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恩斯特少校因伤休息,且闭门谢客。
于是,无处不在,他的气息。
慵懒在客厅的沙发里,闲坐在餐室的椅子上,盘踞在书房的桌子后,悠闲在花园的长廊下。甚至在送两个女孩上学的车中。
至少,可以放心,不再害怕图森姑父醉醺醺酒后驾车了。
受伤严重的冯·恩斯特伯爵正式充当了车夫一枚,穿梭在圣玛丽女中与恩斯特宅邸。
无处不在的,还有他的眼神。
“伯爵的眼睛总是在你身上转,格格。”小宁子有些疑惑,情形有些吊诡,恩斯特家的信物不是在格格手上了吗?可仿佛两个人又跟仇人似的,一个是望风而逃,见到伯爵的影子立马儿开溜。那个呢!一定是一幅黑脸,指手画脚,怒气冲冲的。
“我们不理他。”除了上学吃饭,干脆窝在卧室好了。也省得姑妈围在身后转,还有格林科时不时的冷言冷语。
冯·恩斯特府上,所有的女人都欢天喜地的,似乎包括格林科,脸上也泛出隐隐的光彩。
餐桌上,更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今天的蓝莓很好吃,真的很好。”图森大声赞叹,“我说汉斯,你一周都没看看你的士兵了。不担心他们开小差?”
薇罗尼卡横着自己,不过,该说的自己还是要说。
“那他只好听天由命。”仍然只望着她,眼里只有她。
“我,我明天不用去上学。”这应该算是说给他听了。“弗朗索瓦小姐让我们自由绘画,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已经约好同学了。”
哦?就是说,你宣布不用我陪同?
好吧!暂时放你一马!我也应该回去看看。我的军营,还有弟兄们,或许也该把古诺从鸟不拉屎的地方放回来了。
清晨,背上画架,在早餐前出门,除了高利克小姐,没人见到自己。似乎晚上下了场小雨,地上略略有些湿润,天空中错落些薄云,空气清新,微风自在。
穿过库达姆大街,街市上彻夜的繁华还没从晨梦中醒来,偶尔汽车经过,还有就只是一两个报人。一直向前,穿过三个街区,在长三角大楼前向右,市政厅广场上,一群鸽子咕咕叫着,时而飞舞,时而在静歇的喷泉边散步。
再向前,一个街心花园的对面。那是约瑟夫的公寓。约瑟夫曾经在纸上画了又画。就是这儿。可是真的可以去吗?还这么早,会不会太唐突了?而且他都不曾给自己打过电话,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会笑话我吗?还是?
不会,肯定不会的。
不再犹豫,轻轻摁下门铃。
应门的,是个年轻的上等兵。一脸疑惑。
“对不起,请问冯·霍夫曼少校是住这儿吗?”
“是的。不过他不在家。”一个黑发的女孩子,黑色的眼眸晶莹剔透,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这会是霍夫曼少校的什么人呢?一定不一般,“您请进吧,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原来他不在,微微有些失望,算了,就是见到他又能怎么样呢?无非是听我发发牢骚吧!
“不用了,谢谢。”
失望写在眼底,女孩子已经转过身去。
真是不忍心拒绝这孩子,好吧,“霍夫曼少校在他姐姐那儿,就是格林将军府,他昨晚没回来,也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转过身,微微一笑,这个娃娃脸的上等兵,再长胖就像古诺了。“谢谢你。”
她笑得真好,像花儿一样,不,像春天一朵新蕾正在开放。“我带你去找他。”未经大脑,话已经说出口。不过,好的,就这样。
上等兵关好门,带着女孩走下楼去,好在离得并不算远。“就在前面,穿过三个路口,向右。”上等兵指点着。
“谢谢,还没问你的名字。”曦曦在后面紧跟着,将军府吗?现在不想去也得去了。听父亲说德国人不是很传统很矜持的吗?这位上等兵倒是热情的很!
“保罗·凯勒。叫我保罗就行。我是霍夫曼少校的勤务兵。”
“保罗,请问是不是少校都有勤务兵?”为什么汉斯没有呢?
“当然。都有。”
“恩斯特少校就没有。”
恩斯特少校,莫非你是?难怪,“您是恩斯特家的西尔维斯小姐吧。”
“你知道我?”真是奇怪你居然知道我,“我才不什么恩斯特家的西尔维斯小姐,我是施耐德家的西尔维斯小姐,西尔维斯·施耐德。”
怎么会不知道!恐怕整个柏林都知道,汉斯·弗里德里希·利奥波德·维勒·冯·恩斯特伯爵,索菲亚·马尔维亚·格林将军夫人,这可都是家喻户晓、津津乐道的新闻人物,他们的事,会有人不知道吗?
再次偷眼打量一下身后的女孩子,她还小,但是,她值得每天晚上霍夫曼少校在阳台上那忘情的歌唱。
霍夫曼少校有点疯了。
不过其实我也在发疯,一早上就疯了。竟敢把这女孩带到格林将军府,这可是将军夫人的情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心中一紧。
不过,霍夫曼少校一定高兴,会犒赏我点什么也说不定。心情忽然又放松了!
霍夫曼少校果然高兴,高兴到吃惊!
不过,现在可不是让你见到索菲亚的时候!
她站在门口,头发随意绑着,歪歪的蝴蝶结有些调皮。乌黑的卷发散漫地披在肩上,再长一点会更好。一身学生制服,身后背了写生的画板画架。
“要去写生?”
“一会儿就去。”
“邀请我和你一起去?”估计汉斯没那么好心,让她随意找到自己。
“不是。”
他似乎有些疲惫,蓝色的眼眸中混合了些许灰色。
“我想,我想和你谈谈。一些事。”知道他不会拒绝,但是仍然犹疑,也许,他不喜欢我和他谈汉斯,就像汉斯不喜欢弗兰克一样。
“好啊,让我猜猜,你要谈谈汉斯的事对吧!”恩斯特的族徽戒指,沉默在她的左手上,传言变成了事实。索菲亚的迷狂由此而来。还是带她离开得好,别让索菲亚碰到。
咖啡摆到曦曦的膝头,袅袅升腾几缕清幽。
“不知道你能不能喝,我这儿只有这个。”
公寓很宽敞,但陈设简单,甚至有些冰冷。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心情却忽然放松下来,“我饿了。能吃早饭吗?”
“曦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