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退下后,明月桀稍稍整理了被她扰乱的心绪,收回目送她离开的目光,看向下方的顾顺,顾顺会意,对手下耳语几句,回以皇上已经安排好的眼神,接着饮酒。
这时,一个太监来报,“皇上,兵部有要事禀报!”
明月桀面无表情,佯装盛怒,“今日有贵客在此,还敢来打扰,吩咐下去,来报之人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太监吓得跪倒在地,“皇上,来人是轩王爷派来的,说是关于边境有人聚众滋事的紧急军情。”
“皇上,还是先听听轩王爷的人怎么说,再做定夺吧,万一真的是紧急的事情,臣以为两国贵客是不会介意的。”顾顺站出来帮腔。
明月桀看向两边的使者,见他们面部都没有太多表情,顺势接下顾顺给搭的台阶,徐徐开口,“既然丞相力荐,贵宾又不是外人,立刻传召来人。”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走进来,跪在明月桀较远处的正下方,行大礼。“虎头营副统领李方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虎头营原是周家军,被皇上收编后改名虎头营,分管明月国与夜星国交接处。
“平身,你说轩王爷有要事来报,究竟是何事要在今日的大日子里拼死上报!”
“启禀皇上,上月边防屡有盗贼进入我国境内骚扰百姓,前几日军营内也出现了可疑之人,轩王爷用计抓住那些潜入的探子,经过逼问,已经查明真相,命臣押送回京,面见皇上,听候发落。”李方是个头领,算是见过世面,面见皇上时也没有太多惧色。
“是吗?轩王爷果然有办法,了了朕的一桩心事,来人,将犯人押上来。”明月桀冷笑着开口。
旭日国丞相周正看在眼里,明白这是明月国皇帝自编自演的一出戏,只是是给谁看的,是冲着旭日国和夜星国吗?究竟为什么呢?他瞥向身后随从的某处,接受到一个淡然的眼神,继续看戏。
夜星国的使臣是礼部侍郎薛贵,年纪不轻,老态尽显,没有任何杀伤力,倒是他身旁坐着的那位白衣男子,虽然相貌平凡,却掩饰不了高雅的气质和强大的气场,他眼中的镇定在看到被押着上来的两个犯人时露出一丝惊异,接着了然,无奈的轻摇了一下头,一个不明显的动作同时落入两双犀利的眼中,一个是明月桀,另一个是他正对面的旭日国一群侍卫中的一个。前者心中生疑,怀疑他的身份;后者玩味一笑。
下方跪着的两个人身着夜星国的服饰,身份不言而喻,顿时在场的众人皆交头接耳,面露异色的看向夜星国使者的方向。薛贵的眼神开始惊慌,偷偷看向身边的白衣男子,见他不动声色,自己的心里更加忐忑,本来只是替夜星国国君前来贺喜,现在却变成这样的局面,自己的一条老命已经被吓得只剩半条了。
“下跪何人,潜入我明月国聚众滋事,意欲何为?”明月桀严厉的声音响起,直直逼视脚下两人。
两人皆不说话,死死咬住牙关。李方见状,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递到一旁的马公公手中,“启禀皇上,此二人一直不肯开口,轩王爷只是从他们的同伴身上搜出了这个令牌,才知道他们身份的,请皇上过目。”
马公公将金牌送到皇上面前,明月桀接过金牌,一面刻着两个字“夜星”,另一面刻着“奇”。“朕不认识此物,不过,夜星国的薛侍郎应该可以帮朕解惑。”明月桀将令牌交给马公公,示意他递给薛贵辨认。
薛贵颤抖着接过纯金的令牌,看到那个“奇”字后,手腕一抖,差点没拿稳,偷偷看向身旁的年轻男子,他只是淡笑,没有任何回应。明月国的皇上还盯着自己这边,令他如坐针毡,汗如雨下,下定决心后才颤巍巍的开口。
“启禀皇上,这~这乃是我夜星国皇室之物,想必是被贼人利用,陷害我夜星国,破坏两国邦交,还请皇上明察啊!”薛贵跪倒在地,手中紧紧握住令牌。
“这是皇室中何人之物!你如实禀告!”明月桀冰冷的质问。
“这是,这是,是我夜星国大皇子夜羽奇的令牌。”薛贵瘫软在地,绝望的看着手中那块刻着“奇”字的令牌,大皇子一向嚣张跋扈,仗着自己是长子,在夜星国为所欲为,如今他居然私自派人骚扰明月国,挑起事端,自己又出卖了他,回去怕是难逃一死。
“那就是说这些探子都是夜星国大皇子派来的咯,你们想刺探军情好有所行动,是吗?”明月桀重重拍向龙椅的扶手,咄咄逼问。
看到这里,旭日国丞相周正算是明白这场戏是演给谁看的了,明月国皇帝选在今日审问此事,是给他旭日国一个表明立场的机会,眼下,即使不帮明月国,也只能选择中立,毕竟这是明月国和夜星国的私事,怪只怪那大皇子没有头脑,落人把柄,引发争端,给了明月国出兵的借口。
薛贵已经无话可说,只能不停磕头求皇上开恩。
“朕今日放你一马,让你回去告诉你们君主,如果不给我明月国一个满意的交代,别怪我不顾邦交情谊。”明月桀顿了顿,看向周正,“不知旭日国对此事有何看法?”
