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凤歌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不断变奏的心跳声,感受到手心冒出的汗液。紧张兴奋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下分泌过旺的莹丝。本是很自然的身体反应,却惊醒了发愣中的水儿。
看到就要触及的两片唇瓣,还有凤歌迷离的眼神,水儿立刻明白了眼前即将发生的事。极为镇定的举起手中的杯盏置于鼻尖轻嗅,仿若无意的截断了凤歌前进的道路,双眼凝视着杯中的液体一脸陶醉,口中甚至不忘发出赞叹:“果然好酒,光是闻闻香味儿,就让人迷醉不已了,想来其味更是甘醇,今日我定然要好好品上一品。”
说罢,水儿便一扬首,将杯中之物一口饮尽,末了还不忘向凤歌确定:“这味甚是熟悉,是当日慕容庄主招待我等的‘梨花酿’吧?”
凤歌被这突然的变故弄了个措手不及,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可耻,他这是想偷吻水儿么,即便再怎么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怎么因爱痴迷不受控制,也不该做出这等亵渎女子的行为,况且这个女子还不是普通的人,而是自己最在乎的她。出了这么大的丑,凤歌简直就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幸好水儿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她的拒绝多多少少还是让凤歌的心受到了打击。
未免二人之间气氛过于尴尬,凤歌立刻接过水儿的话:“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味道,却是‘梨花酿’没错,虽在口感之上不如当日喝的那瓶三十年的陈酒,但其味依然甘而不涩,清甜醇香,很适宜在这个季节饮用,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杯?”
没有应声,却是将杯盏搁到了凤歌的面前,凤歌会意的将空盏填满,看着水儿再次将清甜的酒液倒入了小巧精致的檀口,那动作说不出的柔美雅致,竟似浑然天成一般,暗暗感叹,美酒佳人果然是这世间最相称的事物。
喝完了第二杯酒,水儿的面上已然有了点点红晕,映的肌肤越加白皙,借着月光甚至能从她的身上看到一层淡淡的银辉,仿佛在她周身围绕着股仙气一般,使得凤歌眼中闪现惊艳之色。
发觉凤歌不再言语,水儿忆起来此的另一个目的,立刻出言问道:“你来了这几天有没有查探到什么消息?朝中现今形势如何?”
就知道这女人不会这么有良心,单纯前来看他,原来还有这个目的,但谁让自己喜欢她呢,供其驱使也是追爱的方式之一,为了讨好心上人,水儿吩咐的事他从来不会马虎。“算你赶巧,你到这儿的前一脚轲刚向我禀报了调查的结果,朝中大臣所中的蛊毒乃是一种十分棘手的‘子母蛊’,我想不需要我解释,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这种蛊的可怕之处,想要一次性为朝中这么多人去蛊,凭我一人之力非得一年半载不可,还不保证去蛊期间不被太子一党发现。水儿,‘子母蛊’非常人能解,也不能靠武力去除,就是你有心相助也是也是枉然啊。”
‘子母蛊’虽不是蛊毒之中最难解的蛊,但却是非常棘手的一种。如字面上所理解的那般,‘子母蛊’是分为‘子蛊’和‘母蛊’两部分的,下蛊者将‘子蛊’置于他人体内,再将‘母蛊’放进自己身体,通过体内的‘母蛊’操纵‘子蛊’,以求中蛊者听其号令受其摆布。作为‘母蛊’的宿主,可以通过体内的蛊虫监视‘子蛊’的状况,只要中蛊者有任何异动,宿主皆可用体内的‘母蛊’给‘子蛊’下令,将受控者的身体由内而外啃食殆尽。且中‘子蛊’之人不能杀死与他对应的‘母蛊’宿主,否则他自己一样要死,相反的,即使‘子蛊’的宿主死了,‘母蛊’的宿主也不会有事,所以这是一种单方面的控制,双方面的牵连。
