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生出来的丝丝心动，被陡然出现的痛苦抵消。痛觉甚至开始慢慢蔓延，让她无法抑制地开始颤抖。推开半夏的力气也变小了很多，直到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识……
“佟佟！”
忍冬多么希望就这样沉睡下去，不再醒来。
她还记得，半夏不经意间从帮佣的方阿姨口中得知自己模棱两可的身份的时候，阴沉的眼神。整个公寓都笼罩着低气压，让回家的她甚至不想进门。忍冬的恐慌在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的瑕疵欲裂中被扩大到了极致。她又感觉到了那份让自己窒息的压抑感，因为这种眼神是那么熟悉。
熟悉到让她害怕。
“回来了……”半夏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却很快没有办法维持就垮了下去。
“嗯。”忍冬压抑住自己想要逃避的冲动，缓缓走到半夏面前，“怎么了？”
“我今天和方阿姨聊起你的家人。”半夏似乎被忍冬的疑问鼓动，一字一句地说着，死死地看着忍冬似乎想要从她的脸色看出什么动容。
“嗯。”
“她说，这是你的亲戚买给你的公寓，她也是那个人请来照顾你的。”
“嗯。”
“是真的吗？”
“你相信吗？”忍冬望着他，在听到那样的问句的一瞬间突然心静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苦涩，一点点蚕食着她脆弱的心。
“你的父母呢，佟佟？为什么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有听你提到过，见到你联系过你的父母？为什么他们会让你一个大学生一个人住这么好的公寓？他们都……不管你吗？上次我问你，你说下次再说。现在可以说了吗？”半夏的语气有些质问，似乎对这样不负责的父母感到愤愤不平。
忍冬语塞，皱了皱眉，自己似乎也无法控制一般地讽刺地反问：“如果没有这些条件，你和我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交集，你更不会住进来。顾半夏，你到底在气什么？”
“我不是气！我是……不舒服。我居然连你家的情况也不知道。”半夏暗了暗眼神，追问道，“那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忍冬不住地想要大笑，嘴角高高地勾起，斜眼看着半夏，“你现在是在要求我的解释吗？告诉你关于我背景的一切？你是在用什么立场在这么要求呢？……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啊，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然后一个人活到这个年纪了，才知道有亲人。于是出于愧疚，这个神秘的亲戚就一直出手很大方。呵呵，这个年头，亲戚的概念也模糊了不少。干爹和干女儿不也有结婚的嘛……”
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故意刺激原本就心有怀疑的半夏。结果自然是更大的火气。半夏一直都目空一切，母亲过世之后更是对那些看中他的家世对他和顾峥嵘投怀送抱的女人无比反感。加上顾峥嵘虽然没有续弦的打算，但是一直却有养在外面的外室，半夏在母亲过世之后知道了那些女人的存在，更是把错误也归咎到了她们的身上。
不管怎么说，当年两个人的这番对话，戳中了半夏心里两个最难以接受的禁忌。忍冬知道这回事无法愈合的伤痕，哪怕一时半夏还不想离开自己，长久下去终于有一天也会因为这个小小的裂缝而彻底破碎。——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如此脆弱。
在消毒水的刺激下醒来，忍冬虽然清醒地知道刚刚的不过是梦境，身体的无力却让她在这一刻心悸不已。她记得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个拥抱，紧到仿佛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可是心里此刻却是苦涩难抑。明明已经那么模糊了的记忆，却因为这段时间和半夏的相处又喷涌而出。
甚至无法抑制地不断扩张，仿佛就要吞没自己。
“佟佟？医生！她醒了！”好像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男声，沙哑的嗓音让她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另外一个这么叫自己的人。
还没有来得及确认，便是凌乱的脚步声，陌生的触感检查着自己，偶尔感觉到皮肤被粗糙的布料摩擦，低声的交谈，冰冷的仪器被取走之后的温暖。只有左手上一直扎着的输液针和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的感觉一直没有改变。
她只觉得灯光太刺眼，来不及对焦就又合上了眼皮。听觉却是渐渐变得清晰，能够听出是医生和护士正在检查自己的身体。
“血压正常了。温度也恢复了。”一个女声说。
“嗯，可以了。把那些东西都撤掉吧。”似乎是医生肯定地吩咐道。
“她没事了。”似乎有人拍了拍谁的肩，口气安慰地说，“有你这样的丈夫，你妻子也真是幸福。她应该已经醒了，只是没有睁眼。灯光可能有点刺眼，给她点时间适应一下吧。”
“好的，谢谢您。”又是那个沙哑的声音，让忍冬莫名地难受。
医生和护士离开了病房，突然安静了下来，忍冬还是没有睁眼。
她在等。
那个人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冰凉的手触碰到忍冬的右手，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那个人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小心地哈了几口气，等到温暖了一点了，才小心地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缓缓抬起来，贴上了他的脸，慢慢的蹭着，仿佛只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嘴角泄露出一丝满足的叹息，温热的气息扫到她的右手，忍冬觉得心底狠狠地颤了一下。
“佟佟……”还是那两个字，闭着眼睛的时候或许因为听觉格外敏感，她这一刻却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不是那个让她窒息的拥抱时候的浓烈的怀念和懊悔，不是她刚刚醒来的时候的惊喜和慌张，只是全然的，感动和爱意。
忍冬终于还是缓缓地，坚定地睁开了双眼。她想看看半夏此刻的样子，迫切地。
还没有等她适应明晃晃的灯光，一只大手突然捂住了她的眼睛，虽然速度很快很急，动作却很轻柔。
“你……”忍冬的嗓子也是一样的沙哑，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被半夏打断：
“别看，我现在很难看。”语气里是满满的窘迫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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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二更~推了一天就下来了哎……扑街扑得真是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