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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空气凉薄,忙碌一夜,长歌疲倦的推门而出,见到青瞑仍旧等在门外,背挺得笔直。她听到响动,忙回过身来,见是他,便微微一笑。

笑是笑了,只是没笑到眼里。

那样的眼神,就像已经哭了千次万次,溶了所有的泪水,却再流不出来。

那是悲伤后的绝望。

混着寒冷雾气,她面如冰辉,如同凝聚着霜雪。与昨天不同,就像一夜瞬间成长……或者说,瞬间苍老。

长歌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话,青瞑倒是很镇静,问道:“秦殇没事了吧?”

长歌轻轻拍了拍袖子,谈到医患便一派从容:“辛夷的毒我能解。”

“真的?”青瞑总算高兴一点,可长歌下一句就把她打到地狱。

“可是我不能医人白骨。”

“白骨?”青瞑愣掉:“什么意思?”

“瞑儿,你要知道,秦殇自小便带在身上的病是相当凶险的病。”长歌揉揉眉心,似乎非常苦恼:“我想尽办法,可是秦殇经脉脆弱是先天便有的缺陷,一般的药物只能帮他延缓病情却不能根治。按理说,这样脆弱的身体、这样繁重的事务拖累下他活不过二十岁,可他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他已多活了五年,这些年来,每过一天,他都是等于在向老天借命。”

“你到底想说什么?”青瞑稳稳神:“你说,我在听。”

长歌拉住她的手,意在安抚:“瞑儿,秦殇已经撑不下去了,你要明白。”

青瞑摇摇头,好笑的看着长歌:“你在说什么胡话?秦殇怎么会撑不下去?你都说他只能活到二十岁,可他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五年都撑过来了,他还有什么撑不下去的?他什么都能做到,他也一定能活下去。”

“瞑儿!秦殇本就已经够虚弱,现在还中了辛夷的毒,你知道,辛夷就是能让人不断衰竭。瞑儿,秦殇不是神,他只是一个凡人,他虽然够顽强,但他不是无坚不摧的。”

“撒谎。”青瞑拍掉他的手,跑进房里,看着睡得安静的秦殇。虽然脸那么苍白,可他的呼吸却不曾停止;虽然手那么凉,可他却真真实实的活着。

“秦殇,长歌在骗人对不对。他说你不是无坚不摧的,他是小看你对不对?”

“怎么办,你醒来一下好不好,我们说说话?”

“我没有怜悯你,你别气我,我是真心想帮你,无论我们的爱情在不在,我都觉得我对你有责任。”

“你再努力一点,我不求你健康起来了,只求你活着就好。”

青瞑唠唠叨叨讲了半天,秦殇依旧安静,白到透明的脸,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如同婴儿的质朴。

长歌跟着进来,按住她的肩膀:“你怎么就那么急躁呢瞑儿?”

“啊?”青瞑反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长歌。

“我只说一般的药物不能根治秦殇,但我没说他无药可医啊。”长歌笑眯眯的:“从前有挂剑草可以治好他,不过他却给你吃了。”

“还有什么能治他?挂剑草只有一棵。”青瞑皱眉:“他就是个傻瓜。”

长歌从一边的桌上拿起一小张竹简,递给她。青瞑一看,上面就三个字,美人兰。

挂剑草……美人兰……

“很像英雄美人吧?”长歌抚平衣裳的褶皱,神似玩味:“挂剑草虽然名字刚烈,但却是天下最好的补药,舒筋易气,就差不能起死回生了;美人兰名字温婉,却是天下最毒的毒草,谁碰谁死。你看,世间万物就是这样,相生相克。”

“美人兰毒成这样……你不会打算给秦殇吃吧?”青瞑见长歌一向平淡无波的眼睛里光芒四射的,这明显就是一个医者在面对挑战时的狂热。

“能找到的话,当然给他吃。”长歌抬手捂住青瞑的嘴:“你听我说,美人兰虽为草木之纲,实际上却分为一雄一雌的两株。雄株剧毒,但之后若能再服下雌株,便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什么意思?”

