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向思武吸完一支烟,怎么感到睡意正浓,又点燃一支烟吸着,不知不觉的,迷迷糊糊地听见一阵阵整齐有序的朗诵声。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桃花,人面桃花;桃花,人面桃花……”他迷糊的大脑深处,不断地闪现这些词语与画面,并且在口中念出声来。又好像这声音不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就像诵经的和尚,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诵读着,声音混厚,节奏逐渐加快。
情急之下,便从迷糊中惊醒,原来学校的学生娃们正在老师的带领下,大声地朗诵唐代崔护的名篇佳作《题都城南庄》。他也跟着轻轻地诵读一遍,深深地陷入无限的沉思中,思念的心情犹然而升,在心中默默地朗诵另外一首充满无限怀念的诗句。
正在这时,蕊儿过来了,走到跟前开口便问:“爸,你在想什么?我老远过来就看见你一动不动地,什么事让你想的这样出神入化。”
向思武全然不知蕊儿来了,在她的叫喊声中回过神来,轻轻地一笑,“没……没想什么。”他神情恍惚,语气十分低调。蕊儿查颜观色,全看在眼中,又听见同学们朗诵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一下子在心中全明白了。
“你过来了,事忙完了吗?”向思武问。
“嗯!他还没来吗?”蕊儿本不想来的,想到今天是母亲的祭日,如果她在世的话,今天就是她38岁的生日了,不管怎么,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来给母亲烧把纸钱,上一柱香,再叩一个头,向她请安问好,最后再陪她说会话。
蕊儿在没来之前,准备把自己所想的全倾诉出来,说给父亲听一听,没想到来到这里,看着父亲对母亲的思念如此深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蕊儿,现在几点了?”向思武问话的语气还是那样低调。
“已经十一点半了,若他还赶不来,我们先去了。”蕊儿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手机时间说。
“那我给他打一个电话再说吧。”向思武边说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一下重播键,接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你到哪里来了?”
“我已经早到半个多小时了,现正在路上赶来,好像快到了吧?”对方回答着说。
“那你先到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你到底已到哪里了?”对方听见向思武的语气怪怪的,有些不对之处,便解释着说:“向老兄,对不起啦!我们刚玩忘记了,我已到……已到……”他吱吱呜呜的,也没有说出一个地名来,最后问了别人才说了出来。
“没事,我再等你一会儿就是了。”向思武放下电话,对蕊儿说:“快了,已早过了牌坊,正赶急过来了,我们再等他一会。”
“他只知道玩,一点也不着急,要是这样,还不如不来,假惺惺的。”蕊儿沉着脸说。
“蕊儿,你别误会他了,电话里我听见他好像把芯儿也带来了,说不定是她闹着玩,把时间给耽误了。”向思武先在电话里听见有个女的声音叫他爸问是谁的电话,就猜测着这样说。
“她来又怎么搞啦,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啥时来就啥时来,她知道吗?今天是妈妈的祭日,38岁的生日。她老大不小的人,怎么就这样不明白事理,跟三岁的孩子没啥区别。”蕊儿越说越激动,未曾见面,把芯儿的不是说的比比皆是、罄竹难书。
“蕊儿,别这样说你姐姐,怎知道她的脾气秉性与为人呢?我不是早给你说过,做事不要这样冲动与武断。”向思武对蕊儿为人的态度表示很不满意。
怎料到蕊儿对父亲也很不满意,既然与父亲争吵起来。她哭着说:“母亲在世时,你们一家子人老是欺负她,我那时又小不懂事,又嫌弃我是个姑娘家,现在她不在了,又看着我不顺眼了,来欺负我了。”
“蕊儿,你妈妈在世时,我承认我确是对你妈妈不好,现在我不正是在忏悔吗?本来是不叫你来的,我又一想,今天是你妈的祭日,正因为如此,这才硬把你叫来了,刚才我又没说啥,你怎么连这点委屈也受不了了,以后怎么干大事。”向思武心平气和地说着G说得蕊儿沉默无语。
