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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挂起了一个温和的微笑,然后心开始狠狠的抽痛。

又欢喜又悲伤。

即便没有了记忆,这样的感觉仍在存在。

即便认不出来了你的容颜,但只要一眼望过去,便察觉到了所有。

即便你淹没在茫茫人海里,都能被你的光芒指引着来到你身边。

流光万丈,他似乎从世界的另一端款款而来。

走出了山水重峦,散尽了云遮雾绕。

那样的心情,就像越过千万光年的距离,终于触摸到了遥不可及的恋人。

她笑到妖娆,如同罂粟在一瞬间怒放。

盈盈站起身,向他走去。

周围的人事是空,周围的喧嚣是空。阳光似乎遮天蔽日,她只能看到那双氤氲着漫漫轻烟的瞳孔。

她终于遇到他。

走向他的路途,他自始至终看着她微笑。

一步一步,走过了流年,走过了光阴。

站定。

他唇角终于扬起优雅的弧线,淡若柳絮飘摇。

他对她张开了双臂,轻声唤道:“瞑儿。”

那是一个神奇而瑰丽的怀抱。

她毫不犹豫,轻轻靠到他怀中,仰起脸,轻颤的睫毛如同风过花海,拨起一阵阵涟漪。

“是你。”

“是我。”

他收拢了手,低头,吻上她娇若三月桃红的唇瓣。

两人轻轻浅浅贴合的唇,就像一朵昔日的桃花,于岚雾中吐绽。

唇瓣香软,馥郁清芬。

他停在她的唇上,安静的,没有入侵。就像要维持这个动作,直到沧海桑田,地老天荒。

阳光与细雪,悲伤和甜蜜。

耳边响起熟悉的旋律。就像一束花,绽放着,微笑着,含着泪慢慢长大。

所有的感伤,总会留下一丝快乐的线索。

所有的遗憾,总会留下一处完美的角落。

或许有过绵长刻骨的痛苦,或许曾经无数次想要放弃,可现在终于明白,你带给我的快乐,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快乐。

如果这是一幅画卷,必定会不朽。

忽略了世界的一吻,在别人心中是波澜壮阔的宣言,对他们,却是重逢与离别两相纠缠。

他抽离了唇,轻轻放开了她。她亦是有礼,静立一侧。

他转身离去,她在同一时刻举步回桌,拿起勺子,喝粥。

就像刚刚那一幕,只是南柯一梦。

已经失去的,不是一个吻便能补得回来。

温软的夏风悄悄钻进殿堂,她轻轻拿手擦了擦唇角的粥渍。

安静开始无止境的蔓延,再回首,清梧的座位早已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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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看到清梧坐在房内桌边,桌上一碗清茶,袅袅的冒着白汽,他右手食指一直在茶盖上打着圈。

不曾发现他的手指关节棱角如此分明,便似早春的竹枝,以极为秀美的姿态弯着。男子的生不出如此细腻白皙的手,女子的手指又不会这般硬朗修长。

长平君,原来真正的贵族举手投足皆是风流。

好似这样娇惯出来的人,都很骄傲。

越骄傲的人,往往越脆弱。因为站的越高,摔下来的话便越疼。

她始才有些不安。她找到了她一直期盼的人,却完全无视了他。

刚刚那一幕,他是尽数看在眼里。

没有发怒,没有甩手就走,只是静静地坐在房间喝茶,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

笑意阑珊。

“怎么没有把第三块竹简给他。”清梧目光转向床上的行李,那个镂空雕花的沉香楠木盒子触目惊心。

她垂了头。

贪婪的索取一个人的爱,然后在心底牵挂另一个人。

听到能出行时欢喜到几乎晕倒,原来潜意识里是有这样的期望,所以才会偷偷带了木盒。

她无言以对。错在她。

时光在沉默中流逝,她缩在床边睡了又醒,看到他仍是那个姿势。

长腿微屈,右手垂在早已冰凉的茶盖上。

夜月横斜,轻窗半敞,几枝疏影。繁花枝头,照得他身上花影斑驳。

房里没有点灯,她迎着那稀微的光,看着他的身影,突然难受得连看都看不下去。

修长桀骜的身影,高傲却孤单,如同星空下的黑天鹅,在黑夜中深思,在黑夜中叹息。

他总是穿黑色的衣服,此刻他便如同黑夜的儿子,快要与那弥漫的黑暗融为一体。

听到她的响动,他微微侧了侧头。

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他的半侧面。一张令人停止呼吸的脸。一双令人停止心跳的眼。

