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女孩出去,费利克斯忧心忡忡,昨天,她们吵架了!
而且,汉斯不在!该死的!
犹豫着,还是拨响了约瑟夫的电话。
“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曦曦站在山坡后一片密林前,停住脚步。
“和你说西里儿的事。”格林科的脸色苍白得不同以往。
他,还是不能忘情。她,已经被他打动。那细细缕缕的情愫,会被最敏感的心察觉。
“西里儿?”
“西里儿死在这里。”格林科轻抚上一棵树干,这里,每棵树,我都很熟悉。
曦曦哆嗦了一下,“我们,我们回去吧。”
“你爱他?”格林科死死盯着曦曦的眼,“我那样提醒你,你还是陷进来。你真愚蠢。”
“不!我没有!”曦曦脸颊涨红,“我会到美国去的,我会离开这里。”
“等你大学毕业之后?”根本就是借口!
“不管怎样,我要上完大学,然后找一份工作,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曦曦有些急迫。
“哈!一个女人!你真天真!你父亲在撒谎!女人上大学,哈哈!无非就是增加一份资本,找个更好的丈夫,过上悠闲的生活!你还真以为会有人相信你的话?工作!笑话!”
“可弗朗索瓦小姐——”
“那些穷疯子跟流浪者有什么区别?你要跟他们一样?”格林科靠在树上,看女孩子的脸色开始青紫,“请问你准备学什么专业,从事什么工作?”
曦曦张口结舌,愣在那里,是啊!是啊!我,从来没想过,我该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我没那些天分的,格林科令人羡慕的天分。文学?那些所谓灵光一闪很少光顾于我。绘画?音乐,就更不可能!我能做什么呢?父亲?我能做什么?教师?秘书?多少人等在那里。男人都还在失业,我,我能找到一席之地吗?
一瞬间曦曦有些走投无路了,“你,你到底要怎样?”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曾经小心维护的最后一道屏障就这样轻易瓦解!
“我不知道。”流泪的却是格林科。我多么想让你离开!可是我无能为力。所以我,只能把你毁掉。
伤心的不该是我吗?为什么她倒哭个不停!
“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慢慢走近幽暗的森林。来吧!看看这里。这儿有个很大的树洞,那时候,我和西里儿每天在这儿游玩。尽管外面一片光明,我们却要燃起蜡烛。
在仅能容纳两个人的树洞里,微光照亮女孩子的脸。
那张伤心绝望的脸,眼泪似乎永无穷尽,每每曦曦在梦中惊醒,就会想到她,永生难忘!
她的眼神从未有过的空洞,苍白的嘴唇轻启,说,“我们在这儿,永远只谈论一个话题。汉斯!我爱他!”
那是怎样无助又疯狂的爱恋!疯狂与毁灭!
“是我杀了她,没人有权知道真相。所有人,都怀疑我,也只能怀疑而已。”是我!是我将她推进了冰冷的沼泽。她活该!明知道汉斯并不爱她!却一定要去做那傀儡!没有人!没有人能做他的妻子!我将我的灵魂抵押给十恶不赦的地狱之神!诅咒你!
我要离开这儿!那女孩紧跟在身后。
雾升腾起来了,很快,会有一场暴雨袭来!得到,或者失去,我们都该——听天由命!
天色越来越暗,雾气弥漫,在茂密的林间缭绕,转瞬间,前面的人影已经不见!
“格林科!格林科!”曦曦喊了两声,没有回答。
她是故意的。
没有狂乱的奔跑和呼喊,脚下,枯枝和烂叶厚厚的,踩上去便深陷了,咕咕作响。再没有声音,除了一阵阵不知名的鸟叫,叫得人心寒。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脏怦怦的跳动。
双脚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有个声音不停地喊:
我爱他!
她说,当你发现爱的时候,你已经爱了,很深很深。
不要问!不要问什么是爱?答案就在你心里!当你这样问时,也许,你的心已经沉沦!
不知道走了多久!头上,忽然轰隆作响!雨!下雨了!
我在这雷雨交加的黑森林,迷失了方向。
爱是什么?是铭记!是承担!是勇敢面对!我能做到吗?曦曦靠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上,身体慢慢滑落,没察觉脚下的积水在增长。
倾盆大雨比预计的来得更快更猛!在科勒尔的秋天,从来没有这样!闪电划过如墨的天际,照亮雨泪交织的狰狞,老天罚你!格林科站在森林之外,看它如沉默的巨兽,它会吞没,所有,一切!
脚下,水开始涨起!
但,不远处似乎有人声嘶喊。费利克斯!他来的可真快。
扭身,没入无边的黑暗。我要让上帝做出裁决。
“约瑟夫,让你的人不要分开太远,当心。手电筒别掉到水里!每组一个熟悉地形的人带路!找到后就开枪!如果水没过大腿必须撤离!必须撤离都听清楚了吗?!”
这片广袤的森林与低地,在明媚阳光下展开温暖美丽的怀抱,一旦暴风雨来临时,就会变成水乡泽国,露出它最狰狞的面目!
“西尔维斯!格林科!”无数的吼叫声在倾盆大雨和电闪雷鸣中变得黯哑渺小。沉沉的风,又将这仅有的声音瞬间刮得无影无踪!
老天哪!风雨中约瑟夫疯狂地呼喊:“曦曦!曦曦!”
水很快涨起来了!慢慢没过膝盖!天!这是怎样的魔鬼!昨天我才刚见到她,她醉人的双眸!她甜蜜的笑脸!
汉斯!你这该死的家伙去哪儿了?!丢下她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立刻把她带走的!
