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鬓姻缘结绿柳
红颜情丝系红袍
秦、顾二人接了李龙图的帖子分别到了欧阳家、曹家,跟两家说明射柳结缘一事。
曹夫人刘氏本以为依着自家的权势,亲事是十拿九稳,却没想到遇到了欧阳家同时提亲。想到还有人敢与曹家争胜,心中就有些不满。谢过了顾知县的说项之情,回到后堂脸色便带了不快。
后堂之中曹仲玉正与自己庶出妹妹曹莹莹闲话。看母亲进得屋来,连忙起身扶住刘氏,脸上现出殷殷之色。因久居母亲膝下,也不避讳,直接问刘氏道:
“李龙图家回信了?可是同意了?”
刘氏瞧着自己的儿子,只觉无一处不好,就是天仙下凡也该求着嫁给自己儿子,哪里还用犹豫。便带了怒气道:
“本来是好好的,可谁知欧阳家横插一脚……”
曹仲玉急道:
“可是不成了?欧阳家好大胆子!敢与我家抢亲!”
刘氏忙安抚道:
“也不是不成,只是要你与欧阳云灏比试一把,谁赢了姻缘便是谁的。”说罢把赌射定亲一事说了一遍。
曹仲玉听说原来是赌射,便放下心来。
“孩儿自小熟习武艺,弓马之技不在话下。母亲且放宽心,儿定给你娶来这个媳妇!”
刘氏见曹仲玉信心满满,心下也是喜悦,道:
“我的儿自是比那欧阳小儿强的。”
曹莹莹在旁听了半晌,已知事情始末,此时见嫡母兄长喜形于色心下却有担忧。又怕嫡母不喜,不敢直接说出来。只得先恭喜道:
“妹妹先恭喜兄长得配佳人。”
待见得二人看向她时,接着道:
“只是凡事皆有万一。那欧阳公子是将门出身,想来射箭功夫也是不差的。若万一与兄长同中三箭可如何是好?”
刘氏因莹莹相貌娇弱美艳,与生母柳姨娘十分相似,故向来不喜这个庶出女儿。听她这番话心中更是别扭。
“你个深闺弱女懂个什么?那三箭却是那么好中的?”
莹莹见嫡母发怒,心中想好的主意便说不出,只得看向兄长。曹仲玉却不像母亲对这个庶妹有什么成见,故而问道:
“莹莹有何意见?”
曹莹莹道:“小妹只有个愚见在此,跟兄长商议商议。我想,不如当日兄长先射,待三箭皆中后也不必等欧阳公子再射,向李龙图纳头便拜,只呼岳父。兄长三箭完姻,又有元诚侯府的势力,那李龙图必要欢欢喜喜地将小姐嫁与兄长。欧阳府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刘氏听她说的有理,也只是口中哼了一声,转而对曹仲玉道:
“咱们元诚侯府不必让人,到时你便先射。且莫学那酸腐文人扭捏之态,定要谦让他人。”说罢也不理曹莹莹,只拉着儿子的手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嘱咐儿子当日要穿什么衣服鞋帽。
曹莹莹见嫡母跋扈兄长自大,只得暗自摇头,默默回到自己的院子去了。
秦布政到得都督府,也将射柳一事详详细细地说与欧阳都督知道。欧阳敏德谢过了媒人,回到后院与夫人商议。
欧阳夫人周氏房中,云清云灏姐弟都在。三人见都督进屋,都站起行礼。礼毕周氏问道:
“提亲之事怎样了?”
都督道:“秦布政与顾知县同时到的李府,那顾知县却是替曹府的二公子曹仲玉提亲去的。两家同时提亲,也分不出个先来后到,李龙图就提了个比武招亲的法子。”说罢将射柳定亲一事说了一遍。
云灏本就对亲事不太上心,觉得此事只是父母之命,就如同父亲要自己练字,练欧体柳体都没有分别;要自己习武,学枪学戟也是一样。这娶亲取的是李小姐还是刘小姐他也全不在乎,只娶回一个门当户对的来伺候父母养育儿女也就是了。何况,要让自己为了一个女子去与人比试委实觉得有些丢人。因此道:
“父亲,不如此事作罢便了。我家何必为了姻缘与曹家结怨。天下女子众矣,儿也不必非娶李家小姐。为一女子比斗,儿是不……”
周氏听到此处,怒道:
“蠢子好没志气!且不说那李小姐相貌品格俱是万里挑一的,可着安南府也找不出第二个。光说你与那曹二,我家与曹家,凭什么就让了他家呢。知道的说是我家家风谦谨,不知道的却道你学艺不精,不敢与人比试。此事不仅仅是你的亲事,更是我都督府的颜面!”