他依旧是美丽到只用一双眼睛,便能迷倒众生的男人。

可是那眼看她的温情不再。

妖媚而邪气,仿若浴火而生。

也许这才是清梧本来的样子。

她一直好奇那么温和的大好人清梧,洗衣做饭样样行的清梧,如何能带领着一众人在秦朝的夹缝中生存,现在她才知道,因为有了她,所以清梧才会那么简单而透彻,也因为她而散尽一身傲骨,成为一个温情细致的男人。

可是现在,她伤他伤得彻底。

“睡觉要记得盖好被子。”

良久,他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别离。

让她的心透凉。这比愤怒来得更可怕。无情,才会无恨。她懂。

悉悉梭梭衣料摩擦的声音,清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拽住了他一片袖子。

他没有收手,只安静的看着她,看到她最后羞愧的松了手。

“我可以容忍你的所有脾气,可以为你承担所有后果,但我不能原谅背叛。”暗夜如斯,他字字镇静:“你知道这是怎样的感受,瞑儿。”

说完他便走了,空气里仍有他的清香味道。

他叫她瞑儿。承认了她和那个白衣男子的过往,也将这些日子来的耳鬓厮磨一并抛却。

她脸很烫。

在前一晚,还发誓般的对他说,你是我的人,所以你得给我老实一点。

要和你一起吃到老、玩到老……

而他也说过,我也是你的男人……

然后,她在他朋友的地盘上,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男人又搂又抱又亲。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

百般宠爱,百般退让,换来的不过是天大的谎言。

清梧……

她抬手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

“你这个贱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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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的街道非常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今日的气氛则更为热烈,因为有人搭起了一丈高的的擂台,在选汉中第一高手。

她被挤在人群间弄得七荤八素,随着人流一起来到擂台边。阳光分外的耀眼,温暖成片的往人身上抛,她眯了眼,看人在擂台上咋咋呼呼的抢一个毫无意义的第一的名号。

一个长相颇为俊秀的少年身姿绰约的掠到擂台上,潇洒的身形惹得人群一阵喝彩。主擂的人按例问了一句:“姓名,字,年龄,师承何处。”

少年极为有理,冲人群一抱拳:“彦祖,字寥青,十七岁,师承蜀汉七门。”

人们又是一阵赞叹。大好年华,风度翩翩,且出生名门,这个少年看来极有可能拿下今年的汉中第一。

与少年对擂的是上一局的胜者,名花斜,阴阴柔柔的样子,使得一手邪里邪气的武功,手持一根清光四溢的软剑,一看便是名匠锻造。

“请。”彦祖躬身,花斜一语不发直接就冲过来,狠辣的样子和他的长相完全不符。

两人在台上打得难解难分,好像是蛮精彩的,她却看得百无聊赖。

那两人招式花俏,很吸引人的眼球,不过华而不实,根本就像是小孩过家家。

对,一群傻瓜凑在一起闹。

她也不知怎么会是这样的想法。她看过清梧练剑,那才叫真正的绝世光华。

她打了个呵欠,费力的转身想走,却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擂台上传来:“那位穿白色衣服的姑娘,我的武功看上去让你无聊到想睡觉么?”

她本没搭理,却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这才转身看向擂台,发现不知何时花斜的软剑已经缠在了彦祖的脖子上。

这个花斜一看就是小气的人,也许刚赢了彦祖刀都没收就在观察台下人的反应,见她没有崇拜得两眼桃花还满蔑视的样子就不爽了。

人长得太好就是太引人注目,扔在人堆里都被提出来,清梧要她戴面纱其实是没错的。

她闲闲的想,嘴里脱口而出:“本来就很无聊。”

花斜凶光毕现,她怎么看怎么猥琐,想走,花斜却再一次叫住她:“这位姑娘好大口气,那在下倒想和姑娘过上一两招,见识见识姑娘那不让人觉得无聊的武功。”