水还在涨,越来越快,身后保罗·凯勒紧张地大喊:“少校!水太深了!我们必须撤离!”
“滚开!”约瑟夫在丛林中继续向前摸索着,呼唤着。
“少校!”保罗·凯勒紧紧抓住约瑟夫的皮带,“您不能再向前走了。说不定她们已经回去了。说不定”
约瑟夫奋力推开他,“你回去!记住这地点!去找小船!划艇!一切能漂起来的东西。明白吗?水再涨起来我会爬到树上的,笨蛋!”
保罗·凯勒跌跌撞撞向回跑去。雨水,还在倾盆而下!
天哪!我要是会爬树就好了!曦曦绝望地抱住一棵松树,水慢慢涨到腰际,很快,她就会支撑不住!
轰隆声中,似乎有个微弱的声音,一点隐约的光亮,“曦曦!”
那是谁啊?是汉斯吗?
“我在这里。我在这儿!”曦曦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是约瑟夫!竟然是约瑟夫!
强壮的胳膊托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约瑟夫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上帝眷顾!感谢上帝,她没事!她没事!只要她没事,无论怎样都好!
携了她,到一棵粗大的树前,“抱紧我的腰。”
“你要干什么?”曦曦一手抹去脸上的雨水。
“有三个消息,一个好的,两个坏的,你先听哪个?”约瑟夫大喊。
“坏的吧。”又发生什么了?而且是两个。
“第一,我也迷路了。第二,手电进了水。”果然,在忽闪了几下后,光亮彻底熄灭了。一切又陷于黑暗之中。所以现在,我们最好到树上躲躲。
哦!“那好消息呢?”
没有回答,约瑟夫已经开始奋力攀爬上一棵巨大的松树。还好她没多重,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这是一棵生长多年的老松,几株巨大的枝丫围成半个圆形,刚好容得人坐下。约瑟夫选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然后,将女孩子抱在怀里。上帝!感谢你!
她先是扭动几下,但最终抵不过温暖怀抱的诱惑,慢慢安顿下来。
一个圆棒形的东西塞到自己手里。这是什么?巧克力!
“这是好消息,保罗塞给我的,吃吧。补充热量,不然你会生病的。”静静抱着她,听她细细挲挲的。此时,如果有一丝光亮的话,会发现少校疲惫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微笑。我差一点就失去了你,天哪!
所有的人都在,除了少校和他的亲随。费利克斯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保罗·凯勒冲了进来,“需要船!需要船!卢克纳尔伯爵先生!”
费利克斯摇摇头,约瑟夫是不必人担心的。但是,这样墨黑的天气,这样的暴雨!恐怕,那女孩是凶多吉少!单人独木舟是可以,但太少了!
“我已经派了所有有经验的人出去,但是要想搜遍整个森林是很困难的。”除非能找到格林科,让她指认确切的方位。
但是,她不会回来的,她要她死!即便她知道,这次汉斯绝不可能放过她!所以,她更是要她死!
我真应该拦住她们!但!上天要安排这场无穷尽的大雨啊!这在科勒尔是从没有过的事!
雨,不停地狂洒,没有尽时。
“我看到了西里儿的墓碑。”曦曦在约瑟夫怀中轻声说。
约瑟夫没有说话。
“她曾经是汉斯的未婚妻。她自杀了。”曦曦如同梦呓。
“格林科说的?她人呢?”
“不知道。”她扔下我,她要我死,她恨我!
“别信她的话,关于西里儿,你完全可以向汉斯求证,或者找卢克纳尔船长。”
都不重要了!曦曦闭上眼。
离她远点儿!他说。
她,那么聪明,那样的才情,她的爱那么热烈又无望!可怜的人啊!
泪水滑落下来,我的朋友,我多想你是我的朋友!
雨,不停地落下,仿佛没有结束的时候。
从一场恶梦中醒来后,阳光总会格外灿烂。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阳光来临之前,黑暗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约瑟夫的车等在门外,是该走的时候了。
“如果你不想让我一枪打烂你这颗天才的脑袋,就放安分点。”卢克纳尔伯爵瞪着格林科。格林科的眼里一片空茫。
她,安然无恙。她,现在和约瑟夫在一起。她说,我原谅你。
但是,我却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们大可不必跟她一起走。”约瑟夫紧皱双眉。
“不会再有了。约瑟夫,给她时间,求你。”曦曦微低了头。一件火红的披肩拿在手里。这是船长命人连夜赶工缝制好的。
“你想怎样处罚她?你的宝贝妹妹。”翰蓝斯湖畔格林将军的别墅,索菲亚的手中香烟缭绕,她把汉斯的烟轻夺过来,放在自己的嘴上,半吐出花瓣样的红舌,绵绵吮舔了一下。
要挑逗一个男人,索菲亚的花样会层出不穷,更何况是心爱的男人。
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他不是追随了她,去科勒尔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直扑自己的怀抱,不知出了什么事。难道格林科会有这么大本事?!还是约瑟夫!去科勒尔度假,真是好主意!
“你从科勒尔回来?”
“嗯。”
“能说说吗?”
“情报部门没把你挖过去真是失策。”
“说说看嘛!”妖娆的身体依偎缠绕。
“你弟弟赢了。我想。”她说我们应该回到各自的生活当中去,她说我宁可选约瑟夫,哼。“也有你的功劳。她的信。”
“对不起我”
“不,做得好,做了我想做的。”在疯狂的一刻,难道,我不想吗?
看来他真是放弃了,他的手慢慢侧过来,于是顺势滚进他怀中,“你真该问问格林科。”
又是格林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