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依兰清策马赶至城外的树林,一番寻找,终于在树林深处,三面环山的空地上,见到一处简陋的茅屋,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正在给屋前的菜地浇水。四周有几道习武者的气息,想来是保护王爷的人。
“前辈,打扰了。”依兰清几步上前,走向老人,树林中人影晃动,并没有靠近。
男子停下动作,侧头看向依兰清呆住,依兰清也没想到他与自己的容貌竟有七分相似,只是苍老了一些,发间隐约现出几道白丝,他应该就是恒王爷了。
“你是谁?”男子疑惑的打量着他与自己相似的五官,心中生疑。
“在下依兰清,前来寻找一个人。”
“依兰这个姓在明月国很少见,是谁让你来这里的。”男子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心中却在揣测,没有人知道他隐居于此,除了她。
“是我娘告诉我的,她让我来此找一个男人,她有些话要当面问清楚。”
“你娘?你是晓慧的儿子?她真的要见我?”男子不相信的连声发问。
“是的,她有些东西要交给此人,恒王爷,这个男人是你吧!”依兰清淡淡的开口,看出他对娘的在乎,他们之间也许真的有什么误会。
“既然你猜到了,就把东西给我吧。”恒王爷惊讶他的聪明,自己一身粗布麻衣,他都可以猜到,是个不简单的孩子,看着他与自己相似的五官,心中浮现一个想法。
就在依兰清从衣襟内掏出玉佩的同时,恒王爷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依兰清知道他可是起疑了,索性不瞒他。
十七!算算日子,自己与晓慧分离至今刚好十七年,难道他是……震惊的看向他,他的面色无异,神态自若。接过玉佩,细细端详,眼中含泪,指尖轻轻摩挲玉佩上的龙,喃喃自语:
“这玉佩本是一对,另一块刻着一只凤凰,这对玉佩是我母后留给我和我心爱的女子的。当年,你娘十六岁,出生商贾之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水芙蓉的面庞,一双眼睛灵动传情,第一眼,我就爱上了她,我们常常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日子过的很幸福。直到有一天,皇兄要我娶妃,我拒绝了,告诉他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就是你娘,我要娶她,皇兄答应赐婚,之后我便回府筹备,想给她一个惊喜,谁知,等来的却是她嫁入依兰府的消息,我气愤的找皇上讨说法,他告诉我,夜星国的和亲之人已经入宫,等着嫁入恒王府,我已没有选择。”
“所以你就辞了官,隐居于此,想就此回绝先皇和亲之事?”原来芸娘当年是要嫁给恒王爷,阴差阳错的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倒是促成了依兰将军和芸娘的一段姻缘,只是牺牲了恒王爷和娘亲的幸福。
“这里是我带晓慧去的最多的地方,她说她很喜欢这里的空气,很想与心爱的男子隐居至此,过一辈子男耕女织的平凡生活。当时我手握重权,无法满足她的愿望,如今,我只能替她完成这个心愿。”恒王爷的思绪回到过去,想着与晓慧的种种。
“你与娘都被先皇骗了,娘去找过你,看到你府上正在张罗喜事,以为你另娶她人,心碎之下,才嫁给了依兰将军,婚后一直清心寡欲,十几年来未争过半点宠爱,她一直活在对你的恨之中,也从没将你放下。”依兰清看出他与冯氏一样的痛苦,因为一个误会,错失了十几年的时间。
“你说什么!她来找过我,她为什么不当面来问我呢,这样我们就不会误会彼此这么多年了,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她嫁给别人。”恒王爷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当年自己勇敢一点,找她问个清楚,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原来他一直没有失去她。
“去找她,把一切都告诉她,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依兰清从心里放下了对他的纠结,他也是一个可怜的男人,而且,是他的爹。
“你是谁的儿子?”恒王爷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将军说,从未碰过我娘!”依兰清淡淡的回答,嘴角上扬,回答的很明显。
恒王爷欣喜若狂的紧紧抱住依兰清与自己一般宽广的身体,大声呐喊,“你是本王的儿子,是晓慧为本王生下的儿子,我明恒居然有个这么出色的儿子,哈哈哈,是老天的额眷顾啊。”
依兰清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叫“父爱”的情感,这才是父亲对儿子的爱和骄傲,依兰清冰冷的心终于融化,他的世界也明亮了起来。此刻,他真想把一切都告诉朵儿,让她与自己一同分享。
“王爷,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依兰清退开他的怀抱,恭敬的开口,不是他冷漠,虽然他已经原谅了他,可是,娘这么多年内心的痛,他还没有给个解释,他不想这么快倒戈。
明白儿子的想法,不再为难,“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你的?”
