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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鸣凤院。

“姑娘,明日皇上设下的饮宴您真打算去?”碧落止不住的忧心:“我刚刚看楼主的意思,他好像不太希望您去。”

青瞑捏着胭脂剑荡来荡去的玩:“他的担心肯定有他的道理,他不希望我和皇上牵扯太多。何况,明日这一场宫庆,说不定是场鸿门宴呢。”

碧落大吃一惊:“皇上要动手?”

青瞑摇摇头:“说不准,可他没理由突然对我们怎么样。只是这邀约来得奇怪,我和秦殇都有所怀疑。”

碧落急道:“要不要多带人手?”

青瞑笑呵呵的揽着碧落:“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怎能不信我们能自保?”起身转到里屋:“碧落,我们来准备明日饮宴上的衣服吧!”

五月中旬,阿房宫内开始大肆庆祝,咸阳城外百姓被允许走上街头摆设酒席,以恭祝秦帝国万世无疆。

这日的饮宴如嬴政所言被安排在莲池边进行。天气极好,太阳明媚而不炎热,凉凉的微风绕过人的眉梢眼角,裹随着满池的莲一起起舞。空气中满是若有若无却又不曾消散的甜腻,搅得人心旌摇荡。

有道是阿房多奢华,今日则是发挥到极致。满地长绒毯,保护着舞娘柔软白嫩的赤裸纤足,四处悬挂的珍贵纱幔迷人双眼,整齐排列的食桌镶满珠玉,珍馐美味刺激着人的味蕾。管弦丝竹,靡靡之音,声色共举,昭示着沉沦与贪欲,诱惑着人纵情享乐。

嬴政看着座下众臣把酒言欢,一脸明朗。这样的江山是他的,他欢喜这样的胜景,却隐隐厌烦。就像小孩长时间对着一个好玩的事物,即便当初再渴望,得到之后,珍惜的心反倒减了。眼下,他的目光只在一个人身上,那道倔强的倩影,最近日日在他梦中徘徊。

秦楼凤姑娘。

今日的她格外不同,一席如雪白衫紧紧包裹着修长妖娆的身躯,墨玉般的黑发用一串细碎的珍珠挽起,黑白交映,更衬得人似冰雪般清冷,虽覆着面具,不似真容般明艳无双,但却让嬴政觉得,不论她是何种样子,普天之下都只有她一人能有此风致。

这样的女人,他怎能放手。眼眸一沉,青瞑身边的秦殇让嬴政的怒气忍不住的窜出来。这个男人总是跟他过不去,偏又一身光芒,书生气里怀抱着锐利,不论如何收敛却总能透出神秀,可偏偏这样的人不愿真正为自己所用,仿若时时会拖开掌控而去的鸿鹄,而且这男人若走,一定会带走自己喜爱的凤凰!

龙袍下的手死死握紧,秦殇和青瞑同样的白衣,清洁得如同初春的冰雪,好像这金雕玉砌的宴会在这样的简单下反倒恶俗不堪。一个是连城碧,一个是凤凰花,连身边的宫女都是一脸倾慕,嬴政额上青筋毕现,挥手打翻一个酒樽,霎时本来还热闹非凡的宴会一下鸦雀无声。

风雨欲来。

青瞑与秦殇相视一笑,应付嬴政阴晴莫辨的脾气,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诸位爱卿,寡人看这唱歌跳舞的也是烦了,不知谁能想出个新的取乐的点子?”良久,嬴政才懒懒开口,目光却落在秦殇温文持重的脸上。

打破了尴尬,大臣们颤颤巍巍的活络起来。有的建议看舞剑,有的说可以观赏民间流行的蹴鞠,更有人提出可以斗鸡。

嬴政支着额听了一会儿,目光却始终停在莲池里大片的莲花上。末了终于掉头看向秦殇:“舞剑的确是不错的表演,只是武士持剑过于勇猛,红娘舞剑又太阴柔。倒是秦楼楼主当年纵横江湖,剑法举世无双,再加上楼主的儒雅风流天下人皆自叹弗如,当是剑之雄浑与人之俊美能完美的结合,现在可否让寡人来开开眼界?”

秦殇敛起眼中利芒,优雅起身:“如果皇上有此雅兴,那秦某自当从命。”在人屋檐下,必要能屈能伸,他岂会不懂这道理。

正准备上前,衣角却被拽住,青瞑站起来:“皇上,楼主的剑法我是比不上,可是今日我却自信能比楼主舞剑舞得更好看。”嬴政存心让秦殇为大臣献艺,她怎可让他如愿。

嬴政玩味不已:“凤姑娘想要试一试?那寡人还真想一赏凤姑娘的风姿。”

青瞑噙起微笑,直直的看着嬴政:“那凤儿献丑了。”