都督也道:“夫人言之有理,我家乃是武将,勇之一字万不可丢。”
云灏听爹娘批评自己,心下有些讪讪。他一贯听父母的话,此时有心想辩驳两句,话却只在嘴边打转,出不了口。只好拿眼去看姐姐欧阳云清。云清见状,笑着对父母道:
“弟弟不愿轻易与人比斗,凡事皆存恭俭之心,乃是爹娘教导有方。不过爹娘所说也极有道理,不能让他人轻贱我家。不如这样,比斗当天让曹公子先射,若他能三箭皆中,就是他与李小姐有夫妻缘分,弟弟也不必上前再比。若是他不能三箭皆中弟弟再射。到时姻缘是他自家学艺不精丢的,却怪不得我家。”
周夫人听罢暗赞女儿机智,点头对云灏道:
“你姐姐所言甚是,当天就按你姐姐意思行事吧。”
欧阳敏德接着道:
“你这几天在家要勤练武艺,不可堕了为父的名声。若是当日轮到了你射,定要三箭皆中。否则绝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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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李府后花园高搭彩楼,楼上缀了轻纱,为的是让李府一众女眷在楼上观看比试。
这边章氏跟随婆母尹氏上了绣楼,一众婆妇丫鬟早在楼上伺候。章氏见尹氏心情大好,便道:
“今日两家射柳,乃是姑娘的终身大事,咱家姑娘从来主意大,母亲何不让姑娘来亲自看看?”
尹氏疼爱秋歌,听章氏如此说便叫了个小丫头,让她去小姐房中请秋歌小姐过来。
过了盏茶的功夫,只见幼娘跟着小丫头来了彩楼,并不见秋歌身影。尹氏便问幼娘秋歌因何不来。幼娘道:
“小姐说了,既然两家公子才学武艺都在伯仲之间,那无论谁雀屏中选都是一样的,在她看来没有分别。因此便不来了。”
章氏听了,笑道:
“夫人您瞧,咱们家大姑娘到底是大家小姐的风范。”
说罢转了转眼珠,只盯着幼娘戏谑道:
“倒是幼娘,来相看姑爷了。”
众人心中都明白,幼娘将来是要当秋歌陪嫁的,当时风俗陪嫁大丫头多半要作姑爷的姨娘。幼娘乃是秀才之女,若真成了姨娘也是一房贵妾。因此章氏打趣他相看姑爷却也不甚过分。
幼娘却是年轻脸嫩,受不得这种玩笑,口中连喊不依,红着脸与章氏打闹。正笑闹间,李龙图并李舒同领着两家公子由小径来到了彩楼之下。
两家公子听得彩楼上年轻女子笑声,俱是抬头望去。此时正好章氏将幼娘半个身子推出,这一下幼娘便与两位公子都看了个对脸。
只见一位公子面如冠玉,眸正神清,穿一件青色箭衣,见自己是女眷连忙低下头去,并不多看。另一位公子也是长身玉立,形容俊美,穿一件猩红色大氅。见了自己却目现精光,只恨不得把自己看到肉里。幼娘自由熟读女书闺训,两下一比自然喜欢青衣公子多些,那红衣公子的眼神委实令人难受。
楼下的二人青衣的是欧阳云灏,红衣的是曹仲玉。二人同时看到幼娘,心中却有不同计较。
云灏见到幼娘心中也是惊艳,但转念一想,李龙图乃是诗礼传家,就算是允许女儿在高楼上隔帘相望,可断不能够让小姐如此探出身子的。那一绝色必是小姐的丫鬟,丫鬟已如此美貌想来小姐更胜一筹。念及于此便低下头去,并不多看幼娘。
曹仲玉却没有如此玲珑心肝。抬头看到幼娘,便觉得仿佛漫天神佛一同唱歌一般,又好像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真是无一处不舒服。自己惘活了一十七年,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若不能娶到家中,这辈子也无甚乐趣了。于是便怔怔地看着楼上,只等幼娘缩回身去才醒过神来。再看身边的云灏,便仿佛见了杀父仇人,暗暗发誓道:“今日若我得胜便万事休提,若侥幸让欧阳小子赢了这美貌佳人,我是万万不能甘休的。”
李元甫却不知他二人有异,只引着二人到楼下花厅落座。不多一时秦、顾二位冰人也到了。李元甫便问两位公子:
“二位贤侄,你们却是谁先射来?”
