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肚子隐约有一丝疼痛,她有点担心,但是一想到距离临产还尚早,便也松懈了不少,只是有那么霎间,她突然觉得悲伤和无助。随着音乐缓缓在房间流淌,她渐渐有了一丝的困意,眼皮在不经意间打架。
她看到了他,在一片樱花烂漫的旷野中。他在对她挥手,笑的如此爽朗。她不禁被他深深吸引,他向她伸出了手,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温暖的大手掌,在他的牵引下,在樱花树下追打嬉戏。
他越跑越快,自己却已经气喘吁吁,可是他还在往前奔,她再也无法牢牢握住他的掌,直到松开最后一节手指。
眼看着他越跑越远,她一阵恐慌,她对着他大声疾呼。他终于回过了头,对着她微微一笑,她以为他是在鼓励自己加油,也会为她停留,于是加快了步伐朝他奔去,结果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到达他的身边,他明明没有移动半分,而自己却是怎么也抓不到他的半分衣角,她一急,整个人就惊醒了。
原来只是一场梦。
她叹了口气,一摸额头,竟有几滴汗珠。愣愣地盯了一会天花板,转头凝视窗外,天色早已经被黑暗笼罩,于是她支起身体,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灯的造型酷似一枚蛋,底座是银色金属,有点像个旧式的烛台,紫色的透明玻璃覆盖在被细丝参差缠绕的灯泡上,没有常见的开关,而是热感触碰式的,有三个明亮等级,此时正泛着盈盈黄光。
箫剑当初就曾奚落她:“傻丫头,你是不是跟这种色调杠上了呀?”
哦,又是箫剑,不能再想他了。
可是说不想就真的能不想吗?最近梦到他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比较神经衰弱的缘故。
可是如果不想他,那他又为何无数次地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呢?这次的他没有像先前梦里那样对她龇牙咧嘴地凶,而是对她笑了,那是不是说他已经不再恨她了呢?他已经原谅自己当初的举动了呢?
当初分的如此决绝,他毅然打包了几件衣物净身出户,从此不给她任何音讯。最初的时候,她想他想的发狂,每天下班回家,她都幻想他会出现在家中,看着电视,静候着她的归来。可是,每次打开房门的时候,幻想都是落了空的,熟悉的空间里,没有电视机的喧闹声,也没有他的问候声,留给她的只有一室的寂寥。
记得当初新婚,他问她想去哪里度蜜月?她毫不犹豫地说想去日本看樱花。
她不止一次地幻想伫立在那满枝满桠的樱花树下,在微风的吹拂下,花瓣会簌簌洒落,飘落在头发上,衣领上,相映成趣。如果此时再有一阵疾风,扫起满地的落瓣,围着她,在空中旋舞,那画面就更唯美了。
可是由于他的身份特殊,申请批报手续太麻烦,到底还是无法成行。为了一圆她的观樱愿望,他只能带她去种满樱花的植物园一览,虽也是烂漫无比,但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时,电话铃乍然想起,打破了满室的寂静。原以为会是徐子俊又来例行问候。当她扭头看到来电显示,才发现竟然不是,她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了胳膊,提了起来。
“喂?”
“是我,没有吵醒你吧?”听筒里传来浑厚的声音。
“没有。”
“你一向睡的早,我还真有点担心吵到你呢。”男人解释。
“呵呵,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能顾及他人感受了呀?大律师带了私人感情可不利于工作的开展啊。”她半开玩笑。
“你就贫吧,关心你还要被你奚落。”男人顿了顿,“今天有去做产检吗?”
“恩,一切正常,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瓜熟蒂落呢!”她轻描淡写地叙述着自己的状况。
“那就好,田兮这几天有来照顾你吗?”
“有,她说了,到时候等你回来记得要支付她保姆费。”她小小地开了个玩笑,其实她不怎么在田兮面前提他,田兮也压根不知道自己跟他走得近,又如何会拿他开涮。
“呵呵,就那丫头嘴贫。你告诉她,等我回来,就让她上门来取,要多少给多少。”
“恩,就属你大方。”
“应该的,只要一切正常就好,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她还是放心我?你就不怕我被她活活气死啊?”