长歌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满脸兴奋:“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青瞑有些担忧:“秦殇弱成这样,再来个剧毒,我怀疑还没等吃下雌株他就先……”

长歌敲敲她的脑袋:“你忘了你面前的是什么人?我是神医啊。我怎么会允许他被我开出的药方毒死。”

“那你就是说能治好了?”青瞑终于又一次雀跃:“那你还说他撑不下去了?”

“没有美人兰,他就真的撑不下去了,这不算骗你。”长歌调皮的眨眨眼:“我看你情绪低落,想吓吓你,你看你现在多开心。”

青瞑会心,她说:“长歌,你现在很幸福吧?玉一很好吧?”

长歌说,是啊,我很幸福。

笃定中带着三分忍让七分宠溺,可青瞑却没听出来。

“对了,美人兰在哪里可以寻得到?”青瞑想起最重要的问题:“秦殇已经耽误不起。”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长歌终于严肃起来:“我知道它们在哪,可哪一株都很难得到。”

“很贵?”青瞑试探着问。

“它们本就无价,更何况,我想它们的主人都是不稀罕钱的那种。”长歌说:“雄株,在阿房宫,它的拥有者是嬴政;雌株,在你去过的地方,纳海福地,它的主人是前楚国的大祭司,蒙召。”

青瞑的嘴巴抖了抖,再抖了抖,无语了。

都是熟人,话说熟人好办事,可这两个熟人,她真的躲都躲不及。

“阿房宫我可以去试试,但是纳海福地路途遥远,快马加鞭往返怎么都要一个月,这还不算可能耽误的时间。秦殇能等这么久吗?”

“这倒不用担心。只要能在三天之内先服下雄株,我再配上些药材引导这些神奇的毒将秦殇体内那些败坏的东西清净,我保证他能再好好的过半年。然后再用雌株来让他受创的筋脉恢复。半年时间,这总该够了。”长歌算了算,微笑拍拍她的肩:“放心些了吧。”

“真神奇……”青瞑有些呆:“毒药居然也能给人续命。”

“谁知道呢,也许雄株也在等雌株也说不定呢。”长歌垂头说了句,转瞬间就不见了青瞑,只听她远远的声音传来:“我去阿房宫……”

长歌目送她走远,神色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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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了。”嬴政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浓重的阴影遮住了面容,居高临下的俯瞰殿下的人:“朕还真是想念得紧。”

青瞑直挺挺地站着,也不行礼:“我要美人兰。”

嬴政皱了皱眉:“瞑儿,你怎么就养成和秦殇一样的臭脾气,不向朕跪拜行礼,也不懂君臣之别吗?”

“把你的条件说出来,我都答应。”青瞑很讥诮:“你费了心思,不就是等着我来问你要美人兰么,何苦到现在来拐弯抹角。”

“瞑儿,朕有没有说过,女人太聪明了不好?”嬴政缓缓站起身来,又坐下,始终没有走下御座:“你若是愚蠢一些,朕也不会对你如此的感兴趣。”

“皇上,您爱慕的凤姑娘早是死了的,你怎么还对我说出这番话。”青瞑不以为然:“说吧,你这次又想要我做什么。”

“你是痛快的人,朕又怎能再啰嗦。我给你美人兰的雄株,而你,要接管秦楼。”嬴政终于笑开:“我都说了,女人太聪明,要承担的务必就更多。”

“接管秦楼?我?”青瞑不可置信:“我以为皇上臣服四海之后,便再不缺秦楼这股势力。现下秦楼凋零,也是拜你所赐,皇上又何必多此一举,要再复兴秦楼。”

“朕从未觉得秦楼多余,反倒一直都认为秦楼这种介于朝堂与江湖间的势力用起来相当的顺手。朕当初削弱秦楼,不过因为秦楼在秦殇的带领下养成了一身反骨,朕难于控制,算是不得已而为之。”嬴政摸着下巴:“只要给秦楼注入全新的血液,它依旧是朕的左膀右臂。秦殇我是不会再用,我也会遵守和你的约定不要他性命,而我希望瞑儿你能表示出足够的忠诚。”

