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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玉笼飞彩凤

  砸脱铁锁走金鳌

  齐波涛在京中接旨之时,只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个天大的好差事。两家重臣结亲,一家是自己的同道好友,清流中的显贵龙图阁大学士;一家之炙手可热的朝中重臣,皇后的娘家元诚侯府。自己代天子传旨赐婚,真是无上的光荣。临行之时曹国丈还特意请自己到国丈府饮宴,席间语调温和,亲切无比,临走时还送了大大的一份仪程。就连中宫皇后也赏赐了自家夫人锦缎十匹,说是谢礼。

  自己风风光光地出了京城,这趟差事不知道羡慕坏了多少清贵文人。待到了安南,曹李两家也是对自己尊敬有加。眼看着各个礼节走得有条不紊,一一进行顺利。原以为的李小姐抗婚也并未出现。直到昨夜,新人入了洞房,自己的差事就算是了了。哪想到竟然闹出洞房中新娘子跳楼一出!三十六拜都拜了,就坏在最后的一哆嗦上!

  齐波涛本是个万事不粘手,能躲则躲的性子,可如今自己是钦封的主婚,这一场官司是再也逃不脱了。只好硬着头皮来到曹府。来之前还幻想着李元甫并不知道此事,能想办法压下此事,可谁知到了曹府,就见到曹夫人和李夫人互相怒目而视。若不是估计旁边还有伺候的丫鬟仆人,两位夫人真可能就地大打出手了。

  见了齐波涛到来,刘氏便无心再同尹氏口角,三两步抢到齐波涛面前,道:

  “齐大人!李家女儿抗旨不尊,不愿嫁我曹家,竟在新婚当夜跳楼自尽。这等不忠不贤的妇人我曹家消受不起,如今还请齐大人作保,我家要退婚!”

  还未等齐波涛张口,尹氏也走上前来,道:

  “齐大人且莫听曹夫人胡言乱语,说什么投河自尽,却不见尸首。分明是他曹家逼死了我的女儿!这抗旨不尊的大罪,李家不担!如今我们还要告曹家逼伤人命!”

  “逼伤人命?!你李家不担抗旨欺君之罪,莫非我曹家就要担上一条人命不成?!”

  齐波涛见两家夫人又有继续大吵的趋势,连忙团团作揖。

  “二位夫人都且息怒。下官本是东阁学士,一不曾管理刑诉,二不曾审断民词。两位夫人各执一词,倒教下官好生为难。”说罢偷偷瞧了瞧李元甫。自己和这位仁兄曾共事过一段时间,知道他的为人最是老实随和,不如说动了他,也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罢也不理会两位夫人,只冲李元甫道:

  “辅仁(李元甫字)兄,依小弟所见,人之生死各有天命,恐怕令嫒命中合该有此一劫。而且如今并未见尸,小姐又是投河而死,恐怕另有境遇也未可知。不如就依曹夫人所言,两家齐上个退婚折子,如何?”

  李元甫正要假意推脱再应承下来,旁边曹仲玉却不干了。抢步上前,对齐波涛深深一揖,道:

  “齐大人,成婚乃是圣旨,如何能够随意退婚?小子曹仲玉,不同意退婚!”

  曹家在安南只有曹仲玉一个男丁,因此他越过刘氏说话齐波涛也不觉奇怪,问曹仲玉道:

  “依着二公子的意思呢?”

  “我既与李小姐行过大礼,她就是我原配妻房。无论生死,香火自有我曹家供奉。只当小姐疾病而去回报圣上也就是了。”

  尹氏怕将来李秋歌真的回来不好交代,道:

  “不行!我女儿分明就是你家害死,如今如何能够再留在你家!”

  齐波涛又问尹氏:

  “那依李夫人所见该如何?”

  “要让他家认了害我女儿之罪!”

  刘氏早已忍不住怒火,道:

  “你女儿明明就是跳楼自尽,我家如何能够认罪!”

  齐波涛又问刘氏该当如何,刘氏咬死了口,只要退亲。曹仲玉听了又来搅闹,一时间纷纷扰扰,乱成了一锅粥。

  齐波涛只觉得头大如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见着场面越来越乱,李氏夫妇痛哭女儿,曹仲玉叫妻子,刘夫人骂儿子不孝,媳妇不贤。齐波涛咬了咬牙,暗道:就算让皇上指责我办事不利,也绝不能再让他们这样胡闹下去了,否则就成了安南府第一大笑话,皇家的脸面更是一点不剩。

  因此提高了嗓音,朗声道:

  “诸位请听我一言!”

