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朋满座,众人道贺声声,无不说他们是天作之合。当然也不乏嫉妒的目光,这样一位学问精湛,品德良善,地位显赫,神态庄重,谈吐高雅的良人,今日娶的竟不是她们!
吉时将到,突闻李公公喜气地喊道,“沐尧公主接旨!”顿时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沐尧公主,朕所钟爱,特赐龙锦三匹,铜镜百枚,珍珠,铅丹各五十斤……”
宫人端着赏赐鱼贯而入,沐尧听得越来越不真切。等李公公说出那句“钦此”时,沐尧竟摇摇晃晃起来。疼,腹部传来一阵阵绞痛,似乎比上几次加重了,或者说,一次比一次加重了。
沐尧盖着红得耀眼的头盖,纳兰景泰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赶紧扶她一把,“没事吧?”
沐尧摇摇头,不想说话。或许,已经没了力气说话。
喜娘将用红绸绒缎系的喜花递过来,说了声,“吉时到了!”是啊,吉时到了,该拜堂了。
可她在还没得及接过若依递来的红绸绒缎的那头,就支撑不下去了。“公主!”若依的一声惊了所有的客人。
可有一个人比声音还快了一步。因为从他寸步不离的眸子里,你就可以知道什么叫爱。纳兰景泰将她横抱起,她喜欢的公主抱。象征着吉祥富贵的凤衣纱裙长顿时拖地余尺。
她这般不情愿吗?为何每次都折磨自己,明明是他的错。纳兰景泰掩了心中种种,只抱歉道,“公主回宫之后,身子还未调养好。待我把公主送到内室,再回来招呼各位!”
她吃了一惊,凤冠上的珠帘不禁抖动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张开了嘴巴。居然不用拜天地了,这怎么可能,他是堂堂大将军啊!就因为她不愿意了,他就纵容了一切!
他平日是那么知礼,没有人能挑出他的一丁点错。可是,他此刻不理任何人的质疑,决绝地离开了,任一片议论声在身后沸腾起来。也许,他走的那么急,是不想让她因那些闲言碎语而愧疚,可谁又知道呢。为什么有的人让你一次次难受,但还不下?
呵——谁说爱是甜蜜的,爱里也夹杂着痛苦,只是有的人甘之若饴。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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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嵌入掌心,她的嘴唇也被自己咬破。她确信,她中毒了!
倾听龙凤红烛噙泪,象一阵凄风,象一阵惨雨,象一阵落花,在这夜深深时轻佻静寞。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不再传来热闹的声音。也不知多少次,她疼晕了又清醒,清醒了又昏过去。可她没有摘取那繁琐的首饰,毕竟那个人,为了她,可以不拜堂。而她,至少,要等他把自己的盖头掀去……
虽然,她早就知道,那个人不是真正的纳兰景泰!对啊,在那日,那热闹的场景,纳兰将军大败北奴边疆进攻,北唐帝犒劳三军。她就知道,此人,不是她的景泰哥哥!可是,她却不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她怕,她怕了整整八年!
可是这个人却对她这般好,不像景泰哥哥会捉弄她,会气她,会恼她。她以为他会是嗜血的魔头,可他对她,似乎不是。他总是让她疼的喘不过气来,他让她心疼,因为他如此温柔的宠她,即使伤害了他自己,也——不在乎。
门被打开,晚风袭来,吹乱了床幔。出了一身的虚汗,被风一吹,她似乎清爽了许多。他来了,没有说话,只是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
隔着盖头,她隐隐见一个挺拔身影,映在自己身前,却一动不动。他喝醉了吧,身上还有那淡淡的酒香。她屏住气息,想着他现在是神还是魔?
他慢慢地抬手,一点点接近盖头,而她却屏息凝神起来。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他突然把手用力垂了下去,她今日昏倒,现在又好好的坐着,呵——不就是告诉自己,她无恙,她只想借此逃避吗?自己为什么要逼她呢?就算看见了那紧握的拳头,也没人看得见那坠落深渊的心。
“一切,都是我对不住你。但我说过,我会等你,我不会为难你。我到书房去睡,你不用担心。”他就这样转身而去,可——能躲到哪里,满世界都是她。
“沐尧,你好香啊,让我闻闻好吗?”沐尧得意的把小脸凑过去。他竟借机吻了她的脸颊。沐尧还未反应过来。“刚才没闻到,再闻一次!”他又在她的另一边脸颊吻了下去。沐尧回过神,刚要发怒。他却喊道,“哦——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纳兰景泰的女人了——”儿时的记忆,昙花似的涌现。
模糊的泪眼之中,只剩下那渐远的身影。随着一声关门声,她从记忆中走了出来,呢喃道,“景泰哥哥,你忘了掀盖头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可他没有听见,他若听见了,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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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我一件事,等她及笄后,替我娶了她——好好待她,永远不要告诉她真正的纳兰景泰已经死了,让她永远活在这个美好的谎言中。当她老去,青丝染霜时,她还是初见时那个眼波清澈,刁蛮任性的公主——”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他多么希望那一刻从未发生。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他孤伶伶的一个人仰望着缀满星星的夜空,让人伤心。可他实在太美了,让人怎么忍心转过眼睛。“沐尧,告诉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在心里默默地承受着,那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