“你从来都没想要放过我。”青瞑叹气:“有时候我觉得皇上你还真是幼稚,这样的游戏有那么好玩么。”

“好玩得很。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嬴政勾勾手,侧帘里走出个宫人,手捧着一个狭长的盒子。

“我有得选么。”青瞑径直伸出手:“给我。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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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兰,长得实在普通,浅青枝叶,淡色花瓣,单薄伶仃。唯一的神奇,不过是它没有根系,不用种植于泥土,不需用水灌溉,孤单的躺在精致华丽的盒子里,也依旧保持着鲜活的生命。

长歌捧了美人兰,知道了嬴政会慷慨相赠的原因,只说,这代价太大。

青瞑无所谓的耸肩,嘱咐所有人,不要告诉秦殇。

秦殇服下这天赋异禀的兰草,真的情形大好,瘦到脱形的脸开始泛起如同羊脂玉一般的光彩。

可是长歌警告欢这欣鼓舞的一群人,没有雌株,秦殇这就等同于回光返照,雄株让他的生命力爆发,可不代表它就不是毒药,时间一过,它毒起人来一样尽心尽力。

雌株在纳海福地,当年凤姑娘的确闯进去过,而她闹别扭离家出走时也稀里糊涂的走到了那里。可问题是,巧合之下她不记得路,也不知如何进入原来大营的领地。更何况,大营位置暴露后,清梧肯定已经率众迁移,就算找到纳海福地,恐怕也是人去楼空。

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到清梧。

怎么找,人海茫茫。

怎么找,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要他给她美人兰。

尝微发动处于南方的所有人马找寻李清梧的下落,顺便探听进入纳海福地的办法,可是一无所获。

转眼时间过去三月,大地回暖,万物重生。青瞑焦躁得无以复加,每天在秦殇面前还要装做若无其事。孩子已经有六个多月,她行动也愈加不便。

长歌初知她怀孕,先是惊讶,很快默然。从此后,他除了每天给秦殇诊治,还会兢兢业业地帮青瞑调养。青瞑从未对他提起过多的事情,但长歌从她脉象里,知她曾经流产,曾经中毒。这两年来长歌虽没陪在她身边,她也不打算对他过多言及其中波折,可几次诊脉,长歌就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是心疼的,却再不如以前一样溢于言表,只是没了命的给她补。长歌的确是一流的医者,青瞑都以为彻底垮掉的身子被他硬生生的调理得好了很多。若不是秦殇命在旦夕,青瞑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还算不错。

虽然,偶尔她会记起清梧。有时候孩子无意踢她一下的时候,清梧的样子就特别清晰。

喜爱幻想的小女孩会说,那叫思念哦。

青瞑这时候会笑,笑得很温暖。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在想他,他却不知道。

他永远都不知道。

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他还有一个孩子,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长大。

爱的过程是缠绵,爱的结果是哀伤,对此,青瞑早已经习惯。

或许清梧来找她的那晚,她就该选择跟着他远走高飞,然后义无反顾的支持他的复国大业,也许这样才算对得起这份爱情。

可她没有。

最后那一巴掌,她甩得不后悔。

明知会死的事她不会去做,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完成。她要带大他的孩子,这孩子一生下来就见不到父亲已经够可怜;如果可以,她还要去保护清梧不被嬴政给灭掉。生命是很宝贵的东西,爱情的风花雪月不能以此为代价。

这一点,从她跟着秦殇开始时就已经很明确。

她想自己足够的坚强,坚强到可以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脆弱的时候,她只要想起清梧的名字,她就会特别的勇敢。

转眼又一月过去,雌株依旧踪迹难寻,尝微暴躁得快疯掉,青瞑也难掩心焦。

有一天,秦殇突然问青瞑,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不安,我已经快好了,你不高兴吗?

