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双手抓着身下的锦衾,身体被他撩拨的绵柔如棉絮,眼神迷离而沉醉,如坠入无底深渊,浮浮、翻卷、震荡,想要攀住些什么,想要得到些什么,却害怕失去些什么。
阳光透过湘妃竹帘细细的缝隙挤进来,被分割成淡金色的线,落在澄泥地板上深深浅浅斑驳篱落。淡紫色的窗幔如烟如雾,遮住外泄的春光,在她视线里漂浮摆动,如天女旋舞的仙衣。
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龙涎香气味,夹杂着更清甜梨花香味,倒像是女儿家用的香料,香味纯正奇特,惯用香料的她竟一时问不出来到底是何种香。
他终于放过她的唇,改为蹂躏她纤细的颈项,董小宛大口喘着粗气,稍稍恢复些神智,涩涩的嗓音如浸过香甜的芳蜜,滑润甜腻,“王爷,不要!你答应过不勉强小宛的……”
多尔衮在她雪白的脖颈上抬起水雾迷离的眸子,那眸光潋滟着波光粼粼,如荡开了一湖星辉,嗓音暗哑而低沉,气息微乱,“小宛,这不算勉强,本王不是圣人,每天面对着你却不能用你入怀是何等煎熬?本王不想再等了,你应该早就有这觉悟才是!”
想到他身上的香,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嫌恶,眼角流下两行清泪,董小宛推开多尔衮下床,身着月白色单衣走到窗前,背对着他哽咽地说:“王爷怎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小宛还没准备好接受王爷……”
她的眼泪激怒了他,“那你就慢慢准备吧!”多尔衮身上如火炭被炙烤,却被她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不豫地抓起刚才褪下的单衣,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王爷,多铎王爷求见!”张全尖细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行至花厅的多尔衮怒道:“有什么事让他自己拿主意,不要动不动就来问我!”
“是!”张全领命下去。
“宋云娘呢?让她到踏浪阁去伺候!”多尔衮道。
张全的徒弟小顺子也是个机灵的,见王爷脸色不好,又吩咐找昨天一同回府的江南女子伺候,不敢多问,火速去办。
她不懂,他怎么可以一边说着有多么喜爱她,一边又因为她的拒绝而去找其他人。董小宛抚着红肿的唇双腿酸软地坐在冰冷的澄泥地砖上,失神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双儿和彩芳见王爷走了,立刻打了帘子进来,看到她红肿的嘴上甚至被咬出血,脖颈上也布满青青紫紫的吻痕,双儿眼中点燃怒火。“这个禽兽!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您?您可是……”
彩芳永远是最平静的,拿来些药为董小宛涂抹,对双儿道:“双儿,你该改改这暴躁的性子了,这里是王府、是战场,稍有不慎都有可能万劫不复,需要谨防隔墙有耳,万万不可在胡言乱语!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
双儿想反驳,却知道她说的句句在理,她何尝不知道,但一遇上公主受伤害她就什么都忘了。
两人将董小宛拉起来,董小宛平复波动的心境,拿出《史记》看起来。
晚上多尔衮也没有来,第二天用完早膳随意到花园中走动,听说宋云娘颇得眷宠,侍寝完就被封为云夫人,赐挽江轩居住,大福晋和几位福晋、格格都封了丰厚的赏赐去,王爷也派张全送了好些赏赐,一时间风头盖过了董小宛。
犄角旮旯里宫女太监聚在一起便传布各自听来的消息,上至王爷早上吃了几碗饭,对那个宫女笑过,哪位福晋衣料上又绣了什么新奇的花样,小格格得到皇上什么赏赐了,下至哪个侍卫生病请假、那个太监得了赏赐、哪个宫女挨骂,没有一项遗漏,堪称是整座王府的消息集散地。
董小宛无意听壁角,带着双儿和安心悠闲地散步,沿途许多太监宫女对她或投以好奇的目光,或惊艳于她的美貌,或鄙夷她的低贱身份,都被安心冷厉的双目瞪走。
安心是多尔衮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宫女,如今跟在董小宛身边无疑是给她抬了身份,那些宫女太监自然不敢放肆。
上林苑中百花盛开,团团簇簇、姹紫嫣红,端的是百花争艳,晚开的牡丹多是名种,姚黄、魏紫、绣球、玉冠,有的花朵大如圆盘,有的重瓣叠色,一朵花竟有三四种颜色,有的纤巧如流云,美不胜收,揽尽初夏之光。那些大片大片白如雪的荼靡和秀丽端庄如小家碧玉的玉簪花、瑞香花、木槿花、石斛便只能算是陪衬了。
花园中赏花的三三两两后宫中的福晋、格格、夫人们却不知道是这初夏的娇花还是暮春的残瓣,能够四季常青的却是那从来无花的苍松翠柏。
美人如花,花似美人,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阳光炽烈,董小宛无心赏花,来到一处水边凉亭,摘了朵可以入膳的牡丹花掐了花瓣喂鱼。
裙裾轻摇,环佩叮铃,一阵香风席卷,一道清丽的嗓音如石子投入碧湖,激起清泠的声响。“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无名无分的董姑娘啊,怎么?没进过大门大户不知道礼数吗?”