她有些后悔。平时总是清梧护着可以口无遮拦,现在怎么收场,她一点武功都不记得。

脚底抹油……

“想走?”一声厉喝,花斜一把扯过彦祖手中长剑,直接向她掷来。

来势汹汹,她不知怎么躲。

人们还来不及惊呼,人影一闪,那道银芒便被生生夹在来人指间,然后两指轻巧的往反方向一用力,蜀汉七门弟子的宝剑便断成两截。

“清梧……”她小声喊,又给他惹祸了……

他没理她,往前一纵,直掠上擂台,花斜直觉来者不善,软剑从彦祖脖子上抽出便刺向清梧,清梧也不躲闪,手一瞬间穿过软剑,直接卡住花斜的喉咙。

“这位……公子,可是比擂……”主擂人吓得两股战栗,小小的一个汉中比武擂台,怎么来了这样的高手……一招……就把花斜给制住了。

“比。”清梧轻轻地说,无视花斜眼里的惊恐,单手微用力,花斜的脖子便垂了下去:“不过不和这样的废物比。”

主擂人拼命擦汗,还来不及说话,却突然见到这位美得让人难于移开眼目的公子突然笑起来:“和他比。”

他没有指谁,可人群却在一瞬间知道了他要和谁比。

远远站在擂台外围的一个白衣公子。

温文而安静地立在一边,却怎么都无法让人忽视掉。如果说擂台上的公子是耀眼的朝阳,那这位公子便是天山的雪莲,各自都美到了极致。

这两个人,才是真正能站在一起比的人,其余的,真的都是废物。

白衣公子嘴角泛笑,没有施展轻功把自己弄得身如云烟足踏月,只是端庄而从容的从搭好的梯子上一步一步走上擂台,站定。

“名……名号,字……还有……”主擂的人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完,他只要一看到这两人精致得画一样的脸就说话都不利索。

“李清梧。”

“秦殇。”

简单的报个名字,礼貌而骄傲。

不用一大串看似风雅的字来体现高贵,不用一个响亮的师们来撑门面。这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多做,举步投足间都透露着一代枭雄所拥有的气概与豁达。

枭雄便是枭雄,已经不需要任何动作来证明自己的身手。

这一刻,台下的人群如同压抑已久的洪流,瞬间轰炸开。

秦殇,位高权重,早是一代传奇,李清梧,旧朝显贵,武功天下无双。这两个人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留下那些崇拜他们的人口耳相传他们姿容如何可比天人,身手多么的出神入化。

现在他们齐齐站在这小小的比武擂上,说不出的怪异。

死里逃生的彦祖缩在角落,看着被清梧破布一样仍在一边的花斜,突然很后悔来打这场擂。难怪那个姑娘觉得无聊,他也觉得刚刚自己卖弄身手简直就像小丑。

清梧和秦殇各据一角,隐而不发。黑衣白衣,鲜明招摇。

她站在擂台下看着,这样的对峙,感觉熟悉得千年万年,只是压抑,很压抑。

良久,清梧侧步向前,手里刀光流泻,秦殇依旧沉静,袖底滑落一把极薄刀刃,从容应对。

“这两个人呐,老是见一次打一次。”

她蓦然侧头,发现昨天那个艳装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身边。

“以前见着了也都会打架吗?”她问。

“是啊,打得可凶了,今天算是斯文的。”艳装女子对她一笑,依旧风韵万千:“你真的什么都忘光了。”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她有些歉然地笑了笑,又往擂台上看:“不过他们打起架来都很好看。”

身姿都极为优美,再狠再强,也是一道人间风景。

女子扑哧一笑:“等下打到见血就没那么好看了。”

“呃?”

“你是忘了的,他们哪次打架不是打红了眼。这两人都长得一个大侠样子,实际上都是小孩子。”

她愣:“他们为什么老打架?”

女子突然不笑了:“因为你。”

见她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女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这么坚强的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坚持到最后。若你不放弃得这么快,若你能试着去倾听……也许……也许就不会……”

话说到一半便没再说下去,只是很认真地转去看台上的白色身影:“莫失莫忘,是你食言了。”

她紧握着自己的双手,过去的事仿佛近在眼前,只是她抓不住。提起裙子便拨开人群往擂台上跑,也没人拦她。

清梧和秦殇打得正烈,没防备她突然往前面这么一冲,都急忙收剑。清梧一个踉跄,剑在地上拉出一道深深的划痕,下一秒便被她死死抱在怀里。

“清梧,清梧,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把头埋在他衣服里,缩着不出来。又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可是不管了不管了。

她害怕,害怕见到黑衣白衣都沾染鲜血的样子。

汗水顺着清梧的脸细细的落下来,他一手持剑,一手抱起她,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

她安心,至少,他没有拒绝她。

她躲在清梧的肩膀里庆幸,所以也没有看到,一直微笑如同浮云的秦殇,在她与清梧相拥而去后,淅淅沥沥淋落了一地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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