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清水阁。
姑苏明月站在院子里的树下听着春雨打听到的关于姑苏婉的情况，还有复原的可能？想想这一天之内大夫都快踏破清婉阁的门槛了，总不至于全然无救。
姑苏良对她这个女儿倒是真的宠。
姑苏明月面色如常没什么情绪，心底却一阵冷笑，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那个背后真正的主儿，不是才是最该死的吗。
身后春雨看着姑苏明月的反应，默默然的退了下去。
春日繁花，枝叶茂盛，看来这刀口舔血的日子真是与她生死跟随呢。
看了眼院落秋儿住的房间一眼，姑苏明月低眉沉凝半响，吩咐丫鬟们照顾好秋儿，又带春雨向着姑苏容的院子而去。
她想她应该去和姑苏容联络联络感情才对。
春雨虽然刚来王府，但是似乎对王府的路颇为熟悉，不一会儿姑苏明月和春雨就站在了倾容阁门口。
抬脚跨入门口，入目处百花芳宜，一片片海棠花牡丹花开得繁盛浓郁娇艳四射。
姑苏明月看着院中花卉低低一笑，这些花种花色花语可是与姑苏容平日的步步莲华，纤弱静雅大相径庭呢。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姑苏容正从房里出来见到姑苏明月似乎很是讶异。
姑苏明月将姑苏容的神色尽收眼底，恬然一笑，“三妹妹是不欢迎我吗？这么惊讶，我来看看你啊。”
“你们怎么也不禀报。”姑苏容对一院子里的丫鬟低声温柔训斥道。
“我刚进来，她们哪有时间禀报。”姑苏明月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对着院落里开得正盛的牡丹浅然一笑，“三妹妹养的牡丹开得可真好，牡丹乃花中之王可不好养活。”
“还好，就是随意养养。”姑苏容看着淹在阳光中越发沉静似水的姑苏明月，微微谦虚的低了低头。
姑苏明月看着姑苏容，眸光深浅不明，“随便养养就能养得这么好，要认真养养那还了得，皇后娘娘也喜爱牡丹，指不定会欣赏妹妹弄花的手艺。”姑苏明月由训赞叹道，转而想起什么，带着些微嗔怪之意道，“三妹妹怎么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哎，瞧我，难得见大姐姐来我院子，这欣喜过头了，凝香快去准备茶水糕点来。”说着，姑苏容退却面上掩藏的疑惑欢喜的拉着姑苏明月进了屋子。
屋子与一般女儿闺阁没什么两样，一度应用都是女儿家喜爱的纱织轻锦。
“听说三姨娘不太受宠，二娘对三妹妹可好？”姑苏明月坐在桌旁品着茶不着边际的开口。
姑苏容摸不准姑苏明月的意思，略带愁眉的一笑，“就那样吧，总归有父亲在不是。”
“四妹妹可好些了，我从普罗寺回来这些日子也没听到她什么消息。”姑苏明月继续喝着茶，面色不喜不怒不忧，淡定得不行。
“前日里听娘说，妹妹染了伤寒，怕是要在云州别院再待些时间，那里安静，适合养病。”姑苏容应答自若，但是低头处眸光谨慎的看了眼床榻底下。
“嗯。”姑苏明月目光落在姑苏容握着茶杯微微泛红的手指，低声道，“三妹妹你不觉得烫吗？”语气带着疑惑。
“啊？”姑苏容回过神来，轻“嘶”一声，手指都已经烫红了，再一看茶杯，烟雾朦胧显然是刚刚才满上的，看了眼一旁的丫鬟，姑苏容面色沉了一分。
一旁的丫鬟忙慌张的退了下去。
“三妹妹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这万一烫到了手可不了得。”姑苏明月面色微微带着暖意。
“没事。许是听说了二姐姐的事儿，担心她。”姑苏容说着眼底余光观着姑苏明月的反应。
却见姑苏明月只是喝茶不语。
“时候不早了，姐姐先走了，谢谢三妹妹的茶和糕点了。”姑苏明月起身告辞。
姑苏容看着出门的浅蓝色身影，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姑苏明月就要告辞了，她不是应该来问问关于昨晚的事情吗？毕竟她平日里与姑苏婉走得近些。