依兰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恒王爷听,他听完后,表情凝重,沉思许久,望向依兰清的脸,严肃的开口:“你和郡主除了是名义上的兄妹,还有什么关系。”
依兰清缓缓回话:“她是我心中最爱的女子。”
恒王爷顿了顿,心中依然决定,“好,爹就帮你这个忙,告诉依兰雄,本王会出面主持公道,让他放手准备去吧。”
“谢王爷,清儿告退了。”依兰清说罢,转身上马。
身后的声音响起:“清儿,希望你心爱的女子不会让爹失望!”
“一定!”依兰清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扬起尘土一片。
紫云殿内,云朵悠闲的练着毛笔字,古代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除了绣花、弹琴,就是练字画画,云朵对女红一向不精,平时都是练练字,弹弹琴,打发时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昨日大典后,皇上照例是留宿凤藻宫,也就是皇后的寝宫三日,这样也好,云朵落个清闲,以免与明月桀见面弄个不欢而散,既然决定要离开,就不要再给彼此留有任何幻想,感情这方面,云朵一向理智。
“小鸢,让你家主子出来。”一个丫头的声音从院中传来,云朵放下笔,开门而出。
“小姐,是皇后身边的萍儿。”小鸢上前搀扶云朵,轻声在她耳边提醒。
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来挑事了,云朵正觉得无聊,想找些事来做做。“你是什么东西,敢在紫云殿里大声喧哗。”
“你!我是凤藻宫的。”萍儿仗着自己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以为皇后位高权重,自己就跟着得瑟起来,这种人,云朵最看不顺眼了。
“见了本郡主竟敢不行礼,还用‘我’自称,小鸢,给我掌嘴!”云朵严厉的眼神扫向萍儿,顿时气焰灭了七分。
“是,小姐。”小鸢早就看不惯皇后身边的几个宫女,跟皇后一样讨人厌,今日得罪了小姐,也是她活该。小鸢手下生风,啪啪啪,脆生生的耳光落在萍儿细嫩的脸颊上,顿时红肿一片。
“好了,差不多了,让你以后再目中无人!”云朵示意小鸢停下,随着自己走出紫云殿,“既然皇后要见我,我岂有不去的道理,你,给本郡主带路!”指着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萍儿,命令道。
“你打的还真狠,瞧她那鬼样子,笑死人了。”云朵附在小鸢耳边低声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小鸢被她调侃的脸都红了,看看萍儿红肿的脸,也觉得甚为好笑,跟着笑起来。
听着身后窃笑的主仆二人,萍儿心中愤恨,让你们笑,一会儿,有的让你们哭的。
凤藻宫途经慈安宫,想着好久没去拜见太后了,心中有些挂念,不知太后近来可好,想着想着,停下脚步。
“你们在这等一下,本郡主去去就来。”不理会小鸢和萍儿的反应,云朵径直迈进慈安宫。
传唤的宫女很快就将等候的云朵领进慈安宫,太后此刻正躺在榻上,面色憔悴,人也有些消瘦。
“云朵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下跪行礼。
“起来吧,朵儿在哀家这,无需行此大礼,快过来,到哀家这来。”太后在宫女的扶持下,坐起身。
“太后,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可有叫御医前来瞧瞧?”云朵发自内心的关心太后,她像是自己的母亲一般慈祥。
“还是朵儿关心哀家,哀家这是心病,无药可医。”太后脸露愁容,双眉紧锁。
“太后有何心事,朵儿愿意分担。”云朵拉住太后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朵儿可喜欢皇上?”太后犹豫一下,开口。
云朵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哀家明白了,难怪皇上不肯将你许配给轩儿,原来你们二人情投意合,是哀家会错了意。”太后无奈的摇摇头。
“太后,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如今,朵儿被皇上软禁于此,纵是有爱也变成恨了。”云朵淡笑着捏了捏太后的手。
“唉,两个都是哀家的儿子,哀家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呢,如今,轩儿因为你被调派到边境,桀儿又因为你整日心思沉重,然而,又是因为你,他们二人冰冷的心渐渐融化,渐渐变的像个正常人,真不知道爱上你是幸还是不幸。”太后心疼自己的两个儿子,同时也心疼云朵所受的委屈,这个女孩儿自己真的很喜欢,很想她做她的媳妇。
“太后,对不起,让您为难了。”云朵乖巧的揽过太后的肩,心中愧疚。
“不用内疚,你没有错。桀儿从小被他父皇训练的像个假人,无情无爱,只知道权利,所以他不会表达自己的心,他越是在乎一个人,越会表现出极度的占有欲,为了得到,不惜毁了一切,哀家知道他伤害了你,让你受了委屈,如果是轩儿,他一定会好好宠着你,爱着你,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别人都羡慕皇家的孩子出生就享受尊贵,哀家倒宁愿他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一生。”
想到明月轩拒绝自己时决绝的背影,心中扯痛,他还好吗?会忘了自己吗?云朵望向明月轩所在的那个方向,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