欧阳云灏拱手道:
“有道是长幼有序,曹兄长我一岁,自然曹兄先射。”
此言正中曹仲玉下怀,于是也不推辞,解了大氅挽了宝弓对李龙图施礼道:
“承欧阳贤弟谦让,如此小侄就先下场了。”
说罢走出花厅,跨上良驹向柳树驰去。
待到了柳树百步之遥,弯弓搭箭。也不着意瞄准,嘣地一声一箭射去,正从铜钱中间穿过。厅里楼上俱都喊出一声好来。曹仲玉心下欢喜,拨转马头重新跑马。
待又到了刚才射箭之地射出第二箭,正断悬线,大红袍从柳树上飘然而下。曹仲玉更是高兴,一想到刚刚楼上绝色美女就要成为自家妻子,只觉得胸中满怀喜悦像要炸了一般,第三箭随之出手。
有道是乐极生悲。只因第三箭射出之时曹仲玉心中过于激荡,这箭就失了准头,堪堪从红袍之上滑过,却是没中。曹仲玉见第三箭没中,一颗心仿佛从火山直接坠入了冰窖,脸色由红瞬间变青,也不知如何回到了花厅。
欧阳云灏见他三箭不中,暗道:果然姻缘天定,我今日却是让不得你了。于是下场射箭。
曹仲玉见欧阳云灏下场,心中暗自赌咒:不中,不中!
可惜云灏武艺乃是家传实授,又从小刻苦练习。下场不费吹灰之力三箭皆中。待回到厅来,向李龙图拜倒磕头。
“岳父在上,小婿大礼参拜!”
李龙图得了佳婿心中无限欢喜,道:
“罢了罢了,贤婿请起,这是你舅兄,前来相见。”
说着点手叫来了李舒同,郎舅二人各见一礼。李舒同见欧阳云灏英伟不凡,替自家妹妹高兴;欧阳云灏见准舅兄彬彬有礼,也是十分开怀,言语间甚是亲热。
秦、顾二位大人也连连道贺。满堂之中就只有曹仲玉一人不乐。可毕竟是世家公子,就算心中万般不愿也做不成当场狡赖之事。只得对李龙图草草行了个礼,狼狈回家去了。
曹府中刘氏正在正厅等待。依她的想法,儿子自幼习文练武,乃是个不出世的天才,如今这小小的比试自然是手到擒来。心中已将娶了媳妇后的种种好处想了一遍,正想到将来孙儿五岁时该找那位大儒开蒙,就见曹仲玉垂头丧气地进了正堂。
“比试如何了?”刘氏问道。
曹仲玉见母亲询问,心中又想起楼上倩影惊鸿一瞥,想起如今佳人要归于欧阳云灏,咬牙切齿道:
“孩儿技不如人!”
刘氏听了这话,立时火冒三丈:
“哪里是我儿技短,定是那欧阳小儿使阴耍诈!我儿不要灰心,娘这就去给你父修书,让他前来做主!”
此时曹莹莹早在屋内,见母亲兄长又要出昏招,于是也顾不得刘氏喜不喜爱自己,开言劝道:
“母亲兄长且勿烦恼,婚姻一事最是强求不得。我听兄长言语乃是爱那李小姐颜色,女儿却知康庆城中就有另一家小姐也是十分美貌,家世年岁也与兄长合适,到这家去求娶一定成功。”
她怕刘氏中途打断,这句话一口气说出,待说完了已是憋得面红耳赤。却不敢大喘气,只拿眼睛小心地瞧着曹仲玉,等他决断。
3。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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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奢人家多乖戾
跋扈侯门纨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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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仲玉听说还有美貌小姐,连忙问道:
“哪家小姐?”