今日清晨她去看过姑苏婉，可是姑苏婉哑了，当晚之事迹是闭口不言，手不予写，她也只能是自讨没趣。
一出了倾容阁，姑苏明月面色微沉。
身后春雨跟着姑苏明月的脚步，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说吧。”姑苏明月感觉到春雨的气息波动，开口道。
“奴婢觉得刚才三小姐屋里有人。”春雨低声道。
“哦？”姑苏明月停住脚步，眉头一挑，满含深意的目光落在春雨身上，看得春雨微微低下了头。
姑苏明月看着春雨，面前女子也只有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瓜子脸，细柳眉，灵动的眼睛令她平添几分俏皮。
“嗯，走吧，回院子。”姑苏明月收回打量的目光，转身向前走去。
“是。”春雨不再多话，小心翼翼的跟在姑苏明月后面。
一路回到了清水阁。
姑苏明月退开了春雨，想着姑苏容，幸好她没有对她如何，原来背后还有个大的，她当然知道姑苏容屋内有人，床榻底下呼息虽然轻微，但是她只需微微凝神便注意到了……
“小姐……”身后响起如往昔轻灵的声音，但是却多了些什么。
姑苏明月思绪被打断回转身子看着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秋儿，那张苹果脸，明显的瘦了不少，叹了口气，“大夫不是说至少要等到半月后才可下床吗，你才刚来多久……”语气带着些责怪与怜惜。
“小姐，那晚虽然秋儿受伤太重，有些睁不开眼，但是依稀记得三小姐的声音，哑药，蜈蚣都是三小姐提议的……”秋儿似乎想到了那晚的事情，苍白的脸上全是被人伤害的隐痛。
“我知道，所以……”姑苏明月看了眼身形单瘦柔风弱骨的秋儿，语气满是怜爱，“要好起来。”
秋儿闻言抬起微低的头，松开捏得泛白的指尖，正落入姑苏明月坚定的眉目中。
“噗通”一声，秋儿突然跪在姑苏明月面前，还未大好的身子，因着这一举动明显得愰了愰。
姑苏明月看着秋儿一幅沉然坚定似下了何等决定的表情，欲伸手去扶的动作一顿，只是看着秋儿那张认真且固执的眸子，眸间有什么东西微微翻涌之后又归于平静。
耳边只听到秋儿略带悲怆又似悠远的声音。
“秋儿孤身一人，本以为，只要什么也不想也不看，好好的做自己的丫鬟，就可以快乐简单的过一生，遇到小姐，小姐虽然严厉，便是对秋儿好，可是如今才知道，纵然你想如此，别人也未必如此，秋儿不想做笼中鸟，就只有自己去砍断结笼的手，秋儿不怕死，从今以后，这条命是小姐的，小姐只管吩咐，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秋儿说着朝姑苏明月狠狠的磕了一个头。
姑苏明月看着面前明明纤细的仿若一阵风就可以刮跑的小女子，此时此刻，经此一事，终归是人生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空气中有一刻的静寂，只有清雅的青草气息夹着风卷在空气中，风吹起青丝拂面，衣袂轻扬。
姑苏明月眸底余光瞟向院落隐藏的某处，不动声色。
许久，姑苏明月上前扶起秋儿，一字一句。
“你忍过了最难堪的时候，那就不会再有跨越不过去的坎，女子生来较之男子体弱，但是经过后天天努力也不是永恒的定律，若想改变，必先改心，心若强大，生死无惧，清白，自尊，只有你有足够的力量才会拥有，碾压成泥抑或是登云绝顶，取之于你，所以……”姑苏明月眼眸放空，看了远方天际飘散地白云，声音轻且缓，却如缓石直击人心，“定不负君。”
四个字，憾动秋儿曾经的所闻所见所知所感。
四个字，诺一生，随风飘散，落于人心最深，灵魂底处，至死不灭。
阳光突过层层云雾倾洒而下，是普惠于心的涤静，是纷拂于思的翻涌。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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