周正正了正色,淡然的回话,“臣即刻回国将此事禀告吾皇,相信吾皇不会过问贵国与夜星国的私人恩怨。”
“好,很好,今日就到这吧,两位贵宾好走。”明月桀满意的点点头,率先离席,周正与薛贵一刻不敢停留,连夜带上随从赶回自己的国家,今夜之后,天下将不会太平了。
紫云殿内,云朵坐在内殿等待羽勋的消息,心里想着宴会上的事,觉得有些蹊跷,将几件事联系起来,想了想,心中浮现一条线索,渐渐清晰。册封、两国使者、顾顺言语中的胁迫、明月轩突然被派去边关,这一切似乎都有着某种联系,如果没猜错,今日的册封是一场戏,明月桀与顾顺导演的戏,目的应该是为了挑起三国的争端,明月轩被派去夜星国边境,今日的目的就是夜星国,同时胁迫旭日国保持中立,明月桀想动夜星国,又惧怕旭日国相助,明月桀的野心将从今晚开始,他终究是想得天下,所以牺牲了她。
摸着平坦的小腹,云朵内心纠结,孩子一天天在成长,自己却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留下他,眼看天下就要动荡,自己还有责任要背负,此时孩子的到来有害无益,而且,她也没有做好准备。
夜深了,羽勋的身影出现在云朵面前,仍旧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为什么要去冒险?”羽勋的语气微微有些怒意。
“你知道了!我只是想求个解脱。”云朵苦笑。
“求到了?”他明了。
“嗯,求到了,如今,我只想快点逃离这里,呼吸自由的空气。”云朵淡然一笑,心中苦涩。
“为什么明明痛苦,还要强迫自己放下。”他心疼她的假装坚强,虽然心里有些异样的情愫流过,他也刻意的不去在意。
她牵扯嘴角,定定的看着他,柔柔的开口诉说她的心。
“你爱过吗?被心爱的人伤害过吗?”他想了想,摇头,他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我爱过,曾经很爱过一个男人,无条件的为他付出,直到有一天,他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我心碎了,告诉自己,从此以后,我依兰云朵是个无心无情之人。直到有一天,我的世界不再是一片冰冷,我发现原来我还是有心的,明月桀就是最先敲开我心门的那个人。他是帝王,断情绝爱,却为了我而改变,他还曾为我差点死掉,那时,我才知道,即使他不符合我对男人的要求,我还是爱上了他,我又一次陷入爱情,也陷入万劫不复。”云朵心中浮现与明月桀相处的每一幕,原来记忆可以如此深入,仿佛昨天。
“他是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君主,多少女人妄想得到他的宠爱,为什么你却如此排斥。”他真的不懂她,也不懂女人。
“因为他是帝王,所以我才不能爱他。我太了解男人,尤其是皇室的男人,他们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没有情感,只有寂寞,他的确很爱我,可是帝王的爱终究只是朝夕之间,后宫粉黛三千,有多少人分得皇上的爱,又有多少人含恨终生。我不是那些甘愿与她人分享相公宠爱的女人,我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找不到这样的男人,我宁愿不曾爱过。”云朵眼眶湿润,不自觉念起一首前世自己最喜欢的诗。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仓央嘉措的情诗总是能轻易撩拨云朵的心弦,眼泪不期然的滑落,晶莹透亮,落入羽勋的心里。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是她要的爱情,好美,羽勋内心一阵悸动,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流窜,她的伤痛,他渐渐感同身受,很想让她也同样了解自己,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