“我还不是为妈的事一时心急,不然谁愿意说她们。”过了好一会,蕊儿才喃喃地说。
“知道,我知道你心直口快。”
正在这时,葛永强终于带着芯儿走过来了,当他接到向思武的催促电话后,向导游打了招呼,这才带着芯儿提前赶来。
向思武赶快迎了上去,葛永强不敢待慢,也加快了步伐,两只大手终于紧紧地握在一起。
“永强哥,你辛苦了。”向思武先有礼了。
“向老弟,让你久等了”葛永强回礼说。
他俩原先曾经只有一次不愉快的见面,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已成成年往事,早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土中。而现在为了完成共同的心愿,两人又走到一起,相互亲切地问候着。
芯儿只知道父亲是来见一位久别的老朋友,在她父亲的要求下,也就陪同他来了,完全把自己当作局外人了,只顾自个好奇贪玩了。她刚停下脚步,就看见蕊儿的一身打扮与众不同,又看见她像相的长相,在心底里就猜测出她是人面桃花的装扮者,马上跑上前去拉着蕊儿要合影留念。可是,芯儿一来,蕊儿就知道她是谁了,偏偏不喜欢她泼辣的个性,就是不和她合影,可急坏了芯儿。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那个人面桃花的女儿,穿着一件难看的衣服,再在脸上贴一朵假桃花,装什么神奇,有什么好神奇的,我要投诉你。”芯儿说尽好话,又死皮赖脸拉拉扯扯,看样了强求不成,便说出些气话。
“你,你算什么,我怎么要和你这种人合影,你好好问一下你父亲你是谁,人面桃花又是你的谁,在这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蕊儿气得满面通红,大声嚷着说道,她本不想这样的,但一见面又控制不了自已的情绪,在蕊儿的攻击下,难免会争吵起来。
再说葛永强和向思武只顾自个叙旧,忘记了介绍她俩,正当突然想起时,发现她俩不知为何争吵了起来,都不甘示弱,各不相让,连忙阻止了她们。
“芯儿,这可是你的亲妹妹,怎么跟她吵起来,也太不像话了。”葛永强埋藏在心底这些年的心病,终于在他情急之下,亲口说了出来。同时,芯儿也正望着父亲,准备问清楚蕊儿的话是什么意思,而她父亲自个先说了。
“什么?爸你说什么?她是我的亲妹妹?那我的妈妈不就是人面桃花了?”芯儿痴痴地愣了半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才断断续续地发出这些疑惑。
“人面桃花是你叫的吗?明白了吗,你应该叫妈了”蕊儿看着她疑惑不解的样子,很有点不服气。
“蕊儿,怎能对你姐这样没礼貌,我以前是怎么对你说的。”向思武连忙说。
葛永强面色沉重,轻轻点了一头,肯定地说:“是的,这是你的向叔叔,那是你的蕊儿妹妹了。”真想大白了,他此时突然觉得心里无比坦荡。
芯儿不得不接受这现实,大声嚷着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那时还小不懂事,所以……”葛永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沉闷的让人室息。
“这不是你想找的理由,你压根就不想告诉我,是吗?”她早已泪流满面了,指着她父亲仍大声地说着。
“我……”此时,她父亲就像犯了错的孩子,无话可说。
这种情形,蕊儿没有说话的理由,可她父亲向思武就不可能坐视不理了,截力劝解着芯儿,她无法听进去,一时无法接受这现实,无法谅解她父亲的欺骗。
“我是谁?我现在是谁?可悲!我现在才知道我是谁生的,知道我的妈是谁,可是她不要我了,不要我了,自个先去了,妈你听见吗……”她一会儿笑,一会儿语无轮次地说着,简直跟疯人院出来的疯子似的。
当你有另外一种身世,又被人无情的隐瞒,活在这个无知的世界里,是快乐的,一但真相浮出水面,无疑睛天霹雳了。
“永强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千不该万不该让孩子蒙受这些年的委屈。”向思武低声说。
“不是我不告诉她,而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因为这样,我才把她带到这来,现在不正是告诉了她吗?”葛永强说,这些年来,他都在等待合适的机会,没想到今天还是弄成这个样子了。
“你们全都欺骗我,计厌我,不要我,那好,我这就回去了。”芯儿一边擦着泪一边起身就走,蕊儿赶忙拉住她的手说:“姐,你别走,刚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误会你,请你原谅我好吗?”
