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擦拭老爷的盔甲已经很久了,歇息一下吧!”心莲捧着一盆清水,站在长孙无垢身旁,看她细心用绢帕把老爷的盔甲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
“喔!心莲,你知道吗?这件盔甲跟随父亲多年了,每次触碰到它,我总能想像父亲大人这些年的金戈铁马生涯,在战场上如何指挥若定,骁勇杀敌的英勇情景!”长孙无垢眼里流露出无比敬仰的神情。
长孙无垢从小就特别崇敬父亲长孙晟,认为他是当今世上最伟大的英雄和最慈爱的父亲。在朝廷,父亲战功赫赫,数次浴血沙场大败敌人,突厥将领无不闻风丧胆,不敢冒然前来中土骚扰,皇上无数次分封嘉赏,常对满朝文武道:“有长孙将军在,突厥断不敢前来挑衅!”;在家里,父亲十分重视子女的教育,只有有时间,必定亲自点拨和督导自己和哥哥,严厉却不失和蔼,时常引用历史故事来说明道理,使自己和哥哥在充分理解的前提下加深记忆。
“心莲,你看,这身盔甲好沉重,我完全举不起,想必父亲穿在身上,一定很不轻松,况且还要英勇杀敌,实在是太不方便!”长孙无垢眉头微皱,一言不发,正冥思苦想着什么。
心莲不太明白小姐话里的意思,侧着头,喃喃自语道:“可是,朝廷上下所有的将军外出征战时,都穿这个啊!再不方便也要穿啊,至少它有保护的功能啊!”
长孙无垢突地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抓住心莲的肩,激动地道:“城内有一家拨国汗商人开的兵器店,据说里面有一件叫做金丝软甲的宝贝,我们这就去看看!”
“小姐,夫人问起我们去哪里,我们怎么说?”心莲有些不安,还从未跟小姐单独上过街,要是被人知道了,自己准得受罚。
“没关系,母亲带哥哥回去看望舅舅了,父亲和大哥正在兵场上,等他们回来,还得好一会儿了!”长孙无垢微微一笑:“不过,我们不能就这般出去,得化化妆!”说完,拉上心莲,直往哥哥房里奔去。
两个俊俏的小少年偷偷搭扶梯,爬上长孙府后院一处较低围墙后,闭上眼睛纷纷往下跳。
“小姐,你没事吧!”心莲赶忙扶起跌坐在泥土里的长孙无垢。
“没事!我们快些走吧!”长孙无垢一骨碌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尘土,小心翼翼地巡视着四周,见没有惊动任何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从家里偷溜出来的心情,真是新鲜加刺激,再加上又偷穿哥哥的男装,兴奋的滋味写满整个脸上。
长安城内磨肩接踵的人群和熙熙攘攘的街市,让长孙无垢和心莲感觉特别的热闹与欢喜。以前也有出门路过,不过都是和母亲坐在车里,遮着帘布,看得不够真切,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快活地游弋和穿梭于繁华都城的每个角落。
长孙无垢打量着身边不时路过的衣着奇特的番邦人士、异国商人,沿街把玩着琳琅满目的各国新鲜玩意,只觉得天地突然辽阔,心情无比开朗。
“在那边!”长孙无垢拉出正挤在人群堆里观赏猴子杂耍的心莲,指了指正前方一间挂着“乌克索”三个金字招牌的兵器店,上次偶然路过大哥房间时,无意中听见他跟柳侍卫谈及此店关于金丝软甲的事情,因为好奇,便留心记下。
这是一间充满异域风情的商店,装修、陈设与中土截然不同。一个头戴貂皮毡帽,蓝眼睛貌似店主的中年男子正在跟一个腰悬长剑,丰态俊秀的蓝衣少年热诺地讲着什么。
店主见长孙无垢和心莲两个孩童进来,先是一惊,本不想理会,但见他们衣着华服,气质不凡,摸了摸长长的胡须,满脸堆笑迎上前来,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道:“两位小客官,想要买什么兵器!”
长孙无垢轻轻咳了咳嗽,力求从声音上表现出成熟的年纪,拉长声音道:“店主,听说贵店有一件金丝软甲,我们想要看看!”