董小宛回身一看,原来是刚得了小格格抚养权的五福晋,倾身施礼。“五福晋吉祥!”
按照礼数施礼时如果尊长不叫起身的话是不能起身的,董小宛只好半蹲着等候。
而五福晋眼角微微一挑,径自拿了糕点给东莪吃,东莪乖巧地一口一个额娘地叫着,五福晋拿什么她吃什么,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她身后的宫女们慢腾腾摇着团扇,脸上难掩笑意,所有的人都知道王爷昨晚没有宠幸董小宛,而且发了一通火,可见董小宛离失宠不远了,所以无需忌惮了。
董小宛暴晒在太阳下,半弓着的腿颤颤发抖,身子轻轻摇晃,安心看不下去,福身施礼道:“五福晋,董姑娘还行着礼呢”
五福晋淡淡地笑着道:“哎呀,看我这记性,跟东莪说着话就忘了妹妹还跪着,快起来,不然王爷知道了可是要心疼的。”她身后的宫女们一听这挖苦、讽刺之言都格格笑起来。
董小宛被彩芳和安心扶起来,乖顺地侍立一旁。
“这这多人站在亭子里,都透不过气来了。”五福晋喂东莪喝了一口酸梅汤,用帕子擦了擦手,瞟了身侧的贴身宫女琴儿一眼。琴儿会意,端起一杯茶泼在董小宛脚下,小宫女赶快来收拾,被琴儿甩了一巴掌,尖着嗓子道:“没眼力劲的东西,这里也是你们这些低下东西来的地方?还不到外面站着!”话虽是对小宫女说的,眼神却是冲着董小宛,那小宫女被打的半边脸红肿不敢哭,夹着眼泪站到烈日之下。
董小宛不想再继续跟这位据说娘家势力雄厚的五福晋纠缠,她的目标从来就和这些女人不一样,卷入这后宫的争斗实非她所愿,看来要想个法子让自己远离这些女人的纠缠。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还要看多尔衮的态度。
“董姑娘你别走啊!你身上穿的衣服好漂亮,跟咱们的不一样呢!”董小宛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东莪拉住衣袖,小姑娘笑得一脸纯真无邪,将她的袖子在脸上婆娑,似乎很喜欢那衣料的触感,漂亮的眼睛盯着董小宛腰间的香囊。
面对着张天真的小脸董小宛只是淡淡地笑,不敢轻易看低了这小姑娘,她的心机其实比某些只会仗势欺人的人要高明许多。小小年纪,非但不怨恨她一出现就让她受罚,害她还母亲分离,还能做到这样笑脸相迎,着实不简单。
“小格格有事吗?”她心里越防备脸上笑得越淡然,微微福身道。
东莪摇摇头,在她身上打量半天,指着她腰间缀着的香袋说:“你身上好香,是这么的原因吗?上面绣的桃花好漂亮,比宫里绣娘绣的都好呢!可以送给我吗?”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写满纯真,叫她无从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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