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端的田兮一阵急吼:“什么?你要生了?那你等着,千万别乱动,我马上就过来。”
急促中的田兮差点被凳脚给绊倒,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立马想起了什么似的,给徐子俊拨了个电话,告诉他情况紧急。
等田兮赶到李晓楼下时,徐子俊也刚刚到。两人对视了一下,来不及说话,齐刷刷地往楼上奔去。当田兮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李晓半个身体都挂在沙发外,脚下一滩的水。
“李晓,你怎么样啊?”她几乎是扑过去的。
一见到来人,李晓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你们来了啊?羊水好像破了,快点送我去医院吧,我…我…”
“你个笨女人,你到底干了什么呀?”田兮看着气色糟透了的李晓,急切地问。
“我刚去阁楼上放东西,不小心滑了一下,还好已经没几个台阶了,但愿宝宝没事。”李晓笑着解释,但是笑的比哭还难看,泪水早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什么?你疯了吗?你这个样子还去阁楼?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呀?要是摔下来怎么办呀?早知道就让你住在医院里等着孩子出世的,如果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给自己一个交代。”
“好了,她又不是故意的,你还不快点帮帮我。”徐子俊一把抱起恐惧中的李晓,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的田兮。
被他这么一吼,田兮总算镇定了下来,熟门熟路地跑去主卧,从衣柜里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行李,跟着徐子俊下了楼,差点连家门都忘记关,还是在徐子俊的提醒下才转身上楼锁了门,接着才又驱车赶往医院。
焦急地等待,整个过道被田兮的高跟鞋踩得嗒嗒作响。
徐子俊无奈仰头:“我说,你能不能别再这么晃来晃去?我被你晃的都心烦了。”然后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徐子俊,你说她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会不会有事情啊?”
“不会的。”
“我真担心啊,那丫头好不容易撑到现在,可不能再有个三长两短啊!”田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稍一用力,瞬间把他的西装衣袖抓的皱巴巴。
他拍拍她的手背,柔声地说:“不会的,那丫头吉人自有天相。”可是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其实也没个底。
对等待的他们而言,这时间说有多漫长就有多漫长,简直就是煎熬。所以当手术室的们缓缓打开,一个小护士从里头走了出来问:“李晓家属在吗?”时,田兮跟徐子俊几乎同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嚷到:“在,在在在。”
小护士走过来,对他们嫣然一笑:“生了,是位千金,六斤三两,母女平安,等下就可以出来了。”
“哦,好的,谢谢,谢谢啊!”田兮顿时热泪盈眶,然后冲着徐子俊一个劲地傻笑,“总算都平安,都平安,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出院后,田兮花大价钱给李晓请了个经验丰富的月嫂,把李晓照顾的非常细微周到,当然在费用上徐子俊也出了不少力。所以有了额外的经济支援后,田兮就更加不管不顾,把照顾李晓放在了首要地位。自己也打包了点行李,临时搬了过去。
李晓父母在几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双双身亡,虽还有几位亲戚,但总是不如自家人那么亲昵。田兮一想到那丫头一个人无依无靠,孤零零的就难受。像生孩子那么大的事情,没有父母在身边陪伴已经是极大的不幸,现在却连老公也不能在一旁陪其度过,共同迎接他们爱情结晶的到来,岂不是终身的遗憾。
想到这些,看着熟睡中的李晓,她不禁悲从中来,眼眶湿润。一旁的宝宝也眯着眼睛熟睡,虽没有几日,但五官倒是像极了她的父亲。睹人思人,估计李晓这丫头心里肯定也很不好受,可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李晓的睡眠并不好,她又做梦了。
梦里她看到箫母来找她,隐隐约约暗示了一番,谈话的具体内容已经不太记得了,李晓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老人家暗示,他们小两口不能再贪玩了,好歹要定下心来,给他们萧家生个一儿半女的。
当晚箫剑回来的时候,李晓拿这件事情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你妈妈今天来找过我。”
“哦,她来干嘛?”
“来看看我们是怎么生活的。”
“她就会瞎操心。那她有没有给我们带点啥好吃的菜过来?”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知道吃啊?”
“那到底有没有啊?”