蕊儿很是过意不去,诚恳地表示歉意。芯儿站了下来,慢慢回过头,望着蕊儿说:“这不关你的事。”她又准备挣开手走,蕊儿死抓着她不放手。
“芯儿你别走,是爸爸不对,对不起你,行了吧!”她父亲叫着她说,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是啊!芯儿,你看你父亲已经这样了,就别走了。”向思武说。
“姐,你既然来了,就应该看妈妈一眼后再走,伯伯他这样做也是有苦衷的。”蕊儿又劝慰着说。
几个人轮换上阵,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把她挽留下来,她心想父亲无缘无故地带她来这里,原来不是为了看桃花,而是有目的的,这也用心良苦了,向叔叔的话也没错啊!妹妹蕊儿说的也对,既然来了,就得看一下妈妈去。
向思武走在前面带路,葛永强紧跟其后,蕊儿挽着芯儿走在最后,从学校门前穿过一片桃花林就到了。
一路上,都无话可说,芯儿的情绪仍十分低落。还别说了,芯儿和蕊儿长的不是一般的像相了,就像孪生的亲姐妹一样,简值无法分辨,走在路上,吸引了多少好奇的目光。蕊儿气过之后,看着有这么像相的一个姐姐,也就试着去接受她了。
在那桃花林深处,人面桃花的灵墓坐落其中,被包裹在粉红的桃花之中,占地不大,分为前厅、中堂和后室,前厅是接待之处,中堂是灵墓的所在地,专供祭祀的地方,后室陈列一些她的随身陪葬的用品,虽然麻雀虽小,但也五脏俱全。
中堂的灵墓是用水泥垒成的圆形,只见高大的墓碑前,放着一个五颜六色漂亮的大花圈,左边红底黑字写着“祝妈妈生日快乐!”右边的落款是“爱你的蕊儿。”祭祀台上陈列摆放着两大盘仙桃,两根点燃的红蜡烛,香盘里插上了许多只燃烧的香,一个用白纸做成的假蛋糕,放在正中间,上面用红笔写着“生日快乐。”还有一大沓子黄色的纸币,鞭炮等祭祀用品。
葛永强看到这一切时,心情十分激动,眼角边一粒粒热乎乎的东西,从脸颊上轻轻划过。他说:“真是难为你们想得这样周到,我简值无地自容了。”
“永强哥,别太伤心了,这都是我们理所当然的事,多亏了蕊儿了。”向思武在劝他的同时,自个也伤心之极了,喉咙也哽咽了好几次。
在前几天,蕊儿就背着父亲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花圈和那个生日蛋糕都是他亲自做的。今天一大清早,她又悄悄地在这里摆放好了,只期望能陪妈妈好好过一个生日。有的路过的游客难免会敬上一柱香,烧一张纸钱。她有意这样做的,吉利的气氛能让她感到妈妈还存在人世间。
芯儿刚找到妈妈,对她的思念更加深切,回想着前厅桃花仙子的画相,看着她印在墓碑上的笑脸,情绪再度失控,跪在妈妈的坟前嚎啕大哭,把心中多年的委屈一一诉说,惹得都跟着掉眼泪。
特别是她父亲,再次悲痛难当,从衣兜里颤微微地拿出一条她曾经用过的旧纱巾,放声大哭,把心中的忏悔伴随泪水一起涌了出来。蕊儿和父亲劝慰了多次,好一阵子之后,父女俩发泄完毕,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蕊儿点燃一柱香交给芯儿,她接过香跪在地上叩了一个头,再站起来插在香盘中。向思武也跟着点一柱香交给她父亲,她父亲也是同样如此,再跟着就是蕊儿和她父亲了。点了蛋糕蜡烛,分别送去生日的祝福,烧完了纸钱,所有简单的祭祀礼节都行完,向思武才点燃鞭炮,在噼噼叭叭的鞭炮声中结束。
一阵阵温暖的春风拂过,娇艳的桃花花瓣纷纷飞扬,飘飘洒洒,满地都是粉红一片,化作春泥更护花。
向思武跟葛永强正谈论着人面桃花的生前事,看见这漫天的桃花花瓣飘落在地,突然想起镌刻在墓碑上的那一首诗,不约而同地轻轻呤道。
昔年落草此地生,人面桃花初长成。
人面魂归奈何天,桃花依旧别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