“呵呵,不怕,你有金刚不坏之身,我知道你行的。”
“受不了你们,一群乌合之众,早晚会被你们气死。”
“呵呵呵,那你早点休息吧。不聊了,我约的客户差不多要到了,我还要准备点材料,这次的案子有点棘手,不太容易应付。”
“好,那你自己也当心身体。”
“好,挂了啊!”
搁置了电话,她也早已经毫无睡意,睡着前开的音乐还在,凤飞飞的歌曲一遍遍在耳边萦绕。那软软的、甜甜的嗓音,彰显女性的妩媚和娇柔。估计她是真的老了,现在的她怎么就那么迷恋那个年代的歌曲,百听而不厌。
坐久了,腰背都酸疼,她不得不两手撑着床,挪动了一下笨重的身体,重新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连带打了一个哈欠,眼眶泛着泪花,却分不清是哈欠打的,还是让音乐给挠的。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箫剑的怒吼:“姓李的,你别以为我不知你跟那个姓徐的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你就这么寂寞难耐?你就这么急吼吼地想摆脱我,然后再跟他双宿双飞?”说到动容处,他的眼眶都红了,双眼瞪的极大,目露凶光,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她估计早在他的怒视下死了千百回了。
但是她当时做了些什么?她无畏地迎视了他吃人的眼神,近乎有点厚脸无耻地回他:“是的,我就是红杏出墙了,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不打算回头了,我一天见不到他,我就浑身难受。你这么无休无止地跟我纠缠有什么意义呢?你留的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
闻言,他整个人扑了上来,恶狠狠地样子简直像是要把她吃掉,她闭上双眼,准备迎接他的愤怒,可是转瞬,他却又住了手,本想挥掌的手终究硬生生地握成了拳头,然后愤然摔门而出。
她也清晰地记得有多少个深夜,当自己已经睡下,他凌晨回家悄悄开门进来,第一件事情就会去浴室把自己冲洗干净,因为她最讨厌闻到他一身的烟味,虽然那时他已经累的半死,几乎都不想动弹。
她知道他时常为了熬夜提神才抽的烟,特殊的工种使得他经常熬夜守候,很多时候还不一定有收获,但是却每次都要全神贯注,不能有一丝的放松,如同静候在洞口等待猎物出洞的猎人一般,有时候竟然会等上几天几夜。于是,香烟就成了他们必备的提神武器。
当他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倒头睡觉前,他会轻轻地抱着她,在她耳际喃喃自语:“晓晓,我们不要再吵了好不好?是我不好,我最近实在太忙了,任务一个接一个,等这次结束了,我答应你,一定在家好好陪你。”
他以为她睡着了,喃喃地低语着,可是她没有。她听得动容,刚转身与他对视,却发现他早已经紧闭双眼,鼻息渐浓。
她眼睛顿时有点酸涩,于是往他怀里缩了缩,他明明沉的都打呼了,却能很自然地搂紧她,让她在他怀里找到一个最舒适的睡姿。
一系列的动作换来她更多的伤感:傻箫剑,你真以为我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吗?我如果那么在乎,当初就不会毅然决然要跟你在一起了。你知道我有多么舍不得离开你吗?失去了你,我这辈子还能找得到一个比你更爱我的男人吗?一想到要跟你分开,我的心就痛的受不了。可是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我到底要怎么做啊?
一想及此,泪水早已经顺着脸颊滑落,印湿在他胸口。
她还记得当初箫剑把徐子俊打的鼻青脸肿的样子,原来男人打起架来真的很可怕。本来徐子俊也没有那么虚弱,好歹平时也常常健健身。无奈碰到的对手是箫剑,他什么职业?虽不及特种兵,但好歹也是个在学校里练过两下子,会点拳脚功夫的警察。
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的男人,再怎么训练有素,有时候不免也会乱了章法。所以当她拼了命地把他们拉开,内疚于伤痕累累的徐子俊时,却忽略了一旁的他也早已经挂满了彩。当她对他怒斥的时候,竟然忽视了他所受的伤,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带伤离去,她知道她达成目的了,可是她一点也不开心。叫她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呢?
他难过,她比他还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