“没有,没有。估计她都不高兴喂养我这只不下蛋的母鸡了。”李晓瞪着身边的这个男人,赌气地说。
“噗”的一声,箫剑一口水没能及时下咽,全都喷了出来,溅了李晓满头满脸。
“你要死啊?你也跟你妈一样,想用口水淹死我?”她半生气半发嗲。
箫剑只能放下杯子,走过去搂住亲爱的老婆,哄她:“怎么会呢?俺们家晓晓要是只不能下蛋的母鸡,那肯定是那只公鸡不太努力,不够勤奋,看来公鸡要自我反省,加大工作频率啊!”
说完,一把把她横抱起来,朝卧室走去。
李晓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的“咯咯”直笑,瞬间也忘记了自己的不愉快。
可是许多事情总是没有那么容易过去,虽然没有刻意放在心头,但无形中却落下了心病。因为李晓发现,不管她跟箫剑再怎么努力,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不安的心情被男人一笑置之,摸着她的脑袋:“你个小傻瓜,我们还那么年轻,怕什么。”他调着电视频道,“你就这么想当妈妈?我怎么觉得你自己都没长大几分,到时候真有了,你照顾得来吗?”
然后第二年,箫母已经开始着手帮她联系医院,李晓由于心中的内疚,也就顺从了。还好几次下来,情况都非常良好,医生并没有查出任何状况来。此时,萧母却也乐不起来了,不是儿媳的问题,那就是儿子的问题咯?
于是她在一次家庭聚会上,把儿子叫到身边,暗示了一番。当箫剑得知李晓竟然已经不声不响地做了那么多检查,却一次都没有跟他提及过,他顿时生气,跟自己的母亲扯开了嗓门。
“你明知道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她还那么年轻,你急什么呢?”
“她是个孩子,你可已经老大不小了。”
“妈,我不过也才三十,别搞的我像是七老八十的。”
“你爸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你都可以打酱油了。”
哎,原来不管年代怎么变化,父母的思想却永远不变的。
本还想继续反驳,最后只能偃旗息鼓。理论俨然没有用,只是心头仍有气。
那么他气的应该就是自己吧?如果真是自己的问题,害晓晓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那么他是否也该及时治疗?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伤及他的男人自尊,可是,怎么办呢?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于是他在李晓的带领下,也去了医院。
出乎意料的是,检查下来,他也正常。于是他们两个面面相觑,疑问地看着医生。而所谓的老学究只是皱了皱眉头,冥想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既然结果都正常,那就应该没事,再说你们也还年轻,回去再努力努力,应该就会如愿的。”但是为了证明他的权威,于是又补充:“小伙子平时也要少抽烟,少喝酒,适当地多做些运动。只有身体保证了,那么其他的一切都会有的。”
随着一声声的干笑,老专家结束了他们的谈话,一旁的小助理又重新叫了一个号。又一对想要孩子的夫妇走进了房间。李晓跟箫剑对视了一下,笑了笑,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走出了医院。
可是事情远没有结束,当两个人都没有生理问题,而且在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的情况下,却还是屡次都无法怀孕,这就成了问题的关键。
第三年的时候,萧母早已经坐不住了,看着自己的小姐妹都纷纷开始含饴弄孙,而自己却还在一旁干瞪眼,她那个心急呀,西医也看了,中医也试了,就是不闻打雷,不见雨点,终日依旧干旱连连。
于是她又去找了李晓,当然是趁儿子不在的时候,否则自己的傻儿子肯定要跟自己拼命不可。
那番对话堪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表面字字夸李晓怎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其实却是暗潮涌动,字字扎在她的心头。是啊,这么把她一夸、一捧,不就是想让她在这些名义之下,主动放弃一切挣扎,彻底离开她儿子的生活吗?
萧母说的字字真切,什么她跟箫剑他爸都已经年事已高,什么她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什么她不想到时候还没有儿孙绕膝一回,什么她已经经不起那么漫长而无望的等待了…再后来,她早已经听不真切萧母的声音了,只看到婆婆的嘴一张一合,时而慈祥地微笑,时而落寞地伤心。当老人家总算停下来,用眼神试探她的时候,她都有点神情游离,最后只短短说了一句:“妈妈,请您让我好好想一想。”
所以当李晓被田兮从梦中唤醒时,首先摸到的是自己眼角的泪,抬头对上田兮的眼神。对方在一声长叹后,却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起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