在开源大陆之上能解此蛊之人是少之又少,包括以毒术闻名天下的上官家和医术超群的萧家,虽然他们知道解蛊方法,却是难以施行,因为蛊虫寄生人体血液之中,欲要解蛊,便要用另一人的鲜血将其引出,但蛊虫不会随意更换宿主,除非宿主亡故,否则它将终身寄宿此人体内,噬其鲜血为生。所以想要引出‘子蛊’便要寻得世上极为罕见的阴性血种,但这样的人万中无一,所以只能使得另一法子救人。‘子母蛊’皆非常喜欢一种叫‘露西草’的味道,把这种草捣碎了连带其他几味草药混入普通人的血液之中,便可将‘子母蛊’从宿主体内安全引出,且不伤一人,可谓最佳良方,只可惜这‘露西草’对生长环境十分苛刻,一般很难寻得此药,所以即使知道方法,也不见得救得了人。
“也不是全无办法,只要你能说动你师弟们出马,救这些个人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水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凤歌,只把他看的头皮发麻,脚底生寒。
“你疯了么,要是被长老们知道你违背了祖训,动用‘影翼族’的力量,干涉朝廷内政,你会有麻烦的。况且这么多人出动,师傅那边铁定瞒不过去,我可不想被他剁了肉酱去当花泥。”一提到师父二字,凤歌如同见鬼一般,止不住全身颤抖起来,连面色都变得铁青了,看来不是玩笑,是真的非常恐惧。水儿原以为除了天浩以外,世上便找不出第二个让姬凤歌害怕的人了,没想到他的师父才是其暗藏心底的真正死穴,就是天浩发怒,水儿也没见过花凤凰怕成这样,只是提了一句师父,便有这么大的反应,倒让水儿好奇了此人究竟有多可怕,寻思着等到事情了结,她一定要去好好会会这个传说中芳华绝代的魅长老。
“有这么恐怖么,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但你总得给我另外寻个法子救人,既然决定了帮助东方颜保住他的青藤国,这事儿就总要解决。对于大陆上的情况你比我了解的多,况且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难以饲养的‘子母蛊’,供晋侯太子控制青藤朝臣的人,必然精于此道,深暗其理,以你耳目之巨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吧!”
“你说的没错,开源大陆之上却有精于蛊术的人,而且不止一个,乃是整个种族。”凤歌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巫蛊部族?”
“恩。就在乾国边境,非常潮湿炎热的地区有一个名叫蒙巴谷族的民族,从很久以前开始这个族中的男女老少为了自保便开始学习巫蛊之术,经过代代传承已然对此极为精通。但族中的人大都性格怪异,不好与外界接触,加上巫蛊之术被常人视作邪术看待,没有人敢接近他们,久而久之这个民族就被孤立了起来。若不出我意料之外,这些‘子母蛊’便是出自那里。”凤歌为水儿再添新酿,那温柔而又恭敬的神情俨然就像沧澜皇宫里面伺候太后的贴身随侍。想起当时单纯如兔的花凤凰,水儿忍不住宛然一笑。
“嗯~有什么可乐的事么,笑的这么开心?”凤歌甄完酒就看见水儿独自勾起唇边,不知在乐什么。
“哦,没什么,对了,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此事与蒙巴谷族有关?”
“蒙巴谷族大姓游竺,这是他们一族独有的姓氏,而据我所知晋侯太子身边有一属下正是此姓,所以我推测这些‘子母蛊’便是此人从族中所得,这样想的话,这么庞大的蛊毒数量也就不足为怪了。”
确实事实如花凤凰所言的可能性,在当前看来是最大的,既然有致力于巫蛊事业的民族,那只要沿着这条思路查下去,就一定能够发现解决的办法,这事儿交给花凤凰处理便好,也就不需要她再费心了。
水儿从袖中取出三颗糖丸一样的东西交到凤歌手中,并嘱咐道:“这三颗药,一颗是解百毒的‘金盏丸’,另外两颗是用作假死的‘回生丹’,你找机会潜入皇宫,用它们解了太后身上的毒然后布个烟雾把太后以及公主弄出宫来,找个地方安顿,虽然她们暂时没有危险,但难保不会生变,还是先救出来为好。”况且宫中没了这两个人质,便没了束缚东方颜和东方旭的枷锁,一方面利于他们兄弟二人大展手脚,另一方面也为文贵妃一党扫除了障碍,加速她的动作从侧面带动晋侯太子行动的脚步。
看着手心里头那颗金灿灿的丹药,凤歌清楚的记得在天邪教时天浩已经毁了所有的‘金盏丸’为何水儿身上还有这味丹药,难道~“你回家了!”
“恩,来此之前去了趟‘鬼域林海’。”水儿直言不讳,却让旁边的人儿臭了脸色。
“也就是说你所谓的连夜赶来,不过是顺路过来连带看我一眼罢了,对吧!!”
