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笑传来，但见北堂龙翔一副懒散样道：“我看你身无长物，哪来的什么最珍视的东西。”他眸光一转，落在了他身后，颇狭促地说道，“不会是，你身后……那个人吧？”
这语气，听上去怎么那么别扭，像是自己没讨到糖反嘲笑让别人垫底的滋味？林欣嘴有些抽搐。
苍鹰瞄了自家主子一眼，又瞄了眼她受伤的包扎，再迟钝也顿悟了什么。
莫楚进没有半丝起伏，似淡似冷道：“当然不是，你我赌的又岂是如此肤浅的外在东西。那个东西，你心里自是明白的。”
自古雄杰竞争锋，争的自然是这苍茫天下。试问天下之主，何人不求？林欣先是淡笑，复又散去归于沉默。
是啊，终究是为这——天下。
北堂龙翔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已是换了种平淡的口吻：“可惜，你注定要失望了。在我看来，在这世上有比那更为重要的东西。”
莫楚进眼中掠过抹嘲讽，不以为然道：“你不觉得以你九五之尊的身份说出这样话，有些可笑吗？”
北堂龙翔听闻，没有笑没有怒只是看向了渐露的天空，语气飘渺不定：“一点也不可笑，等你登上紫齐皇位时，你自然就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此时无日无影，欣长的身影显得难言的寂寥孤寂。
不知为什么，她有那么一瞬，感觉他不像在望天，更像是在看着自己，很是灼人。
应该是，错觉……
林欣垂了眼，定了定心神，没有再看他的背影分毫。
相比之下，莫楚进对他的话并为多大在意，不再与之相争。纤尘不染的白袖横向一挥，地面刹那化作水波粼粼，脚下的触感仿佛行于水间。脚尖微动，都可以引起水的浅浅涟漪，波光流连。至于上方的天地，则更是幻成了如墨星空，仿似墨笔濡染一般深沉。
“不错。”北堂龙翔极少赞扬，但看到如斯逼真幻术，还是忍不住赞上一句。
莫楚进表情淡淡，没有为之动容。他伸手凭空一点，战场上的厮杀之声顿时四起。在他们身旁出现了数倍大的黑白棋子，像是迫不及待要添血的刀枪般，带着阵阵杀机。而在他们脚下，纵横交织的是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
这个人将他们的赌局设做了史无前例的盛世棋局。林欣凝目，对于棋局，这些年她没少下功夫。早就听闻紫齐喜好棋风，紫齐的太子更是痴棋如迷，没想到果真如此。
在别人的禁制里，还是极为利于对方的方式来赌。他们胜出的几率可就大大减低。她心下四转，突然发现本应是两个人的棋局，生生有了五个人在场。
心细如他，不可能出此差错，他想干什么？
果然，莫楚进继续道：“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指向敌手的刀枪，所以我不会将其他人置之于外。我暂且给你们数息的时间择出你们的棋手。”
“主子，我愿意作为你手中的剑刃，您只需与北堂皇帝商量即可。”不等她发话，苍鹰一舞手中的长剑。
心照不宣的，两道视线不由自主的交织在一起，后一道则很快别过。
林欣看着他错开且故作泰然的神色，觉得有些好笑。她环在肩前的手，缓缓地落在那深紫的布料上，微凉的指尖渐渐收紧。
“我来做棋子！”不同的声音从两方同时响起，语后是相同的错愕。目光再次交织，只是这次很是不一样。
北堂龙翔率先发话，沉声道：“还是让我来，你还有伤在身。”
“你当这点小伤是致命的？”林欣摇摇头，纵身一跃，踏上了一处空位，“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你这个要人命的固执女人！”北堂龙翔对于她擅自的决定，低声咒骂，目光却渐渐舒展柔和了起来。若不是棋局在她踏上那个交错点开始就无法逆转，否则他定然是不准的！
“先说好，你不许死！”北堂龙翔带着霸道严肃的语气对她说，哪管旁边是否有人。
林欣回身看了他一眼，竟是弯唇一笑。这一笑有别于昔日，没有了猜忌与娇媚，没有了遮掩与挪揶，是一个安定人心的绝色一笑。
她粉唇微动，一字一句道：“放心，在最后来临之前，我这条命还值上些时日，不要再为我分心。”
“说好了。”不依不饶的。
“嗯，说好了。”
没有人问那个最后指的是什么，大概在他们的心中，那个最后在到来前将是一个禁忌。
对话结束，黑白就位，一场厮杀即将开启。黑衣的女子望向前方杀气腾腾的白棋，握紧了玄扇。
想过自己做什么会付出什么代价，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为了他而踏上战场，这个要求还是她情愿的。
也许在心里，有什么本质的东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莫楚进立在白棋的上空，神情淡漠。他淡淡道：“那么，按照规矩，黑方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