  他这一喊,屋里的几个人真的都止住悲声。其实除了曹仲玉是真的痛心赵幼娘,其他三人都是存了自己的心思的,并非十足十的痛哭。此时听齐波涛似乎有了主意,便都停下听他怎么说。

  齐波涛咳嗽一声,接着道:

  “几位的痛心,下官感同身受。可无论是退婚还是抵命,都不是在下小小东阁学士可以做得了主的。依下官所见,我们一同上京,请万岁圣裁。”

  说到此处,齐波涛略停了停,看了看四个人的表情,仿佛各有不服,都还想再说。齐波涛见状哪能让他们再有机会开口,赶紧接着道:

  “婚事乃是御赐,裁断也只有圣上能裁断。此时就此决定,几位商量商量何时进京吧。”

  说罢逃也似地出了曹府。

  李龙图夫妇并刘夫人各次思忖,似乎也只有上京才能了却此时。刘夫人仗着女儿中宫为后,自然不怕上京。龙图夫妇却因有曹仲玉气着逼着刘氏,并不担心不退婚,又兼自己丁忧之期已满,正要回京复旨,因此也不反对进京。齐波涛这个和稀泥的方法竟得了两家的首肯,共同答应了到圣上面前打这一场人命官司。

  半月之后,两家跟齐波涛一起启程,由安南到京城。李府留下了李舒同夫妇看家,曹府只留下了曹莹莹一人。并不是刘氏放心曹莹莹在家,而是一场官司让她心力憔悴,根本忘记了家中还有这样一位庶女。而此时的曹莹莹,也并不在府中。

  自那日洞房之外被刘氏打了之后,曹莹莹便一直被刘氏锁在闺房之中不许出门,旁边陪伴的只有姜妈妈一人,能在外面奔走的,也只有姜进喜而已。

  自小春庭一事之后,姜进喜就不得曹仲玉重用。再加上欧阳云灏被通缉,姜进喜只觉得二小姐看人的眼光实在不好,跟着她非但没有飞黄腾达,反而失去了原来的威势,因此也不尽心为曹莹莹帮忙。刘氏要上京一事,曹莹莹竟是丝毫不知。

  这几日曹莹莹闷在绣房之中,惴惴不安。原本嫡母待自己不好,可好歹有个曹仲玉可以挡上一挡。可想到洞房外面,曹仲玉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神,曹莹莹只觉得自己的性命随时都有危险。

  自从穿越以来,自己谨小慎微,不掐尖,不露头,默默地为曹家出着各种主意。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曹家有人能看出自己的好来,尊重自己。自己也不要什么嫡女正妻的地位,只要做个幕僚,一展才华也就够了。哪怕这种才华要掩盖在别人之下,自己的努力要给他人作嫁,只要能得到尊重,自己也就认了。

  可谁知主意出了一箩筐,姐姐也因为听了自己的话封了皇后,自己想得到的尊重却无迹可寻。曹府的后宅是自己唯一的活动空间,也是刘氏的天下。刘氏并不管她是不是有才,是不是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只关心她是不是足够的做小伏低。甚至有时做小伏低也不能够满足刘氏,非要打骂于她才是足够。

  若说这些侮辱可以忍,但这次看起来是要危急生命了,绝不可以再忍,一定要逃出曹府!逃出曹府的关键,还要落在姜妈妈身上!

  姜妈妈那日在洞房之中亲眼见到了整个过程,知道曹莹莹并未刺激新娘子。可她是曹莹莹的乳娘,她说出的话如何能够取信于人。只盼曹莹莹能自己想出办法,自证清白,否则自家的前程也就算断送了。因此姜妈妈时不时地就要在曹莹莹耳边叨念两句,让她想想办法和夫人说开此事。

  曹莹莹前几日并不接她的话茬,今日最终决定了要离开曹府,听姜妈妈又絮叨起来,便叹了口气,苦笑道:

  “妈妈,我如何不知要尽快和夫人说开此事,可那日房中就只有你我和李小姐三人。如今她死了,你又是我乳娘,你要我又什么法子自证清白?何况母亲一向看我不喜,就算有千条妙计,她一句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

  姜妈妈听小姐终于肯跟自己说此事,原以为她是有了主意。可如今一听,竟是一条死路,毫无对策。急道:

  “这便如何是好?就让他们冤枉小姐不成?”

  曹莹莹眼泪来得方便,此时哀婉落泪,仿佛心死一般,双目无神望着窗外,幽幽地道:

  “冤枉便冤枉了,又能如何?无非任她打骂。我如今只盼她哪一日打得狠了把我打死,就算逃出生天了。”

  姜妈妈听了曹莹莹竟有死志,连忙把她抱在怀里。

  “小姐,小姐!你这是什么话!你若死了,哪能够对得起柳姨娘?哪能够对得起欧阳公子!”

