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艰难的攀爬。阁楼的小门紧锁。
“这里,属于我的。没有第二个人进来过。欢迎你曦曦。”推开小门,这里有格林科的秘密。
“这些是什么?”阁楼很矮,只有正中央能直起身,但被一堆杂物占领了。
“我所有的生日礼物。都是图森送我的。我从来没收到过别人的礼物。”格林科厌恶地看了一眼。
“汉斯也没有。”
“也许,不会超过三次。”
“那他可真不称职。”怎么可以这样。庆哥哥决不会这样的。虽然,庆哥哥从没给我写过一封信,但是,我相信,他不会。“你怎么直接称呼父亲的名字?”图森·纽曼,是你的父亲。
“他?他是自告奋勇的。只是名义上的父亲。没人知道我父亲是谁。连恩斯特伯爵夫人自己也不知道。她也懒得知道。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孤儿。”
原来是这样!“格林科,对不起。”
阁楼上,两个女孩对视着,光线明灭。只一个天窗和两扇小窗,阳光未及处,一片昏黄。
窗边,一张木床简陋但安适,床上,一堆纸张散乱,在微风吹拂中,一两张已经飘然掉落在地板上。
凌乱中,歪斜着两本薄薄的书,拿起来看时,赫然印着格林科的名字。
“你的书?”
“我乱写的。随便投出去。就有人给集成了册子。”
是两本小说,翻开扉页,有什么东西掉在脚边。
这是什么?
曦曦的手开始颤抖。
一封美国来信,边角折痕,字迹有些模糊。但是还能看清楚,还来得及。
“别喊。”身后,格林科冷冷的声音,“一直收不到信是吗?你可以怀疑我。但是,别问这信从哪儿来的。”弯身走到小窗前,窗外一片光明。
“但是你可以试。试着给那地址写信。试着让你的情郎把信寄到别处。一切可行的办法。”
“我一定会试的。”我可以在学校,在任何地方发信,我可以让弗兰克把信寄给埃米利姑妈。我会想一切办法,只要有可能。
“试吧!尽管试。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话。”会有收获就奇怪了,一切都会是徒劳。转过身,阴翳的角落里那个蠢货在瑟瑟发抖。
“不会的。”
“我说过,只有他才会这么做!只有他有能力这么做!”当然,还有另一个人,一个发疯的女人。
怎么会呢?不可能!
“永远不会有人告诉你,生活的另一面,等到你发现真相,一切都晚了。”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枯瘦的格林科面无表情,但曦曦却感觉从未有过的寒冷。
“为了不再有第二个西里尔。”
“西里尔?”
“西里尔,”如果你想重蹈她的覆辙,我愿意为你送行。轻轻拉起那女孩的手。她的左手已无大碍。戒指仍是如此刺目。
“这戒指,曾经属于她。”
“她?西里尔?”曦曦的心莫名其妙的紧缩,抽回自己的手。格林科的手,冰凉、枯瘦、湿滑。
“她,曾经是汉斯的未婚妻。可她自杀了。因为他的无数个情人。”相信也好,还是不信,“曾经,他非常爱她,但是他的每次恋爱,都不会持续,像火山一样爆发后就静歇。他紧随了母亲的脚步。从不会在同一朵鲜花上停留太久。”
她沉默,她脸色苍白。懦弱愚蠢的人,你会慢慢走上我指引的不归路。
“如果他爱你,他会囚禁你。如果爱已消失,你会在黄金的坟墓里孤独窒息而死。西里尔自杀了。你是第二个。别陷进去。”
“我不知道,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要怎样做。”
“难道你想做达夫尼,或者绪任克斯!别用自己的欢乐换取莎乐美的疯狂。”你真是个不称职的对手。西里尔这死鬼都比你聪明。
“那是什么?”
追逐美色是男人的天性。太阳神阿波罗热恋上达夫尼便穷追不舍,如同猎犬追逐逃命的小兔,可怜的女孩子逃无可逃,只好向河神父亲求救,幻化成一棵茂密的月桂树,即使如此,万能的太阳神仍然将月桂树的枝叶用来编织荣誉的环冠,所以逃不脱,永远逃不脱。林神潘爱上森林女仙绪任克斯,绪任克斯不断奔逃,最后一条河流挡住她,她化作了芦苇。
曦曦愣愣站在那里。冰冷的声音一再响起,“没人能帮你,没人会帮你。”
她没吃晚饭,她的房门一直紧锁。
两个世界的人,交汇只是一种错误。也许,现在还来得及。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推你没入无边的黑暗。没有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没有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何方。于是奔跑,不停地奔跑!直到呼吸将要停止。父亲!前面隐约的身影。那是青条石板路尽头的灯火。身后,风起来了,星辰明灭隐现。但是,父亲就在前面,举了灯,似乎在向自己微笑。
但是风狂野起来了!父亲的面容在狂风漫卷中忽然模糊!灯光的弱影闪烁着,下一刻仿佛就会灭掉!“不!”奋力的双足!奋力的双臂!但那样遥远,在风中,家、父亲,还有灯火,远去模糊成如豆的黄晕,似乎慢慢变成记忆深处的映像。
“不!”
那风中夹杂,呼号吗?低吟还是呜咽?
星辰隐没,再前行,忽然一脚踏空,就这样坠落,落入无边的暗夜,没有休止,没有尽头,没有结果。束手等待在未知命运车轮的倾轧中,翻覆倒转,不知下一刻未卜的一切怎样降临。
“啊!”
噩梦中醒来,窗外已经阳光妩媚。
轻轻的敲门声,小宁子在呼喊,“格格,格格。”
“小宁子,帮我发一封信,投到外面的邮筒,别让任何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