“这可不巧了,那件宝物刚刚被人买走!”店主无奈地告知。
“那,只有一件么?没有多的?”心莲不死心地急切追问。
“既然是宝物,当然世间只有一件啰,就是这位客官刚刚买下!”店主指了指那位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转过身,回头的那一瞬间,长孙无垢和他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呆住了。
精致的面庞,清澈的眼睛,温柔的微笑,宛如天空中最远的一抹浮云,若隐若现,却使整个天空,因它而灿烂。即便是心碎,也是那样的舒缓、恬静,是这样温暖的目光烙进了无垢的心房,在瞬间捕获了她的心。在那一刻,她感觉到,有一缕阳光正缓缓地照进生命。
男装长袍下的她,说不尽的舒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美眸清丽如太阳在朝霞里升起,又能永远保持空山灵湖的平静,仿佛长居洛水中的美丽女神,忽然兴到现身水畔,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位公子,可否将你刚刚买下的金丝软甲,转让给我家小……少爷?”心莲赶忙捂住嘴,差一点就暴露了小姐和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还好,反应够快。
“心莲,不可如此!”长孙无垢摇摇头,使了一个略带责备的眼神给心莲,然后从容走到蓝衣少年跟前,为心莲刚刚的莽撞表示歉意:“实在对不起,这位公子,我的书童刚刚失礼了!”说完,正欲转身离开。
“这位小姐,请留步!”蓝衣少年出声阻拦。
“什么小姐啊,你在胡说什么?”心莲心虚地上前争辩。
“心莲!”长孙无垢拉住她,示意她暂且退开,不要说话,心莲尽管不服气,但仍旧依从小姐的吩咐,退到一旁。
长孙无垢真诚地望着蓝衣少年,檀口微启轻轻道:“不知公子留我,有什么话想要告知!”
冰雪聪明的她岂能不知,自己和心莲女扮男装的破绽太多,轻易就能被人识破,只是当下不愿在人前公开承认,便岔开话题,把此事自然地带过。
“我是想问,这件宝物,对小姐,喔,对公子来说,是不是非常重要,因为在下刚刚见到公子眼里流露出无限的失望!”蓝衣少年从怀里掏出金丝软甲,递给无垢。
长孙无垢接过金丝软甲一看,织工奇巧,软若蚕丝,细细触摸却发现坚硬无比,果真是一宝物。
长孙无垢将宝甲还给蓝衣少年,双手一拱,至真至诚道:“多谢公子让我一睹此宝物,我也不瞒公子,我本想买此甲衣赠予我父亲,不过,公子先买了,只好做罢!”
“公子对令尊一片孝诚,实在是令人起敬,这样吧,我就将此甲衣转卖给公子,可好!”蓝衣少年慷慨大方,气度非凡。
一旁的心莲频频点头,对蓝衣少年充满了感激。
“请问公子,花了多少钱从店主手中购得此甲衣!”长孙无垢脸上并未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100两黄金!”店主笑着抢先道。
“多谢公子成全,不过,我实在没有这么多钱,所以只能辜负公子的一片好心!”其实,自己早就料到此宝物价值不菲,不过仍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看看。100两黄金,对自己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现在也好,知道了这个天价,正好绝了自己的念头。
长孙无垢在和心莲踏出店门时,听得身后蓝衣少年道:“一个月之后,我会来这里,到时候,若小姐筹到钱,我仍然愿意将此甲衣转卖与你!”
长孙无垢停了停,并未回头,待蓝衣少年讲完话,便径直离开了。
“小姐,刚刚那个公子怎么看出我们是女孩?”心莲依然想不明白,小姐和自己明明掩饰得很好啊。
“你看,我手上的这个!”长孙无垢伸出手,手上的玉镯通透明亮。
“那,小姐,真的要放弃那件宝衣吗?”心莲总算明白,不过仍旧挂心宝衣的事情:“其实,可以跟夫人和大少爷商量一下,说不定可以凑齐那笔钱!”
“不可以!”长孙无垢停下脚步,严肃地望着心莲:“绝对不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母亲和大哥。想要获得心中所系之物,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劳力去获取,知道吗?”
“可是,我们要怎样凭借劳力,去凑齐那笔钱呢?”心莲发愁了。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凡事尽力而为!”长孙无垢露出坚定的决心,不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吗?再难自己也要试一试。
两天之后,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边,两个华服美少年摆起了一个商摊,所谓商摊就是用木头简易搭起一个台子,上面铺了一块布,摆满各式各样穿着奇装异服的布偶,两根竹杆立在台子两头,中间系了一根绳子,挂满了妙笔书画,引来许多行人驻足欣赏。
“好可爱,这些布偶多少钱一个?”几个妙龄少女纷纷拾起布偶,爱不释手地端详着。
“一两银子一个!”心莲热烈地对她们道。
少女们纷纷掏钱,挑选自己喜欢的布偶。
“这些书法豪放潇洒、刚遒有劲!”一些文人墨客取下书法字体,细细品鉴起来:“这些都是自创诗歌,写得实在是美而雅,多少钱,我买下!”争先恐后掏钱,视乎面前的作品为一件件旷世珍品。
“看看,这些画,寒梅吐蕊,牡丹怒放……简直惟妙惟肖,可以以假乱真!好寓意,我买了!”一些商人打扮的人手执画卷,啧啧称奇。
“50两银子一幅!”心莲见抢购的人众多,赶忙涨价,出来前和小姐商定好的价格是5两银子一幅。
“我有没有听错,这么便宜,这么好的作品一定出自某位大师之手!”众人立马掏钱,很快书画作品就被一抢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