糟糕,被他发现了!“呵呵~~!呵呵~~!”水儿干笑两声,继续强调着她的诚意,“话不能这么说吧,我也是专程过来的啊!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顺便,顺便了解点情况,拜托点事情,再,再去拜祭~~”拜祭一下锦岚~说到最后水儿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了,因为花凤凰的脸色终于分不清黑白青紫,如同浆糊一般堆在了一起。
“好了!不用再解释了,你的来意我已经非常清楚了。”再让她说下去,凤歌怕自己的心脏就要撑不到水儿把话讲完便停止跳动了。打击,承重的打击,他甚至能够听到心镜破碎的声音,难过,钻心的难过,面上弥漫着夜色盖不住的灰暗。
看到凤歌纠结受伤的样子,水儿小声的叹了口气,好笑的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了个椭圆状的物什,递到凤歌面前:“这个给你。”
“是什么?”虽然赌气的不想理会面前的人,但等到察觉的时候,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接过了水儿递过来的东西。看着手里这个如红枣般大小,通体青黑,坚硬如石的东西,凤歌随手把玩了几下,认不出是什么,便肆意一丢重新扔还给水儿,“如果给我这个东西是为了让我相信你是因我而来的话,我相信你就是了,不过这玩意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看到凤歌不以为意的样子,水儿知道他是真的被伤到了,将手中的果子再次递到了他的面前:“你误会了,不是想让你相信我来此的目的,‘三佰黛’是为了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而立下的协议证明。”
“约定~你还记得!”凤歌以为她连这个也忘了,没想到却还记得,心中的痛微减,想起她说的话,好奇的看着她手中的物什道:“‘三佰黛’是它的名字么?这究竟是什么?”
“恩,它是‘鬼域林海’里一株植物的果实,也是我用来履行承诺的信物。”水儿拿过凤歌的手,将‘三佰黛
’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看着手中这枚黑亮泛青,形状饱满的果子,凤歌好奇的将它凑到了鼻间用力的嗅了两嗅,却闻不到一点气味,换用舌尖轻舔还是尝不出一丝味道,免不了皱起眉头不太相信的看向水儿:“这真是果实么,怎么跟石头似的。”
水儿神秘的笑笑,指了指凤歌的嘴,似玩笑的说道:“究竟是或不是,你吞进肚子不就知道了。”
“你要我把它吃了?”凤歌惊异于水儿的要求,这不是她说的约定的信物么,既然是信物怎么能吃掉,况且~拉长了脸,凤歌为难的看着这颗敲在石桌之上也不带一点划痕的果子,呐呐的念叨,“这玩意儿真的能吃么?”
看到凤歌犹豫为难的表情,水儿想也不想的夺回他手里那枚硬的跟子弹似得果子,就要重新放回怀里,却被凤歌紧紧的拉住了就要揣到怀中的手臂,焦急的问道:“你干什么?”
像对凤歌的阻拦表现的十分惊讶,水儿眨着灵动秀气的眼,好心的解释:“我看你不太情愿,难以下咽的样子,就只有收回信物,顺带收回先前的承诺了。”
“不行,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帮你完成这件差事,从今以后就再也不用离开你身边,让我陪着你一辈子么!这是你亲口承诺的,怎么可以反悔!我不会给你任何甩掉我的机会的。”想到水儿要食言,凤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抢过水儿手中青黑的果子,眼都不眨的囫囵吞下,管它是死是活,反正这辈子他是赖定她了!
看到目的达到,水儿收起了玩笑的神情,从位子上站起郑重的说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有事联系时雨就好,你放心,水儿应下的事绝不反悔,所以你就安心呆在这儿吧。”
“这么快就走,就算,就算是顺带~你就不能多留一会儿么?”才刚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说不了几句体己的话便要走,凤歌依依不舍的希望能够多留她一会儿,早就忘了之前心碎的理由。
水儿暖暖的笑驱走了秋夜的寒意,用晶莹的手指捋过凤歌肩头紫色的发,俯视着底下坐着的风华绝代的男子,软絮般的开口:“就算我多留片刻也是一人独坐望月台,还是早走早了的好。”
凤歌不明所以,正要询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忽觉一阵困意袭来,不及反应便昏厥了过去,不知人事。
“做个好梦~”水儿甜甜一笑,而后唤来亭下的轲,郑重吩咐:“花凤凰此后会昏迷三天三夜,这段期间你要负责他的安全,不能有任何闪失,你可记清楚了。”
“属下明白。”虽然发号施令的人不是凤歌,但轲仍是毕恭毕敬的应下水儿的吩咐,抬头看了眼依靠她怀中的男子,不免担心的询问,“主子他~~?”
“他没事”水儿只是含糊的回答了轲的问话,就把人交到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