁都不明白我怎么找他了。”
“我不会顺情说好话。不想再给他当消防队员了。不能一棵树吊死。”
“结婚就没寻思过还能离婚,可我实在抬不起头来……”燕红柳还想说点什么,不过,她看见疲惫的二嫂一双眼睛已经合上,又把话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