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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张老师的是苏妍,而她把任之夏送回了家,原本是打算留下来照顾任之夏一夜的,可是被任之夏执意地拒绝了,所以帮她换下湿衣,用毛巾擦拭身体后就走了。

就算身体有些不适,心情也很沉重,但是日子还是要如往常一样的过下去。

狭小昏暗的厨房里,任之夏清洗着蔬菜,脸色虚弱得甚至没有血色,双手无力。

刚才身体里的凉意还没有彻底地缓和过来,又加上双手现在又泡在凉水里,她身体忽有些难受,但她还是咬了咬唇,继续干活。

帘子后,之焕默默地注视着姐姐。刚才,他的确有因为姐姐没有去学校接他而生气,可是当看到姐姐疲惫的身影时,他心疼了。

走出房门的郑晚娜,看到表情难过的之焕时,她先把他抱进了房间,哄了哄他后,她才出来。

客厅里的光线很亮,照在这间简易到甚至有些简陋的客厅里,徒有些清冷,而这里就是他们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

雨在变小,低矮的玻璃窗的边沿还有着稀疏的雨滴,客厅安静得甚至有些尴尬。

任美兰还没回来,任之夏在忙着晚餐,而郑晚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任之夏,双手始终有些紧张地紧握在身前。

她是她的亲人,而在下午她被欺负,被人当做笑柄的时候,她竟然没有给予任何帮助,反而像个陌生人般地凑在人群里看热闹。

现在的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她。

当从厨房走出来的任之夏,因为一阵头晕而身体失重时,郑晚娜连忙扶住了她,担忧地问:“你还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没事的。”

任之夏只是揉了揉额头,对郑晚娜勉强微笑了一下,然后就把手从她的臂弯里抽了出来,继续干活。

气氛着实变得更加尴尬。

“今天下午……我……”

挣扎了很久,郑晚娜才终于打开心扉准备向任之夏道歉,可是话刚说出口,任之夏就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冷漠地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你不要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我们两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使你是我的亲人,也没有义务要来帮助我,况且……”任之夏低下头,沉声说,“当时如果你来帮助我了,也许你也会受到牵连。”

就算心里的确有过失落感,但是她也只能这样说,毕竟,郑晚娜本来就没有义务要来帮助她。

声音很轻,听上去也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却像是冰雹般,又冷又重地砸在了郑晚娜的心里,她看着她虚弱的面色,看着她伪装出来的坚强,心里很疼。

雨越来越小,天色暗如一汪死寂的潭水。

一扇玉石色的大门缓缓地朝两侧拉开,一辆黑色的宾利私家车驶入了豪华的别墅里。别墅如同西欧的古堡,气派辉煌,独立的前院很宽敞,只是在雨夜里,稍显沉寂,就连平时五光十色的喷泉彩灯在雨水里也有些暗淡。

车在别墅大门前停了下来。

别墅里灯火通明,身穿统一制服的用人们成排地站在门边,弯腰迎接着主人的回来。

张管家先从前座门下来,然后撑着伞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将伞举到了合适的位置,直到从车内走出来的少年走进别墅里,他才将伞收起。

“少爷好!”

用人们齐声恭敬地问候道。

少年英俊无比,微深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颇似欧美人,就连身躯里散发出的气息都更显高贵。他径直向前走去,直到走过了用人们,用人们才直起身,然后各做各的事。

别墅内的装潢如宫廷般气派,古希腊石柱的弧形拱门随处可见,墙壁与屋顶,甚至是地板与旋梯的扶手上都镶嵌着精致的金色古典花纹,家居是意大利风格的经典设计,而且在每个角落里都搁置着价值不菲的名画或艺术品。

是精致的奢华,但也有些冷清。

大厅的一角,暗红色的复古长桌边空无一人,只有最前端摆放着一套印有东方花纹的精致餐具,餐碟里是一份上等的七分熟牛排,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只是很久,它始终都没有被开动。

“怎么?今天的晚餐不合少爷的口味吗?”

