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见董小宛一入府便得了如此高的位分,又得了这许多赏赐,但又不承宠,具是心中疑惑,一到无人的犄角旮旯便窃窃私语,甚至说给后宫其他娘娘的宫人。被双儿知道了,教训了她们几句,不想她们私下里并不服气双儿这个外来的汉人奴婢,议论的益发厉害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时间长了难免咱们的无心之言也会被传了出去……”彩芳将自作主张焚了百合香的宫女芙蓉喝退,她正是那群爱嚼舌根的宫女中最厉害的。这些满人即便是得了天下也终究难脱野蛮鲁钝性子,单知道东施效颦以为焚了香便是高贵的皇族贵戚,却不懂什么季节该焚什么香,这百合香花香深浓,最宜在天干物燥的冬季焚用,到了夏季被这燠热暑气一蒸气味愈加浓烈反而刺鼻,不但起不到宁神静气作用,反而会使人心境燥郁烦乱。
董小宛命人在贮着冰块的大瓮中湃了些时鲜的瓜果并刚采摘的花朵,那些瓜果鲜花经过冰水的激灵便散发出一阵阵带着冷意的甜香,在这初夏格外好闻。将百合香那浓烈的气息驱散了不少,更添了些凉意。
双儿将湃着的的瓜果取出来些切了,和着乳酪牛乳做了冰碗备着,“是啊,得想个法子治治这帮小蹄子。小姐虽然封了高位,但终究不是正经的位分,又没有奉诰,终日抚琴看书不问世事,这些小蹄子便以为咱们好欺负!昨个儿我带人去内务府领东西遇到四福晋的宫女还被奚落了一顿,说是什么大清从来就没有姑娘这种称呼,可见名不正言不顺……”
抚完琴,董小宛接过蕊儿绞好的帕子净了净手,海棠将琴收回琴架,芍药端了冰碗此后她用了,方才觉得凉快一些。
还不到六月,她却已经热的穿不住薄薄的夏装,幸而内务府有眼力界儿自安心处打听出她怕热贪凉,匆匆裁了几匹冰玉锦做了几身旗装来献媚。可惜她只淡淡地瞟了一眼便赏给安心、海棠、芍药、蕊儿、芯儿了。这些下三旗出身的女子本就家境普通,哪里见过这么名贵的衣料,自是满心欢喜,对董小宛愈发敬重了。
内务府总管宁禄摸不着头脑,私下里请教安心才知这位姑娘不喜穿旗装,单爱汉装。他们不敢造次,因此送了几匹冰玉锦过来,请她们自己裁制。董小宛这才赏了宁禄五十两银子。
随意吃了碗茶饭,她侧躺在铺了玉垫的贵妃榻上看书,安心带着四名小宫女来回报,“启禀姑娘,内务府和各位福晋、格格送来的东西都已经点收清楚造册入库,这是账册,请姑娘过目!”
这揽月堂本来是配了十二名太监伺候的,自从董小宛住进来之后就都被张全打发了,只剩些宫女,有粗活时才从外面调太监来,但做完便要走。听说是王爷的意思,因为入府时很多太监侍卫都偷偷看她。
双儿接过账册呈上,董小宛一挥手,“不必了,我相信姑姑的能力。”
安心福身道:“奴婢谢姑娘!”
董小宛一扬脸,双儿拉起安心,“姑姑日后不必多礼,就像彩芳、双儿一样便是,要说起来姑姑身份还要高过她们呢!”双儿将其他人打发出去,只留安心,彩芳得了董小宛授意,去后堂。
安心垂手道:“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和彩芳姑姑、双儿姑娘相提并论,只尽心照顾姑娘便是。”什么身份还不是姑娘一句话的事儿,原先这里的掌事宫女紫英就是因为不懂分寸言语冲撞了她才被总管事张全打发到后宫洪夫人那里做了个闲差。她向来是谨慎的,因此处处小心、时时警惕,只做自己分内的事。
董小宛扬手,彩芳捧了个金漆托盘走上来,将上面盖的大红绸子掀开,那是一套珍珠首饰,滚圆硕大的合浦真珠颗颗饱满晶莹,以赤金缧丝工艺佐以通透的翡翠镶嵌成步摇、珠链、手链、耳饰,华贵且高雅,据说是南洋的贡品。“我见姑姑的首饰不多,拣了这套给姑姑充充门面,姑姑不要嫌弃才好。”
安心受宠若惊,不敢接,跪下道:“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服侍姑娘是分内的事,怎敢受此大礼?”
双儿和彩芳相视一眼,具是一笑,扶起安心。“既然是姑娘赐的姑姑安心收着便是,日后在姑娘面前还得劳您费心。不过咱们姑娘性子安静,不喜人嘴碎,所以姑姑日后教导奴才们多用眼和手,这嘴和耳不用也罢。”
安心收下首饰,福身告退。果然,此后宫女们伺候很是小心,嘴上也牢固的紧,不敢多说话。
再逛上林苑却没有妃嫔敢对她不敬了,虽不行礼,言语却不敢冲撞冒犯,俱都谨守分寸。
又过了三天,她坐在后院的秋千上看书,双儿兴冲冲地跑进来。“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她眉头微蹙,薄嗔道:“越发没规矩了,怎地大喊大叫?”
“听纳兰公子说王爷派多铎王爷率五十万大军去讨伐李自成残部了,我们的仇就要报了。奴婢一时高兴就忘了规矩了……”双儿摸着头笑道。
“你说的是真的?王爷他派兵了?”董小宛手上的书掉落地上却没有人在意,她激动地抓着双儿的手再次确认。
“当然是真的,奴婢就是因为听到多铎王爷满心欢喜地说什么又有仗打了,心里狐疑才去问纳兰公子,这可是纳兰公子亲口说的。”
他真的派兵了?五十万的军,骁勇善战的多铎领兵,他不是随口说说逗她开心,而是真的做了。
看来,这步棋走对了。
陈圆圆说的没错,美人一笑,江山可摧,美人之泪,倾国倾城。
上天给了她这绝世容貌果真是别有深意的。
李自成,国破家亡之耻今日可报了,你没有想到一世英雄竟然最终会败在我一句话上吧?
四年来,董小宛第一次露出开心的笑容。
“王爷呢?安心,今晚在寝宫设宴,我要好好答谢王爷!”
“是!”安心福身去安排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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