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一身冷冽之气,眸色分明似夜里绵山,望不穿的深远,弥盖着重重未散的煞气。但在接到那个女子的刹那,忽地云破见月,淡淡化去。紫衣着身,手持长虹赤剑,不是北堂龙翔还是谁?后面血染过半衣裳的抱剑之人,同样是苍鹰。
只见他一手搂着昏迷的林欣,闻言后略侧目,朝步君庭微微一笑道:“怎么,多年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怎么可能,”步君庭噗之若鼻,冷冷一笑道,“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你还记得我。”
他怎么会忘记呢,当年赤玄与北堂的惨烈交锋中,他又怎会忘记,是眼前这个人一色银灰铠装,一剑刺向了父皇,刺入的却是被父皇抓来挡住的自己。
血与恨凝视的惊世俊容,杀神般的冰冷刺骨,无法忘却的轻蔑与狂妄,伴随他心上永无愈合的伤口,无法忘却这个神一般传奇无情的男子!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真正的站在他的面前!
北堂龙翔亦是浅浅打量了他一眼,没想到当初他错意刺穿的十一二岁少年,那个有着恐慌惧怕以及深深恨意绝望的人,如今已成长至此,甚至多了几分无愧于他名字的君者气魄,修炼到了就是放眼天下也数一数二的境界。
不容小觑,但仍是不够。北堂龙翔一面看着他面上毫不顾忌的暴戾冷酷,一面由手心源源不断的为虚弱的林欣输送真气。
“你为她而来?”看着他细微的举动,步君庭似发现了什么,语中忽然染上了几分震惊,甚至不敢相信。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作为战神存在的男子,根本就是无情无欲的存在!传闻他曾一夜之间率领军队,屠尸数百,无一活口。整个喧嚣城市,七七四十九天都是浓稠的血腥气。
终于,北堂龙翔缓缓抬起了头,正面看向了他。这是步君庭从未看见过的他,如果说那次与赤玄交战的他,嗜血无情。那么现在的他半眯着眼,深不可测的眸底横布着可怕的警戒威胁……甚至隐隐的杀机!
那般的清晰,那般的果决,就连素日见多了杀戮的步君庭,也饶是后退了一步。
调理好林欣的凌乱内力,北堂龙翔从袖间掏出一枚黑色细小的丹药,放到林欣嘴边,意料中的塞不进去。不过这难不到北堂皇帝,他声音低沉似竹叶摩挲道:“如果你再不吃,就休怪我现在就亲自喂你。”
奇了怪的是,林欣在此之后,当真唇齿微松,将药给吞了下去。步君庭在一旁看得更是目瞪口呆,他看得很真切,这个女人是真的昏死了过去,可为什么她想听到他话似的照言就做?还有北堂龙翔,这种无耻之言,真的出自一个登基多年的皇帝身上吗?
可他们两的动作,在他眼中真正的毫不拘谨扭捏,好像他们上一世就曾经做过的一般,行云流水,从容不迫。上一世?步君庭没想到自己竟会用到自己向来不屑的词,他微微一愣,轻轻皱起了眉。
“孤现在不杀你,是因为她体内残余着赤玄火系独特的真气,证明你曾经为她输送过内力。”处理好的北堂龙翔小心抱着林欣,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之余淡淡宠溺,然而对他的语气却是相当的出言不逊。
“你……”纵是知道他与他之间的差距,但如此肆无忌惮的狂妄无礼还是让步君庭脸色一变。
说时迟那时快,北堂龙翔突然拔剑出手,横腰一扫,一线银月带着龙啸之势锐不可挡的浩荡开去,直袭岸上混乱。凌厉的剑风斩断了步君庭发丝几缕,他望着对面的北堂龙翔一剑毕了一剑收回一剑收回,听着耳边的嘈杂兵戈之音霎那平息。
仅仅一剑就屠尽了岸上数名高阶修士!何其恐怖,何其天资!
北堂龙翔哪管他想那么多,一跃上岸,将怀中的林欣小心翼翼地在平坦缓和的草地上放平。他深深的看了眼她倔强如故的小脸,目光细细勾勒出她的眉眼轮廓,道不尽的温和无奈。
若是你一直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离去。
“你不带她走?!”步君庭颇为不解,明明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为什么最后还是要离开,还不等她醒来?
“步公子,这就不是你该插手的事了。”向来沉默的苍鹰跨步上前,挡在了步君庭的前面。
北堂龙翔身影欣长,在夺目的阳光下,宛如天降神帝般踏足在一派金波粼粼上,袖袍捶地。他没有转身,却开口道:“步君庭,这次我是救了你,但你的回报须得付在她的身上,我要你尽你所能护她赤玄一路。如若有二心……我会叫你尝遍世间万千酷刑!”他身边的水面突然暴起,将岸边的一棵松树击得粉身碎骨!
步君庭知道,他这是在威胁他。
北堂龙翔忽地偏首,清冽的眉目,端的是别有深意的告诫,一片冰川风雪,万径人踪灭的森然。让步君庭心中一寒。
“切记,她是我的皇后!”
须弥,北堂龙翔蓦然回身,眨眼的功夫消失在了粼粼溅起的金色水花尽头,几星血色几不可察的从他袖间溢出,没于水间。苍鹰再看看自己那面容苍白却早已恢复了几分气色的主子,微微叹了口气,跟随北堂龙翔的身影离去。
你说你要磨练,好,我给你三年。如若期满你未归,我将倾尽天下,将你重新带回!昭告天下,你的身份,我真正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