站在餐桌旁的张管家稍微俯下身,疑惑地问少年,而少年却没有说话,冷漠如霜。

张管家略微心急地说:“如果不合口味,我马上让厨师换一份!”

“不用了!”

少年冷漠地拒绝了张管家,而后张管家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尹彬看着这张冷清的长餐桌,心徒有些难受。昨天的这个时候,他正和爷爷、母亲在这张长桌上共进晚餐,那是他和爷爷时隔两年,和母亲时隔半年后的第一顿晚餐,昨天晚上他们是那么的开心,当他以为今天也能和昨晚一样时,事实却又一次让他失望了。

十六年来,基本每一天他都是在失望中度过。

“他们呢?”尹彬冷冷地问身后的张管家。

“嗯。”

张管家是怕少爷失望伤心,所以他才会这么的犹豫,但是考虑到有些事情毕竟是事实,他有义务要告诉少爷,所以半晌才说:“尹董今天一早就乘私人直升机去了纽约,说三年之内不会回来。”

尹彬心底冷笑,有些苦涩。

张管家看了看神色低落的少爷,低下了头,略微迟疑地说:“夫人这次去了欧洲旅行,说……”

“说什么!”尹彬的语气很重。

张管家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说要到明年夏天才会回来。”

又是这样,同样的情景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发生,而他也在这类似的情景中期盼,然后失望。尹彬微垂着头,冷笑的声音很轻。

“少爷,这是夫人让我给你看的录像。”

虽然知道少爷会很失望,但是张管家还是从用人的手里拿过了DV,然后略微地垂下头,将DV递到了少爷的侧身方位。

尹彬看着DV,犹豫了一会儿才拿过来,然后按下了开关键。

画面里出现的是一个年纪四十左右的女人,体格娇小,仪态优雅,穿着简约而不失高贵的衣服,脖间佩戴着一串昂贵的翡翠项链,略施粉黛,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人。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合十,略带歉意地对着镜头微笑:“我的宝贝!妈妈知道这次去欧洲旅行,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肯定会很伤心,但是呢,你知道妈妈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旅行,所以我的宝贝,你会理解妈妈的,对吗?”

虽然年近四十,但是笑容依旧很迷人,而尽管女人的态度很温和,甚至有些撒娇,但是尹彬却始终面色冰冷,眼神里是怎么也抹不去的刺痛的冰寒。

忽然画面里的女人对着镜头亲了一下:“宝贝,你一定会理解妈妈的!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你……”

“啪!”

画面还没有播完,尹彬却用力地将DV合上了,然后冷漠地扔到了一边。

用人们吓得脸色微白,虽然张管家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但是对于少爷激动的反应,他还是有点儿害怕,也替少爷心疼。

尹彬从餐桌前站了起来,而当他绕过用人的时候,用人手中的盘子里的两张信用卡却晃眼得让他停下了脚步。

“左边的这张信用卡是尹董给少爷留下的,右边的这张是夫人留下的。”张管家解释道。尹董和夫人走之前,除了交代他要照顾好少爷之外,就只留下这两张信用卡了。

尹彬怔怔地望着信用卡,眼神如锋利的刀刃,心已经不单是失落了,还有愤怒。而这般冰冷的气息让拿着托盘的用人吓得手微抖。

良久的注视后,尹彬就转身离开了大厅,径直朝旋梯走去。

张管家看着少爷的身影,落寞得让他心疼。他心底微叹了口气,他比谁都清楚,眼前的这个花季少年虽然拥有令人羡慕的富足生活,甚至有只要他要求就能得到满足的条件,可是在家族事业越做越大的时候,他同样也失去了家庭的温暖,拥有的只有需要自己独自承受的孤独。

