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内伤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只要静养几日便可,只是从今以后你有何打算?”水儿双眼直视曼罗,语气不卑不亢。
曼罗经历生死转瞬,获得新生之时,也对人世的恩怨情仇已然不在执着,只想平平静静生活,安安心心将皇儿抚养长大,让其成为一代明君,其他早已不敢奢望:“公子放心,本宫从今往后不会再为了驻颜修炼邪术迫害无辜,那些‘汝阳宫’中随侍我会一一遣散,对已死之人的亲眷做出补偿,从今往后专心抚育我儿成为一代仁君,清斋素饭以赎往日之罪。”
“你能如此打算自是好事,只是我等还要救人,万望太后能够将你对国师所知之事相告,也让我等有个准备。”
曼罗便将她所知所晓和盘托出,从她口中众人得知,国师原名殷朔,乃是天邪教教主,原先不过教众千人,可后来他赠衣施药,传授百姓养生之法,获得越多民众爱戴,更有甚传言国师乃是天神化身,因为体恤民间疾苦,下到凡间救苦救难,而后又有人在苦海看到天神大人真身,百姓更是对他深信不疑,曼罗在一次偶然机会见到了殷朔对其一见倾心,招他入宫封为国师,因为年龄差异,向他讨教驻颜之术,便有了后面之事。殷朔平时很少呆在宫中,大多时间都在天邪教里,偶尔也去各地行走。这‘幽昙’就是由他散布到了民间各地,称其为圣花,乃是天界之物,更说苦海是那天河之水入凡凝聚而成。曼罗知道的与水儿大同小异,不过从她口中确定了两件事,便是殷朔月前确实离开了沧澜国境,以及他杀人的手法与杀死赤炼掌门的凶手一模一样,这样基本可以确定殷朔就是凶手。
等到话完之时,天已大亮,众人准备立即出发去找殷朔,临行之前,水儿前去探望书文,书文知道姐姐要走,心中不舍,但也知道挽留不住,只是希望她救出人后能够前来看望自己。由于太后懿旨,书文和其他一些随侍都要被遣送回家,故而很快便要离宫,水儿不能相送,心有愧疚,但锦岚生死未明,天邪教一行不宜再拖时日,也就只能跟书文说抱歉了,不过太后会派专人护送,保证他们的安全,倒让水儿安心不少。
当日众人休整了一夜,第二日正式上路去往沧澜最西面的迷踪林,几人还是车马同行,因为沧澜与其他各国中间隔着一个苦海,所以通讯不是非常便利,沧澜的百姓也极少关心海那边的事情,故而追杀水儿一行之人一路之上倒也未在出现,很快,十日之后众人便来到了此次的目的地——迷踪林。听太后之人阐述,迷踪林之所以有此一称,是因为林子之中树木茂盛,种类稀少,鲜少动物,可林子覆盖面积极广,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故而很难辨明方向,极易迷失其中,且林子里面可用作果腹之物少之又少,若是干粮用尽,很有可能再难有那出林之日。听太后所言,那天邪教的总坛便位于迷踪林后,但只有部分教徒能出入其中,且都是教中元老,教主亲信,所以里面究竟是何景象也无人知晓。
水儿一行只有摸索着前进,带了一些干粮清水便入到林中。迷踪林入目所及之处皆是翠绿一片,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每棵大树皆是挺直严立,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正斗志昂扬整装待发,即将奔赴战场奋勇杀敌,让人肃然起敬。
那无限延展的树枝互相交错,好比夫妇如胶似漆,纠缠一处,片片嫩叶连成碧玉华杉妆点其身,尽展千姿百态。
只可惜这林中除去土木叶三色便无其他,更不见鸟兽出没,干果垂挂,若定要找些果腹之物也就只有树菇野菜之类。水儿几人庆幸带了干粮进来,虽早有心理准备,却未想这林子如此之大,走了半日光景也不见任何出路。
锦飒取出玉骨折扇驱赶闷热,空出一手拎着衣襟来回扯动,想要释放体肤余热,口中还不停的嚷嚷:“这什么鬼地方啊,都九月多了,还这么闷热,走的晕头转向不说,还憋的我烦闷焦躁。”
“这儿树叶繁茂,密不透风,闷点到还正常,可在这般遮天蔽日的树荫之下应是十分阴凉才对,为何如此炎热?”时雨也觉得此地有些反常。
水儿望向周围,清亮的双眼犀利的洞察着四周的一切,忽然出声喝令:“等等。”
“怎么啦?”凤歌回头望向水儿,面颊上的伤口早已没了踪影,肤质娇嫩更甚从前。
水儿指着四周,询问众人:“你们有没有觉得温度在逐渐升高,四周景物却没有变化。”
“不会吧,我们走了那么久,还一直朝着前方,从未偏离方向,这些树木只是长得极为相似,所以你才认为景物没有变化。”凤歌环视了一圈,最后得出此番结论。
水儿摇了摇脑袋,指着身旁地上一摊小米否定道:“这是入林之前准备的小米,作为路标撒在我们行进途中,可它如今却再次出现,说明我们又转回了原地,并没有前进,甚至已然在这林中环绕了整整半日。”
看着那摊小米,凤歌不得不信水儿所言,眼藏焦虑:“怎会这样!”
