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花玥摩挲着双臂,站在凛冽的寒风之中。除夕夜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只是在这阖家欢乐的团圆佳节,她只觉得孤寂与疲惫。
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万一回不去的话该怎么办。只身一人在这片异世,举目无亲。或许生存不是问题,但人活于世仅是为了生存吗?心呢?她的心又该栖息在何处?
洛音不可信,皇帝不可信,大狐狸不可信,宁王不可信……在她身边似乎到处都是陷阱,处处布满危机,她该信谁?
腰上一紧,脑袋便跟着晕起来。天旋地转地随着腰间的力道旋身而上。花玥抬头只望见一片星海,明灭闪烁。
当双脚着地,却是城内最高处——天听阁。
“你的样子好落魄!”风自许轻轻放开她,淡淡道。
“我高兴,你管我!”花玥抬着下巴望天,伸出手,星辰便从指间透落。
“可是我怎么感觉你并不高兴?”与她并肩而立,目光所及,身边的女子只及他肩膀。
“我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里的人,讨厌这儿的一切。我想这里也是不欢迎我的吧!”她以最淡漠的语气说着讨厌的词汇,并未发觉某人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
“既然讨厌,那就回去吧!”久久,风自许的声音似来自远方。
花玥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膝盖,下巴磕在膝头,幽幽道:“谈何容易!”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疲惫,是身心疲惫啊!
风自许敛眸看着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心微微一抽,这样无助的花玥,也是他第一次见到。
“那就换一种活法,重新活过!”
风自许平淡的一句话就好像一根银针,极细的银针扎进她的心里,极轻,却极痛,痛得清醒。
重新活过!重新活过!重新……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她耳边,萦绕不散。是啊!自从来到这里,她每天奔进忙出就是为了找到四大名器好赶快回去,从不停歇,也不敢停歇。只是,只是她也从未曾想过停下来,停下来看看。看看这是个怎样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有些怎样的人,这里的人有怎样的精神世界。
她不关心,因为她始终认为自己是个外人,一个外人又怎能融入不属于她的世界?于是她终日排拒着,不论好坏一并排拒,终至身心俱疲,可回家的日子却遥遥无期。是无期还是无望,她已分不清楚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江涟?”
“等宁王动身后尾随而至。”
“不妥!”风自许静静分析,“跟在他后面很容易被发现,不如先至江涟,守株待兔。”
一语点醒梦中人,花玥恍然,霍的起身。风老大说的没错,宁王既然早就盯上了她,躲躲闪闪遮掩行藏并不明智,不如大明大方先行一步,不仅让他摸不透路数,还能放松身心沿途欣赏美景,游山玩水一把呢!
好!说走就走,花玥决定明日就向皇上辞行。
“风老大,我实在太崇拜你了!”一扫阴霾,花玥又露出无厘头的欠抽表情。
风自许只得暗自叹息,他承认,为了这个女人的心情伤神实在不是一个有智慧的举动。
“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禀明皇帝就走,顺便跟他要些差旅费什么的。”
“嗯,记得多要些,我让胡庄主跟你一起,沿路也好有个照应。”风老大很严肃地点点头。
不是吧!花玥抖抖地仰望着眼前无比俊逸的帅哥,呼呼的北风吹起他飘逸的袍角,凌乱着如瀑的长发。她真的很难想象这种话能从风老大嘴里说出来,她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啊啊啊!
第二天进宫花玥舌灿莲花,使尽了浑身解数终于从皇帝那儿A来一千两银子,包袱款款江涟去也。一千两白花花的银锭子啊!抱着它们做梦都能笑出来。花玥将兑换好的十几两碎银放在包袱里交给小云保管,又分了五百两给了来接她的胡庄主(本来想私藏的,就给胡庄主一百两银子算了,可后来想想风老大神通广大得出入皇宫就像出入自家后院一样,就放弃了藏私的想法,不过事实证明她的举动完全正确),自己留了五百两。
“花姑娘不必把一半家当都分给我,用不掉这么多。”
这是胡庄主拿到银子后说的话,但是就把花玥吓得差点没把剩下的银子也一并奉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呵呵,沿路小偷、扒手多得很,把财物分散开来放比较安全一点,呵呵……”囧,除了这么说她还能说什么?再一次对风老大无所不能的超能力五体投地一下。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花玥的思绪开始不停翻转。告别皇帝的时候,皇帝的话说得有些奇怪,记得当时她是这样问他的。
“这次行动有什么行动纲领,行动口号或者行动部署之类的安排吗?”
