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在进入此次任务的第一个晚上,楚江破天荒地得对自己袒露真言。而在那之前肖君从来没想过将团队中的所谓背叛因素计入胜利的障碍率,即便这环环相扣的实验规则看起来那么像具有上帝视角的发动者跟志愿者们开得恼人玩笑。
直到他亲眼看到赵烨不管出自于走投无路还是蓄谋已久,竟那么干净利落得把王泽立爆了头。
肖君才真正领略这场实验的更深一层意义。此时他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曾同舟共济生死相依,都曾患难与共信任有加。如果要他过电影一样去猜忌怀疑每一个人的行为动机,比之面对凶猛残忍的丧尸群杀个七进七出,更让他从内心深处产生畏惧和退缩。
楚江看出了肖君此时挣扎于内心的思绪已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呈现出面瘫的表情,他轻笑一声:“我只是提醒一下而已,非有意破坏团结与信任……”
“我也明白…”肖君纠结得揪着自己的短发:“现在真的不是互相怀疑嫌隙的时候——只是,谁能说明白瀑布下水潭里那些用来引诱丧尸的内脏究竟是哪来的?”
众人沉默,面面相觑。秦客语端上一锅汤水:“大家都饿了吧,稍微吃点热的吧。”
炖汤的容器是吃剩的罐头盒,少得可怜的肉是之前剩下的大半只野兔。但在这样的条件下,有热气腾腾的食物已经是极大地奢侈了。拼杀半日又高度紧张的几个人早就饥肠辘辘,毫不客气得大快朵颐起来。
“肖君,我觉得你想多了…”乞丐头边吃边摇着头道:“林南和胡老师为了对付方玖才把丧尸引过来,这一路上洒下了不少诱饵呢。之后被瀑布冲下来一些也不算稀奇啊!”
“是啊,如果有内奸,哪有把自己一并圈到死胡同里的。丧尸们慢慢接近团团包围,不是连自己都没有活路了?”林南说着望了望肖君,两人的表情瞬间冰结,低头出神得盯着手中的野兔汤,然后一齐转向了胡宪国——目光如炬。
“你们?不吃了?”胡宪国眯着眼睛迎上两人的目光,但一点不难看出他眼里心虚躲闪的痕迹。
“胡老师,你刚才为什么出去?”肖君声音不大,但在这每个人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沉寂氛围中,就如岩壁上滴下的水一般掷地有声。
“我是…出去看看周围的环境,顺便想抓只兔子给伤员补身体啊!”胡宪国依旧如是回答。
“可是明明就没有到弹尽粮绝的时候,而且我和林南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您不是不知道吧?”肖君逼问道:“您说追踪野兔的时候忽然山谷遭遇丧尸群,突围出来才在半山腰遇到我们——但您的身上怎么连半点新鲜的血迹都没有呢?”
“……”胡宪国沉默,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除了淡定以外的表情。
“胡老师,您出去有四十分钟了吧。”楚江道:“为什么不连通手臂上的通话仪?甚至遭遇丧尸群的时候也没有通知我们?”
“你们…这是在怀疑我吧。”胡宪国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担心丧尸群听声辩位,不敢说话只能一个人力拼…”
“那你…为什么又带走了所有的火源?”乞丐头追问道:“你前脚刚走我们的油灯就灭了,我到处都找不到打火机却原来都在你这里。”
“我确实没注意,之前的火是我负责点的。”胡宪国解释道:“打火机在我这也很正常吧…”
“胡老师,您还是说实话吧。”肖君轻叹一声:“这样的说法…就算我信你大家也不会信的啊!这一路上各种艰难险阻,您就是一个善良睿智的好长辈,救死扶伤又奋勇战斗。我不相信这一切从一开始就统统都是假的,如果您真的有什么苦衷就直说出来,我们大家都会理解你的啊!”
“我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们不相信我——那怎么想我都随便吧。”胡宪国扶了扶眼镜,露出凄然又无奈的笑。
“胡老师,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肖君道:“你是否是真的去追兔子的?”
“是。”
“在这个过程中你遭遇到的什么异常?”
“丧尸群入山谷。”
“除此之外呢?你是否还有什么隐瞒大家的地方。”
“有…但无可奉告。”
“你做过背叛我们团队的事么?”
“从来没有。”
“那我信你一次。”肖君转向楚江等人:“你们认为呢?”
“一定要我说的话…”楚江先是长出了一口气:“如果胡老师真的是内奸,他一个人的行动极有可能是在和方玖碰头。两人密谋引来丧尸将山洞里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伤残一网打尽,那么肖君和林南就成为了没有组织的流失志愿者。这样下来方玖就可以顺理成章得与这两人建立契约。而就方玖目前的异能来讲,他急需林南这样的近身战斗力和肖君这样刀枪不入的防御力…胡老师,如果我们异位思考,您觉得是我的猜想更有说服力呢,还是您刚刚的说辞更让人不疑?”
“我知道我的话站不住理…所以,你们想怎么处置悉听尊便吧。”胡宪国平静得说:“楚同学你是引导者,如果为了保险起见解除与我的契约也好…我都能理解。”
“你们不要这样,我觉得…我觉得胡老师不会是这样的人。”苏黎刚才就已经醒了,听得这许多分歧不由急切得插了一句。
“我也觉得…说不通啊——”林南道:“胡老师若真是方玖的人,要对付我们机会就太多了,趁我和肖君不在的时候只要一挺机关枪就能把所有人灭了,干嘛那么费劲得引丧尸过来啊!”
“如果他亲手杀了我,那么他就继承了引导者的身份。”楚江话里的意思是林南想得实在太简单了:“若他真是方玖的同伴,自然不愿意被动得成为引导者而与方玖对立。”
“我还有件事更想不通——”乞丐头道:“我们这些人不过才得到了一块记忆碎片,也就是说除了星星点点的记忆以外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了什么在这里不是么?而胡老师,您现在就有难言之隐无法与大家坦诚相待,无形之中不就等于诠释了您比我们知道的真相要多得多这一事实?那么您——”
“您是第五位引导者?”肖君对于乞丐头开挂一般的冷静分析十分赞许,也对这令人震惊异常的结论表示极度不敢相信。仔细想想他不肯告知大家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所有的真相呢?还有那藏在牛奋车后备箱的诡异武器,是不是他作为引导者时觉醒的一刹那拥有的身份证明呢?所有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胡宪国的不寻常,肖君不由自主得紧了紧手里的武器。在这种状态下一旦对方无可辩驳狗急跳墙,是少不了一场恶战的。
“你们呀…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胡宪国竟然笑出声了,他抬起眼睛盯着楚江:“楚同学,我想你还是做个决定吧。现在看来——只有我离开了,你们才能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