青瞑挤出一丝笑,说,开心。

秦殇轻轻碰了碰她突起的小腹,表情有些难过。他说,总是会想起他的孩子,那个还来不及哭就死掉的孩子。然后他问青瞑,等孩子生出来,他可以做干爹吗?

秦殇当时的表情特脆弱。

青瞑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只要你愿意,你做孩子的爹都行。她笑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个孩子。

秦殇摇头,哪里会,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欢。

青瞑在一瞬间都以为秦殇很爱她。这阵子他表现奇怪,经常望着她笑,经常说容易让她误会的话,经常想要靠近她。

这念头转而被她很快否认。

生活是需要希望没错,但不要沉溺于幻觉。

某天黄昏,她刚喂秦殇喝完药,秦盛就说门外有人找她。青瞑跟着他一起出去,看到来人,呆了半天。

居然是洛持。

洛持见着她了,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递给她一方很精致的竹简,然后就垂手立在一边。

青瞑翻开竹简,字是绝顶好字,龙飞凤舞,落笔刚劲,她再熟悉不过。看完后她半天没说话,满世界都只剩下了风的声音。

清梧说,听闻凤姑娘在寻找美人兰,他有,他愿意给她。

清梧还说,他要成亲了,顺便邀请凤姑娘去观礼。

哭还是笑,青瞑选择了后者。

虽然她不是没幻想过,清梧会等她,清梧一生都只要她。

当幻想和现实面对时,总会痛苦。人要么被痛苦击倒,要么把痛苦踩在脚下。

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青瞑很和气地对洛持说,多谢长平君美意,今天天色已晚,洛持不妨在秦楼歇下,明天一早便动身。

晚上,青瞑上床准备睡觉,秦殇却突然来到她屋里,默默脱了鞋,钻进她的被子,抱着她,对她说,瞑儿,你别去好不好,我不想你去见他。

青瞑心里本就乱成一团,对秦殇难免敷衍:“他有对你的病很好的药,我去拿了药就回来。我好累,我先睡好不好。”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背对着秦殇。她的本意只是不想让秦殇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

秦殇从身后环住她,迷迷糊糊里,青瞑听他说,我知道我会死,我一早便知道,可我拼尽了全力,只想在这最后的日子,天天都听你给我唱长相守。瞑儿,你答应过我给我唱的歌,至今都不曾唱给我听。

后来,青瞑又想起了这一天。当时她要是晚一刻转过身去,或是不那么快睡着而是把秦殇的话都听进去了,那她就不会走了。秦殇在她身后咳了那么多血,哭得那么厉害,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去了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真的太短,一晃眼就过去了。两个月也实在太长,这其间发生的事,足以扭转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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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静花:也许在你心目中,爱情就是不计后果的生死相随,瞑只有一直支持清梧跟着他一起去复国才算是深爱他。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瞑跟着清梧一起走,他们倒可以不在乎,大不了一起死了也算是殉情,可是孩子怎么办?要让他做孤儿?我想作为一个母亲青瞑不会舍得。

从瞑跟着秦殇开始,她就从未想过要帮着秦殇一起去反对嬴政,宁愿被恨也要破坏秦殇的计划,那么现在对清梧也是一个道理。没有了生命,便没有了任何意义。爱情不是天花乱坠的浪漫,不是冲上前去一句“我和你一起去死”就是完美,爱是隐忍和牺牲,要爱一个人就先要活着才能去爱。

在瞑心中,或者说在我心中,爱情不是盲目的同一个人去死就是伟大,相反地,能够承担误解忍受伤痛也要保护他的那份心意才是最珍贵的。

也许这样的爱情观点不符合一般言情小说玉石俱焚的规范,我这样的观点也不知你会不会接受,大概再过几章大家就会明白。

还有啊,你们这群娃,结局有那么重要吗?天天在猜谁和谁在一起,你们要学着享受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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