莹莹道:“就是那欧阳公子的同胞姐姐,欧阳云清小姐。”
刘氏听说是欧阳家的,心中不喜,道:
“他家刚与我家抢亲,怎能去求他家?!你无甚见识不要乱出主意。”
莹莹软语道:“正是因为他家刚与我家抢亲,才不好拒绝我家。那欧阳家本是封疆大吏,与我家也足堪匹配了。”
刘氏暗中也觉得莹莹说的有理,只是脸上不显,还刁难道:
“你便知欧阳小姐是美人了?”
曹莹莹听了这话,心中万分气恼。心道,若不是这倒霉的古代,你二人出事会连累我;若不是这世道不许女子出头,只能依附家里;若是我能回到现代——我会给你们两个蠢货出主意!如今你儿子这样气急败坏,眼瞅着就要做出蠢事来,你不说先安抚下他,却还有心思找我道麻烦,真是不知所谓,愚蠢透顶!
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只因自家乃是庶女,万般愤恨不能显露在脸上,只得温言解释道:
“欧阳小姐美名,女儿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过那欧阳家姐弟乃是双胞同生,兄长见过欧阳公子,由弟望姐,那欧阳小姐的容貌也可猜个八九分了吧。”
曹仲玉听她这样一说,才回想起云灏的容貌。虽然恨欧阳云灏抢了绣楼美人,但若说他的容貌,还真得赞一声俊美非凡。暗忖道:依着云灏的长相,想来同胞姐姐就算不如李小姐也所差不远,若娶回家来也是一美。又一想,如此便是和欧阳家做了亲,也算是和李家做了亲,再想见那绝色的李小姐也是能够的。想到这里才开了脸,冲刘氏道:
“既然如此,孩儿也愿娶欧阳小姐,还请母亲周全。”
在刘氏看来,曹莹莹说欧阳小姐好那是没有见识,可自家儿子说要求娶那却是千好万好的。
一事不烦二主,隔天刘氏又请了顾知县来,请他往欧阳家提亲。
顾知县因上次保媒李家不成,正担心因此而得罪元诚侯府。听得刘氏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又请自己说项,心中高兴,满口答应下来,定要为曹仲玉说下这门亲事。
顾知县本以为依着元诚侯府的势力、曹仲玉的人品,又有射柳争婚的前因,这门亲事一说就成。谁想到跟欧阳都督说明来来意后,欧阳敏德却沉吟半晌不语。
原来这云清小姐出生之时周氏夫人曾得一梦,梦中仙人说送天宫玉女与欧阳家为女,醒来后便生了云清姐弟。待云清小姐长到三五岁上时便出落得龙章凤姿。周氏夫人因有前梦,便将得道高僧、云游法师并市井算卦的都请了个遍。无论何宗何派的仙长,哪个师承的高人,给云清小姐批的命都是“有大造化”。因此周夫人就对这个女儿寄予厚望,绝不肯轻易许人。
此事欧阳敏德原本不信,只以为是妇道人家见识浅薄,为疼爱女儿臆想出来的。可随着欧阳云清渐渐长大,都督也不得不承认女儿并非一般闺阁女子。姐弟俩一处习文练武时,往往云灏还在琢磨老师的意思时,云清就已融会贯通了。论道待人接物、心思灵巧细密,云清更是远胜云灏。因此欧阳都督也逐渐重视起女儿来。到了如今,已经是和夫人一样的心思:女儿定然造化非常,绝非曹仲玉可配。
但“配不上”三个字哪能出口,元诚侯心胸狭窄朝野皆知。因此都督只说夫妻二人疼爱女儿,不忍早早许婚。顾知县还待劝说,欧阳敏德却顾左右而言他,端茶送客了。
顾知县两次保媒均不成功,也无言去见刘氏。只写了帖子,将欧阳家据婚一事原原本本告知了刘氏夫人。
刘氏原只说这门亲事十拿九稳,已在家准备小定之礼了。哪想到被欧阳敏德拒绝,当下火冒三丈。
曹仲玉听说此事腾地从屋中窜出,吼道:
“欧阳一家欺人太甚!来人,抬弓备马,随爷去欧阳府,我要活劈欧阳小儿!”
曹莹莹听说婚事被拒,怕母亲兄长再做蠢事,从自己院里匆匆赶来,一把拉住曹仲玉,道:
“哥哥且息雷霆之怒,去不得呀!”