忽视掉秦殇可能的疑问,青瞑脚尖轻轻一点,人若惊鸿,却又带着一股闲散自然,越过人群,衣袂翻飞,轻轻浅浅的立在莲池中。

站稳,青瞑对着莲池外众人抬首一笑,璀璨生辉。乌黑长发上的珍珠映着阳光,折射出圈圈光晕,一身雪白,不染尘埃,缥缈不似真人,就像坠入凡尘的莲花仙子。

满意地看到众人眼光中的痴迷,青瞑心中暗自得意。她当然是有备而来,一早便打探好,这莲池看似只种植着莲花,实际上在池中央却有十六根白玉砥柱,原本是为了建一座水中亭榭而留,后来却作罢。那些柱子现下稍稍露出水面一点点,可供人踏脚,但在莲池边却看不出端倪,只道是莲池中的人能踏水而立。

昨日,长歌给自己恶补一晚轻功,只为今天能在这湿滑的玉柱上翩然起舞。想起长歌,青瞑心中总是隐隐作痛,抬手举起胭脂剑,绯色流光倾泻而出,看台上又是一片叫好声。

青瞑转眼看向那抹孤傲的身影,眼眸里全是安抚与祥和。时至今日,她能懂他舒朗和缓的外表下下那颗骄傲坚定的心,她想和他比肩。虽然昨日长歌说,瞑儿,这阵子你变了,变得让人跟着你一起难过。

是啊,是变了,变得不像自己。仿佛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古代的生活,适应了乱世下苦苦挣扎的艰辛。心里慢慢藏了事情,和周围的人一样有了秘密,晚上睡觉时会有一波接一波的悲伤不断侵袭。可是不怕,因为是为了他,就算要抛弃本性里的一些东西,就算是会被当成替身——可爱情,也许都会有残缺。

苦苦练习的武功今日要派上用场,隐隐心里还有雀跃。胭脂剑往下划过,伴着清朗的歌声,舞出漫天华光——

绿绮轻拂刹那玄冰破

九霄仙音凡尘落

东风染尽半壁胭脂色

奇谋险兵运帷幄

何曾相见梦中英姿阔

扬眉淡看漫天烽火

谈笑群英高歌剑锋烁

缓带轻衫惊鸿若

浅斟酌影婆娑

夜阑珊灯未缀

丈夫处世应将功名拓

岂抛年少任蹉跎

江东美名卓伴当世明君佐

豪情肯掷千金重一诺

奏一曲舞纤罗君多情应笑我

且挽兰芷步阡陌

嬴政呆呆的看着莲池里的翩跹身影,她当是仙子,才可如此夺目,白衣绯剑与如火红莲,称上这豪情万千的一曲歌咏,编排的哪里只是一段小小的剑舞!

沉醉间,座下一道白影却惊天而起,直掠莲池。秦殇带着舒适的笑意,踏水而至,稳稳搂住青瞑纤腰,手中闪过一片凛冽清光,和着胭脂剑一起,优雅起舞。

别人不知,他却看得分明。瞑儿再度习武不久,协调尚不完好,在这莲池中,既要舞剑,还要唱歌,脚下步伐难免紊乱,唱至一半,有些后力不继。自己若再不来,恐怕瞑儿会变落水的仙子了。

青瞑有些羞赫的看着秦殇的笑脸,那笑分明在问,傻瞑儿,何苦一切为我承担。

心中暖极,他总是能察觉她的小心思,也总能恰到好处的照看她。揽在腰间的手让她觉得安全,也让她能更完满的继续下去。

晓寒轻晨光朔

残红翩双影落

更深红袖添香闻桂魄

漏尽未觉风萧索

弹指樯橹破忆千年竟如昨

而今空余故垒江流豁

展文武定疆廓惜星陨似流火

风云散聚任评说

大江东去千古浪淘过

乱世尘灰转眼没

帅将鸿儒只堪载轩墨

从何阅尽纤豪错

才俊风流傲列国

一曲终了,秦殇带着青瞑稳稳回到岸边,众人才回过神来赞叹,纷纷询问这个词为谁所作。青瞑带着笑意,问嬴政:“皇上可还满意?”

嬴政意似褒扬:“惊为天人。”秦殇与瞑儿舞于莲池,虽不愿承认,但确实是最为耀目切合的一对壁人。就算他度量狭窄也好,他总是一边想要让秦殇能为己所用,又一边总想除掉他。出巡时把瞑儿弄进宫,本想就此把她囚在他的领域内,可他太小看了这两人的情份,当然他也太放心了他那可爱的融姬。只愿今日,她能表现好一点,所谓将功赎罪,不然他不会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

“凤姑娘真是精才绝艳,给寡人的这宴会添了不少光彩,可寡人尤未尽兴,不知凤姑娘还有什么精彩的点子可让寡人开怀?”游戏刚刚开始,何必急着收网,何况他是爱煞了这个女人卯着劲跟他过不去的样子,让他独自想着都能笑出声。

青瞑看着嬴政笑得不怀好意,知道他耍着她玩,那自己何不奉陪?想玩是吗?几千年后的人可比你会玩多了!

“既然皇上兴致不减,那凤儿自当尽力。不如我们来玩个大家都能一起玩的游戏,君臣同乐,可好?”

“哦?”嬴政眯着眼睛:“是什么?”

青瞑笑:“真心话与大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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