雨停了,院子里的台阶上是湿漉的雨迹,紧闭的窗沿上,残留的雨水如透明的珍珠般滑过玻璃。

在这种炎热的夏季,这样的一场大雨着实能让空气变得清新许多。

洗漱完后,任之夏就和之焕进屋了,也许是她害怕,所以她还没敢把失去助学金的事情和姑姑说,但聪明的之焕却一眼就看出了她有心事。

“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站在床边的之焕担心地看着正在铺床的任之夏。

任之夏心惊,十指忽然僵住,她转过身,看着为自己担心的之焕,有些心酸,但是她绝对不会让之焕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她连忙微笑着摇头:“姐姐没有不开心。”

“那姐姐是不是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之焕又将身子探向前,摸了摸姐姐略微红热的脸颊,有些担忧地说:“姐姐,你的脸很烫,是不是生病了?”

任之夏握住之焕的小手,声音有些喑哑地说:“姐姐没有生病。”

“真的吗?”之焕充满质疑地嘟起嘴问,“你没有骗我吗?”

“如果姐姐骗你就是小狗,好不好?”

“嗯。”

之焕点了点头后,伸出手,钩起了自己的小拇指对任之夏示意,任之夏看着他纯真的模样不禁失笑,然后钩住了他的手指。钩了手指后之焕才相信了姐姐的话,听话地爬上了床,脱下衣裤,钻进被子里。

重复的故事,重复的歌谣,不知道过了多久,之焕终于疲倦地闭上了眼,慢慢地进入了那个属于他的美丽梦乡。

屋内暗得只有从院子外照射进来的路灯的微弱光线,等所有人都睡了后,任之夏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双手抱膝地坐在沙发上,屋内安静得只剩窗沿上的雨滴声。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张餐桌,此时,她脸颊和额头的热度似乎无法与心里的寒冷相比,那种冷是刺入肌肤的冷,也是可以致命的疼。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夏日,艳阳高照。

年幼的任之夏正处于失去父母的悲痛之中,当时她抱着之焕,背着厚重的行李走进这间旧屋里,任美兰就是坐在那张餐桌旁等着她,对她没有好言好语,只有冷眼相待,那时是郑晚娜帮任之夏拿过了行李,并且给她端上了一杯热茶。

餐桌前,任之夏抱着之焕坐在任美兰的对面,她并没有对姑姑感到亲切,反而有些害怕,而任美兰当年说的那些话现在她还记忆犹新。

姑姑的语气是很不客气的:“你是我哥哥的女儿,现在他走了,我本是没什么义务养你,但是念在我和你爸爸之间的兄妹情,我可以养你到法定的成年年龄。”

然后任美兰看了看郑晚娜,微叹了口气说:“你知道的,我丈夫死得早,我也没有正式的工作,而且又有一个女儿要养活,所以,你父母的保险金我先帮你拿着,那些钱是你在我这儿的生活费和一半的学费,而另一半的学费则需要你去争取助学金,知道吗?”

那个时候,任之夏的年纪还小,只知道她和之焕有地方住,每天能解决温饱问题,不用露宿街头就是幸福的,所以她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点头答应了。

“呵呵——”

任之夏的眼神越来越暗淡,轻声地自嘲了一声。当年,她是因为相信姑姑,所以才将父母的保险金全部都上交了,可是姑姑却没有像她承诺的那样,她从未得到过任何额外的生活费,而所有的学费基本上都是她用助学金缴费的。

换而言之,助学金是她的一切,而现在,失去了助学金的她,已经无法再在尚德中学完成学业了。

脑海里只要想起那个人,任之夏的心底就是一阵愤怒,她用力地抓紧自己的衣角,心愤怒到疼痛,额头和脸颊在不断地发热,发烫,她整个身体都有种窒息的难受,脸色苍白无力。

忽然,她忍住疼痛地拨了拨茶几上的座机,嘟嘟两声后,电话接通了,电话里的声音很柔,而任之夏过了很久才说话,声音低哑仿佛游丝:“苏妍,我们转学吧。”