刘氏此时也从房中出来,见莹莹在外,一股邪火又冒出来,斥道:
“是谁说亲事准成的!给我家招来奇耻大辱!”
曹仲玉想起是莹莹提的亲事,心中羞恼,用力一甩袖子,将莹莹挥倒在地,道:
“蠢丫头,哪个要你多事!”
莹莹顾不得身上疼痛,只喊:
“都督府从来重兵把守,哥哥如此去是见不到欧阳少爷的。”
刘夫人也不理睬莹莹,对曹仲玉道:
“吾儿只管去,便硬闯了谁人敢拦。娘这就修书给你爹爹,天大的祸事有你爹爹姐姐为你担待!”
曹仲玉却知莹莹所言不假,因此咬着牙对莹莹道:
“那依你之见呢?”
莹莹道:“不如与欧阳公子假意周旋,待他放下防备再徐徐图之。”
曹仲玉哼了一声,道:
“却还要与他陪了笑脸!”说罢甩袖回了自己院子。
刘氏见儿子走了,也不理摔在地上的曹莹莹,直追了儿子而去。
转眼间正堂外面就只剩了曹莹莹和几个下人,乳母姜氏将莹莹扶起回房。
“蠢货!蠢货!母子一对宇宙难寻的蠢货!”
曹莹莹在心中怒吼。
“跟这样一对猪一样的队友一起,迟早被他们连累死。”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本以为是庶女斗嫡母的情节,可谁知如今变成了给嫡母嫡兄擦屁股的情节。”
“只是愚蠢倒也罢了,若他们能善待于我,本姑娘也不介意一直给他们善后。可这对母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往往用了姐的主意还要数落姐一番。我曹莹莹重活一回,难道是给你们做贱的么?”
“此处不留姐,自由留姐处。笨蛋曹仲玉要害欧阳云灏,正好给本姑娘铺了条路!”
虽然内心波涛汹涌,但曹莹莹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只低了头,默默地流泪。
此时房里只有姜氏一人,见小姐哭得伤心,叹了口气,道:
“小姐,怎么如此命苦啊……”
曹莹莹就等她先开口。听见姜妈妈说出此话,打蛇随棍上,牵了她的手,让姜妈妈同坐在床上,泪眼婆娑望着她,强颜欢笑道:
“我还有妈妈,算不得命苦。”
说到此处,仿佛再受不了心中的委屈一般,突然抱住姜妈妈,改了嚎啕大哭,道:
“妈妈,莹莹就只有您了啊!”
“姨娘在世时与您最好,姨娘过世后也是您一直照顾我,在我心里,您和我的亲娘是一样的。现在,我就只有您了。”
姜妈妈听她一个小姐,却说当自己一个下人是亲娘,觉得无限心酸的同时又有点骄傲。于是拍着曹莹莹的背道:
“妈妈也只有小姐了。”
曹莹莹此时止住了啼哭,擦了擦眼泪,道:
“妈妈说的什么话,您还有亲儿子进喜呢。”
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道:
“说起奶兄进喜,现在是跟着哥哥呢吧?我把妈妈当自己人,提您一句,跟着哥哥可不是好前程啊。”
提到自己儿子,姜妈妈紧张道:
“跟着二爷如何不是好前程?那可是满府人都巴结的差事。进喜如今能混到二爷的贴身小厮可是不易。”
曹莹莹道:“可妈妈也知道,哥哥的性子跋扈暴躁。前些年他年纪轻,惹的都是小祸,各家看着娘娘和元诚侯府的势力就忍过去了。如今两次求亲受挫,他却想去惹都督府,那可是塌天大祸。到时就算阖府之力保下了哥哥,那跟前的小厮却绝无不顶罪之理。”
姜妈妈听莹莹分析的有理,唬的慌了神,道:
“这便如何是好,小姐帮妈妈出个主意才好。”
莹莹见已经把姜妈妈哄得差不多了,才道:
“妈妈既然信得过我,我自然要全力帮妈妈的。可我一个闺中弱女,又能有什么主意呢?只能叫进喜看紧了哥哥,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速来一同商议罢了。尤其有关都督府的,更是要小心应对。无论事情大小,我帮他参详参详总是好的。另外,想法子打听打听都督和欧阳少爷是什么脾性,事到临头咱们也好有个应对。”
姜妈妈听到连声说是,晚上回家就说给进喜知道。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细节,末了姜妈妈叹道:
“小姐又如此机智,怎么不劝劝二爷别惹大祸,也算救了侯府。”
曹莹莹悠悠叹道:
“我纵有千般巧计,母亲哥哥不听也是枉然。何况,他们待我如何妈妈也看在眼里,我有何必枉作小人,费力不讨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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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仲玉那日得了莹莹的提点,果然收起性子,假意与欧阳云灏交好。他虽然性子爆烈,可到底是世家公子,又和欧阳云灏同样好武。如此过了月余,二人已是知交好友。
都督夫妇得知二人交好都十分欣慰,只道曹仲玉心胸宽广,云灏应诚心以待。唯有云清小姐觉得事有蹊跷,私下叮嘱弟弟:
“白日尽可与曹仲玉玩耍,只是每日晚间必须回家。”
和曹仲玉游玩的前几日,云灏还谨记姐姐嘱咐,每日归家。可随着二人相交渐深,云灏见曹仲玉毫无异象,便渐渐放下心来,二人偶尔同宿在外也平安无事。
又过了两月有余,这一日刘氏带着曹莹莹出城上香。礼毕刘氏要留宿庵堂,安排曹莹莹住了城外别院。
曹莹莹刚在别院西厢安顿好,姜妈妈便匆匆来到房中,支走了丫鬟,对曹莹莹道:
“进喜来了,说有要事。”
曹莹莹连忙叫进喜进来,也不叫他行礼,只问他有什么事。进喜道:
“今日少爷又邀了欧阳少爷出城射猎,不叫我跟随,却单单吩咐我准备大量火油柴草堆在别院之中。待今晚三更,火焚小春庭。”
曹莹莹听了大吃一惊,略一思索,恨恨道:“好个火焚小春庭!”
姜妈妈不解小姐因何生气,道:
“这是何意?”
曹莹莹道:“火焚小春庭,要烧的是欧阳公子。可我那好哥哥挑的个好时候,偏偏选我也在别院时放火。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可推脱:自家妹子也在别院,自家如何能够放火?万一我也死了,说不定还能污那欧阳公子与我……与我有染……”
姜妈妈听了曹莹莹如此分析,怔了半晌道:
“怕二公子他……他想不出这样的主意吧……”
曹莹莹听她这话,愣了一下,自嘲道:
“妈妈说的对,是我想偏了,恐怕好兄长从未注意过我在哪里吧。”
说罢也不再自怨自艾,对姜妈妈并姜进喜道:
“奶娘奶兄,这欧阳公子乃是都督独子,若他死了,无论杀人灭口还是事后顶罪,奶兄是定不能活的。”见二人面色大变,莹莹接着道:
“为今之计,只有想法子救出欧阳公子,这倒不难。可是我这里还有一事要跟奶娘奶兄商量。我瞧着母亲哥哥行事越发嚣张,侯府富贵犹如烈火烹油,恐怕要到头了。就算将来富贵如常,我一个不受嫡母喜爱的庶出女儿也是没什么前程的。不如借此机会搏上一搏,咱们一丝儿责任也担不上,说不定后半生便富贵荣华了。”
二人连问如何行事。曹莹莹道:
“这些日子来奶兄已打听得欧阳都督家乃是忠厚之家,我想若能依附他家是再好不过。今晚进喜放火之前我去见欧阳公子一面,与他分辨厉害,跟他结了救命之恩……再……嗯,说不定姻缘之事也不用麻烦母亲了。”
进喜没听懂小姐的后半段话,却已知道自己该如何行事,于是告退了。
姜妈妈却是听明白了,担忧地道:
“那欧阳公子已经与李家结姻……小姐你若前往却是作……委屈小姐了……”
曹莹莹却并不在意,淡然一笑,道:
“莫非做了正妻便不用和他人共用一个男人了么?这世间但凡富贵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那李小姐在家也必是这样被教导的,就算为了面子也要容我。我也不要那欧阳公子专心只爱我一个,只要他能当我是个幕僚,听我计策,尊重我才能便了。情爱一事,我却是从未想过。”
姜妈妈听了这清冷言语,只呆了半晌,最后讷讷地说:
“还是小姐想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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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发第三章了,只能发在这里
作为一个强迫症患者,真是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