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抚!”夫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门外就响起了,“你吓坏我了!对不起啊,都是我害你着凉的!”
夫人坐到我床边,急切地抓起我的手:“头还痛么?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不舒服要说啊!”她绝美的脸庞上写满了焦急和自责,看她那水汪汪的明眸浮起一层泪光,我忙开解她:“琴抚很好!夫人你能来看琴抚,我已经很高兴了!”
在夫人的坚持下,我足足将养了半个月才出门。看今天天气是在太好,我不顾绿意和蓝心的反对,要到院子里去散散心。我带着绿意随意走着,已是晚秋天气,天空被朵朵白云衬得碧蓝而高远,三两枯叶飘荡在水面上,和水面倒影中的云朵相映成趣。湖岸边还有点点野花不畏秋风,盎然怒放。我在水岸边的青石上坐下,感受着凉凉的秋风吹拂脸颊的惬意。
绿意看我一点回房的意思都没有,开始有些焦急:“姑娘,我们坐坐就好回去了罢?”
从我醒后,府里的下人们都改口称我为“姑娘”,连福伯对我的态度也是好得让我受宠若惊。自己想着也奇怪,我本是琴女,能在夫人身边在外人眼里已是高攀,现时不但不用去服侍主子,反而还有两个丫头专门来伺候。远远看到几个歌女又艳羡又嫉妒的神色,我微微迷惑了。
转念一想,夫人肯定是内疚吧,而且本来与我就好,所以特别加以照顾而已。等过两天就去和夫人说,把这俩丫头拨回原处去好了。
天色渐渐晚了,风也带了些寒意。但这些天把我憋在房中憋坏了,我怎么也不愿意就这么早早回去。绿意无法,只好说回房帮我拿件外衣。
我一个人静静坐在青石上,头倚在石后的柳树上,闭上眼,深呼吸。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青草味和泥土味,还又甜丝丝的花香。我放松了心情,带着一丝笑意,静静地享受这份恬静。
一阵衣衫轻响在耳边响起,是绿意回来了吧。我不忍离开那份懒洋洋的舒适,仍旧闭着眼道:“好绿意,不要再催我回去了,你也来坐会,人生得意须尽欢,莫负这碧云天,黄叶地呵!”
“哦?人生得意须尽欢么?”温润如玉的嗓音!是都督!
我惊慌地睁眼,他着一件白色儒衫,嘴角带着些戏谑俯身看着我。
我站起身,努力平稳了一下心情,稳稳地请了个安。这是病了以来第一次见他,虽听绿意说我生病当日他陪夫人来过,但我醒后他一直未曾露面。在我如此放松的时候他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不免惊慌失措。我低垂着眼,手无意识地绞着裙上的飘带。
我局促不安的样子并没有打消他追问的念头,“得意?你现时很得意了么?看来你还是比较享受这无所事事,有人伺候的小姐生活的吧?”
他充满戏谑和一点瞧不起的语调让我不禁有些恼怒,我抬头看他:“都督,我这‘得意’二字只是顺口这么一说,是舒服适意之意而已!是,琴抚只是个下女,没有享受过什么小姐的生活,但也绝不会就因为有人来伺候我了就得意忘形之‘得意’!琴抚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夫人怜惜我,让我休息多时,还拨人给我使,琴抚心中感念。现下琴抚已大愈,烦请都督让绿意和蓝心回去吧!”
他看着我,亮亮的眼睛,眼光却渐渐柔和。见我微怒的样子,反而一笑:“琴抚!你太敏感傲气了。我并无嘲讽之意。这两个丫鬟本就已拨与你了,以后就让她们伺候你吧。夫人把你当妹妹,我也不能亏待你啊!”他的笑温和而灿烂,轻易地驱走了我心里的阴霾。我不由地跟着他轻笑起来。
“你的琴带了吗?我想再听听你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他忽提要求。我只是出来散心,琴还在乐房。“都督稍候,琴抚这就去取。”
“罢了,我下回再听好了。回去吧。才好,不要又受凉了。”他的嗓音愈加温柔,如同经过最娇嫩花瓣的最轻柔春风。我依言转头。不是不想再多待会儿,而是怕在这温柔里晕眩得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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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看着琴抚渐远的背影,嘴角的轻笑一直不曾淡去。这个轻灵的女子,初见她时只觉得她与一般下人不同,多了分高贵;及听到她的琴声,被她高超的技艺吸引,不由地细听体味;后来她在宴席上的出口成章,更是令自己刮目相看。
而真正震撼自己的,是刚才她的骄傲。想起她直视自己的因微怒而愈加晶亮的眼,那眼里的自傲和骨气让人难以忽视。这么个小女子,做了很多堂堂男儿都不敢做的事:就这么盯着自己不卑不亢地辩驳!是啊,她当时知道自己在调查她时,不还微笑着说“不如问我”的么!但是呢,回去后吓得大病一场!呵呵,有趣的丫头,怕也决不放在脸上,而且似乎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别啊!
又这么个人陪在乔儿身旁,自己也可以放心了。只是这琴抚似乎还有一个欠缺……
“听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