同样一座繁华的城市。

同样一个沉寂的夜空。

不同的是,那是一座破旧的低矮平房,而这里却是一幢灯火通明,气派得如古堡般的独立别墅。

室内浴室有着仿若皇室的贵族感,白色大理石的墙壁上是贵气的金铜色古典花纹,地面上铺着质地高档的波斯地毯,摆设品与装饰品都是价值不菲,只是一个室内的浴室,却奢华得令人却步。

浴室里只开了几盏蓝色壁灯。

光线幽暗,光圈映在浴池里,幽蓝得稍显沉寂,只有浴池里偶尔反射的光点耀眼得很活跃。

水温刚好,尹彬浸泡在浴池里,身体微微地靠着浴池边,上半身微露,虽然只有十六岁,可是身材却锻炼得很完美,他手向后伸,拿起了搁置在地毯上的遥控器,然后按下开关,随后,正前方的帘子缓缓地升了上去,继而露出的是一片落地窗户。

因为别墅的地势较高,所以透过落地窗能够略微地看到这座城市的夜景。

雨后起了一层薄雾,城市的灯火仿若繁星在跳跃。

浴室里光影幽暗,水纹环绕开来,尹彬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夜景,沉静的俊容上不时地折射过水纹,仿若被雾气笼罩,漆黑的双眸变得更加深邃。

忽然,他的嘴角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落地窗上仿佛倒映出了一幕幕他童年的影像。那时候,父亲还在,爷爷和母亲也经常在家,很温馨,他喜欢和父母在草坪上追逐玩耍,也喜欢坐在爷爷的身上调皮地扯胡子,那个时候,这幢别墅里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

只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没有那样亲近过爷爷和母亲了……

浴池的水里,尹彬的脸紧绷,笑容渐渐地消失,眼神也渐渐地变得冰冷。这么多年来,他的温暖似乎总要从记忆里攫取。没有人给过他真正的关心,也没有人真正地了解他到底需要什么,只有钱!取代亲情的只有一张接一张花不完的信用卡。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真的是任之夏所说的那种人,以为富有就是有豪华别墅住,有名车开,甚至是可以随意践踏他人自尊的人。

只是谁又懂他内心的真实感受呢。

骤然间,他全身紧绷,甚至连心脏都跟着收紧!

他讨厌有人与自己作对,所以他才会给任之夏一点儿教训,他利用午饭的时间,趁教室没有人的时候,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了她的书包里,然后再去报告给年级主任,最后也就顺理成章地制造出了一幕戏剧。

他赢了,而且赢得很彻底,但是他却没有丝毫胜利的骄傲感,反而当他站在教学楼里,看着在大雨里受罚的任之夏时,他的心竟然会疼痛,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心里压抑得难受。

脑海里全是她的身影。

她在办公室里委屈地辩驳……她在雨里奔跑时摔倒时的无助……她在大雨里对自己挥的那一拳……她的……

尹彬用双手狠狠地撩起水,然后不断用力地朝自己的脸上泼,他努力地想让自己不去想她,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没有办法,始终没有办法,就算是他用力地摁住自己的额头,紧咬住牙,他还是无法不去想她,慢慢地,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开始发痛,那种微酸的疼痛感一点一点地弥漫在皮肤里,流动在经脉里。

大雨过后的夜景朦胧得有些妖娆,空气清新却有些窒息。

旧屋里,任之夏已经躺下,她侧卧着,头还在发热发疼,可是她却还没有睡着,为了不让之焕听见自己的哭泣声,她只能使劲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地哭着。

她恨尹彬!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她对他的厌恶感是逐渐加深的,甚至已经出现了恨,也是如此,所以才会有了转学的决定。

或许从明天开始,她就再也不用和他见面了。

古堡般的别墅里。

“少爷!

“少爷……”

尹彬已经在室内浴室里待了足足三个小时还没出来,害怕会出事的张管家在听到用人的报告后,立即赶到了浴室外,他急切地呼唤着,可是任凭他怎么敲门,怎么大声叫唤,里面却始终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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