“莫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锦飒突然来了精神,双眼金光闪烁,看着慎人,想来此人对鬼怪之类兴趣浓厚。
“啊,有鬼,你别吓我,我最怕这些个神魔鬼怪之类的东西了,水儿你要保护我!”说着凤歌便借机躲到水儿背后,有意紧贴佳人玉背,近身偷香,正觉十分惬意之时,却被人拎着后衣领子挪到一边,随之后颈传来一句带着三分寒意的调笑之声:“你这狐狸精还怕些个小鬼小怪,那不是你的同类么。”
水儿回头对着三少报以感激的一笑,三少突然划开双唇,回以邪魅浅笑,配合着微弯的眼角,让水儿一阵晃神,便听脑中传来一语:怎么,水儿也为本少的绝世笑颜倾倒?
水儿面上红霞覆盖,回以一句:妖孽!
三少嘴角弧度渐大,露出一排整齐的莹白扇贝,对应着化潭的两汪湖蓝泉水闪耀粼粼波光,面上容光焕发,熠熠生辉,如一缕阳光照耀的在场之人睁不开眼。
上官几人知道三少长的确实不错,只可惜少言寡语,冷俊桀骜,整日挂着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却没想到此人的笑容居然如此美丽,如此温暖,如此魅惑人心,前后简直判若两人,这个男子总是让人难以看透,可以说此人才是情敌之中最强劲的对手。
凤歌看见水儿眼神躲闪,三少欣然而笑,二人眉来眼去,内心十分不爽,使坏一般插到两人中间,却与同时想要隔开他们视线的上官正巧肩碰肩的撞上,而后相视一眼,转头轻哼出声!
正在此时,却听见一旁佳人身边又冒出个男子声音:“我从不信那鬼神之说,倒像是奇门遁甲之术作怪,水儿以为如何?”
水儿赞赏一笑,接过王延话头:“我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没想到王公子还懂奇门遁甲,果然博洽多闻,见多识广。”
王延一脸自谦,望着水儿眼神灼灼:“姑娘才是深藏不露,学富五车。”
那边二人四眼眯缝,望着突然冒出来的渔翁眼射飞刀,却见他回头眉峰高扬,还以挑畔眼神,气得二人七孔冒烟,头顶起火。
“奇门遁甲之术千变万化,诡异莫测,一旦入阵若不懂得个中奥妙,便有可能常困里面,难以脱身,虽是如此,但我和三少都对其稍有涉猎,为何入林之时却没有发现布阵迹象?”时雨疑惑,想他去慕容山庄时曾对此术向慕容庄主讨教过一二,虽不善精通,但也不至于毫无所觉,为何走了那么多路都未发现。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林中有阵,阵中有林!”三少想来自己入林之时也有所大意,看来是享受惯了,太过懈怠,往日所学都生疏了。
“除了三少所言,林中渐热的温度,也实在不太正常,恐怕咱们已然入了幻境之地,那份炎热也是幻觉所致,用以扰乱我们的心境,大家聚拢些,不要分开,既然要摆这么大的阵型,必然有人蹲守,一旦发现我们察觉,便会变换阵型,大家小 ̄”心的‘心’字还未脱口,面前景物便瞬间变化,水儿立即张望四周,发现只剩自己孤身一人,这究竟是真是假?