“没有。”
“呃?那我要怎么行动?”
“伺机而动!”
“难度很高啊!”
“所以才让你去,你既有行动的目的,也有行动的能力。”
“说白了就是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去对付您那个身为王爷的弟弟,连个接头、帮衬、打杂、跑腿的小厮都没有,咱就是‘炮灰’一词的最佳注解。”
上官明笑:“不用说得这么可怜,帮你的人还不够多吗?”
这就是上官明说的最奇怪的话。什么叫帮她的人还不够多?他知道些什么?木思?上官鸿踞?还是风老大?这些人里真正算得上能帮到她的又有几人?皇上好像早就把她看得透透的了,却始终不点明,说不定他早就将她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这样说起来另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皇上为什么别人不派,偏要派她去调查宁王窃取宝物?如果说是为了掩人耳目,就算事情败露了,到时候揭了她女扮男装的底,扣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那么兄弟之嫌隙,皇室之忌讳自然与当今圣上撇得干干净净,一切皆是她这个欺上瞒下,祸乱君心的女人做的好事,这也倒罢了。要是皇帝想利用她身后的势力扳倒宁王,顺便铲除明教这一西唐最大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来个一石二鸟……她忽然觉得背脊发寒,激灵灵打个寒颤再不敢想下去了。
“从京城到江涟要半个月的车程,今夜咱们就在城外的碧云山庄住一晚,明早继续南下赶路。”胡庄主面无表情地报告行程。
“半个月?要这么久!好无聊啊好无聊啊好无聊!”花玥无聊地打哈欠,坐车坐了两个时辰她已经觉得脑袋发晕,要这样坐半个月,估计没到江涟她就疯了。
虽然花玥在那边唉唉叫,看在胡庄主眼里根本就是无病呻吟。有时他真的不明白教主大人都在想些什么,怎么说他都是教主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干嘛非要他陪着这个聒噪的女人去什么狗屁江涟府?教里一堆教务等着他去做呢!这下好了,连教里这次的重大刺杀任务都没他的份,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讨厌的女人!要不是教主千叮咛万嘱咐,就算死也得保证她毫发无损,他一定会在过江的时候一脚把她踹下船。不过,这辈子他从没听教主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一向寡言的教主在临行前对他下了一道命令:“人在玥在,人亡玥也不得亡!若违此令,这便是下场!”
教主大人轻捻在手中的笔杆霎时散成粉末,意思是你即便是死了,只要没把她保护好,他也定要将你的尸体挫骨扬灰以泄愤!
胡庄主每每想到此处都会激灵灵打个抖,教主的为人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看看已然倒在小云怀里睡着的花玥,他只能尽力地去想象她的美好!唉,仔细看起来她也不是很难看的样子,认真算起来,她睡着的时候也不是太聒噪,或许以后可以在她的饭食里下点药,应该能比较轻松地熬过这半个月。
晚上,马车停在了林外一处破落的庄园。花玥睡得迷迷糊糊,被胡庄主粗鲁地摇醒,晕晕乎乎地跳下马车,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破门碎瓦,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
“这,这就是碧云山庄?”花玥一脸你耍我的表情看着胡庄主。
胡庄主无视地掠过花玥身边,走到庄门前,伸手在破门上敲了三长两短暗号似的敲门声,那扇破门咯吱一声倒了下去。
“跟上!”胡庄主回头下令,转而进入。
花玥看看周围乌漆抹黑,林子里又时不时有诡异的野兽叫声,不敢多待,拉着小云一起走了进去,破门又在身后咯吱一声关上了。
庄内依然一片破败的景象,借着小云手里的灯笼,花玥还看到院子正中有座一人多高的坟堆。
“胡,胡庄主,你是不是记,记错地址了?”晕死了,看来这个破地方要人没有,要鬼有一群。
然而更可怕的是胡庄主那个变态,竟然不知从哪里找了把铁锹开始掘人家的坟。
花玥看得汗毛直竖,忽然想起鬼吹灯里的情节,待会儿胡庄主起开里面的棺椁别跳出来个白毛僵尸啊!
铁锹在坟地里掘了三下,坟包忽然响起了轰隆隆的闷雷声,一会儿便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
“跟我来!”胡庄主神情肃穆,当先走入。
花玥快哭了,神啊!她们这是来投宿的,不是来盗墓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