水儿只得推算着生门方位,小心前进,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来到码头之上,看着前方那个徘徊梦中,记忆犹新的人儿活生生的站立那边,水儿禁不住浑身颤抖,以手掩唇,一脸难以置信,瞬间呼吸停滞,瞳孔发大,万分留恋的看着那决绝的丽颜,视线顷刻之间模糊一片,睫毛抖动,带离一长串的水晶。正在惊愕之时,眼角余光突然发现有人举起手枪,轻扣扳机,子弹划破空气做着最完美的旋转直射那边人儿。水儿情不自禁惊喊出声:“不 ̄ ̄ ̄!!!”奋不顾身冲向女孩,想要在她身前挡住子弹。却被一股硕大的力量往后拖拉,眼睁睁的看着那抹身影再次缓慢倒地,这样的画面无论经历多少次都让她锥心刺骨,痛不欲生。
三少发现四周人影瞬间消失便立刻寻找生门方向,却惊见水儿面前出现一个黑衣男子,手中利剑正要刺向她的胸前,而水儿却仿若无觉反倒拼命往那剑尖扑去,吓得三少一身冷汗,一个瞬移,将她向后拉入自己怀抱,借势一掌将那黑衣男子击毙,回神望向水儿之时,万年冰封的面容首次露出惊骇之色。只见面前女子往日黑亮灵动的双眸此刻竟然死灰一片,神情呆滞,仿若被人抽去了灵魂,只剩一具了无生息的躯壳,清泪满颊,面白如纸,口中不住重复着两个字:“雪儿,雪儿!雪儿,雪儿!”她究竟看到了什么,怎么会便成这个样子?
三少看她这个模样,内心抽痛,心急如焚,第一次乱了分寸,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轻轻摇晃水儿双肩,希望她能清醒一些,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终于,眼前之人有了焦距,三少一阵欣喜若狂,不断呼唤她的名字:“水儿,水儿,你怎么样?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水儿,你说话啊,你认不认得我,水儿,水儿?”
看着她那迷茫的双眼,仿佛意识游离,认人不清,无论三少怎么喊叫,都不见她应上一声。最后三少犹豫再三,紧紧注视着她的双眼,柔声问道:“雪儿是谁?”
这句话很轻,轻到仿若银针落地之声,可听在水儿耳中确如惊雷般的响亮震撼,如同溺水之人得以探出水面,深吸一气之后,眼中映入面前之人,而后清泉翻涌,泪水终是再次落下,眼中的绝望看的三少揪心:“我还是救不了她,我还是救不了我的妹妹,我的雪儿!”
她说的是那个故事里的妹妹?她是那个姐姐?三少将那瘦弱的身体裹入怀中,紧紧楼抱,仿佛要将她的悲伤、痛苦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让他来承受她的一切不幸,一切凄楚。
水儿倒入三少怀中无声的流泪,她真的好想好想她的雪儿,即使知道再也无缘相见,却仍然思念如潮,自己真的太孤单了么!
水儿的泪水浸透了三少胸前的衣襟,也透进了他的心里,他会永远记得她的眼泪,那是自己的错,没有保护好她。
等到泪水流尽,思绪渐清,水儿从三少怀中抬起头来,因为动情的哭泣,被洗涤的黑瞳越发水润晶亮,仿佛比夜幕更加深邃漆黑,透澈纯粹,犹如黑宝石般璀璨夺目,和着两片卷翘的睫毛更添灵动秀美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宁愿沉溺其中,永不抽身。那经泪水润泽的面颊,泛着水嫩,着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让人禁不住想要轻抚它的滑腻。而小巧下颚上微微张开的水红色双唇,饱满精致,柔软馨香,如同成熟的樱桃吸引着他人前去采撷。
两人的面孔靠的很近,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喷在自己脸上的气息,望着那引人犯罪的小脸,三少的两潭清泉变得浑浊起来,不断翻滚,热气上涌,火般炙烫,死死锁定看一眼便让人无限沉醉的诱人红唇,着魔一般不由自主向她靠近,阵阵幽香传入鼻中,越发让人陶醉,让人渴望,就在双唇就要触碰之时,一声惊叫如雷击一般霹醒了迷醉的二人——“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