  曹莹莹严重含泪,嘴上却噙了微笑,也不看姜妈妈,道:

  “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了。我若去了,也正好去见姨娘。至于欧阳公子,我不过是一房妾侍,哪来的对不起一说。若说对不起,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妈妈你了。不过所幸您还有奶兄进喜,我就是一旦去了,妈妈也有人养老送终的。”

  姜妈妈听她提到进喜,心中更是难过。进喜如今不得重用,眼看着在曹家是出不了头了。自家前程少不得还要落在小姐身上,只盼她嫁了出去,进喜和自己一同作一房陪嫁才有可能再谋出路。想到这里,继续劝慰曹莹莹。

  “小姐莫说丧气话,妈妈的将来还指望着小姐呢。”

  曹莹莹嘿嘿冷笑。

  “妈妈不必指望我,就算这次我侥幸能活,又哪有什么将来。母亲一向不喜我,将来恐怕也不能给我什么好姻缘。”

  “好姻缘歹姻缘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只要曹府不倒,小姐就吃不了大亏。”

  “曹府不倒?恐怕曹府也不得长久了。我瞧这欧阳元戎投敌一事多半是爹爹的手脚,如今又和李家做亲不成反结仇。倒不是曹家怕了那两家,实在是爹娘的这个做派……怕有大祸……”

  姜妈妈听莹莹说曹家可能出事,脸上现出惊恐神色。

  “这便如何是好?”

  “我现在自身难保,又有什么办法?恐怕在曹家倒了之前,我便死了。妈妈奶我一场,我只劝妈妈一句,带着进喜早离曹家方为正途。”

  姜妈妈只是个大户人家的嬷嬷,哪里有什么见识,平时只听曹莹莹一人的言语。见她十料九中,早把她当成了主心骨。如今看她竟是真的一心求死!她若死了,自家又靠何人?这曹莹莹是绝不能死的!

  “小姐如今好好的,说什么自身难保,你平日足智多谋,赶快想个脱身之计才好。”

  “脱身之计唯有一条,可实在太过凶险,又要连累妈妈,叫我怎么说出口。”

  能脱身就好,哪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小姐还跟我外道什么?到底有何计谋?”

  话道此处,姜妈妈已然稳稳上钩了。曹莹莹对付姜妈妈的办法从七岁起就已纯属无比,所求之事无一不应。如今这生死的大事,竟也轻松求到了。此时曹莹莹也不再装什么一心求死,道:

  “为今之计,只有逃出曹家。小春庭里我曾看过欧阳少爷面相,日后必有大富大贵。我想先逃出去,寻一幽静之处安身。待日后若他果然显赫了,我再去投奔。到时候依着我对他的救命之恩,守节之义,少不得一房二夫人。且吃这几日之苦,待他飞黄腾达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不强似在曹府之中看母亲眼色。只是我若逃走必要连累妈妈受母亲责罚。妈妈若是信我,便跟我同走。日后我待妈妈必如亲生母亲一般。”

  姜妈妈听了莹莹说的前程不由得心花怒放,不住地点头称是。

  曹莹莹又道:“既然妈妈愿意和我同去,便要谋划谋划隐身何处。我想最好有那深山僻静又能与外面互通消息的所在。一来可防被母亲找到,二来能得着公子的消息。”

  姜妈妈思忖片刻,想到了一个人。

  “我有个远房表姐,如今是水月庵的庵主,那水月庵在一山中,平时香客不多,离此三日的路程。我们投奔她去小姐看如何?”

  尼姑庵?尼姑庵就尼姑庵!凭着我的本事,到哪里不能混口饭吃!

  曹莹莹顺势点头:“就依妈妈。”说罢回身拿出一把钥匙,交给姜妈妈。

  “这是前些日子收拾新房之时哥哥放在我这里保管的,能开他房中的缠藤木匣。木匣之中是哥哥小厮的身契,其中就有进喜。我把钥匙借给妈妈一日,如何使用你母子自去商议。”

  姜妈妈一看这分明是要让儿子去拿自己身契了,哪有不应的。心道刚应承了小姐一事便有这般好处,将来就算等不到欧阳公子,单跟着小姐也吃不了亏。

  到了夜半三更,曹莹莹怀揣金银细软由姜妈妈带着从府中角门逃出。进喜给二人开了门后并不回去,原来是已得了身契,想要跟曹莹莹一起出逃。路上有个男子多个照应,也能打听消息,因此曹莹莹点头答应,三人一起离开。

  一路上怕被曹府发现派人来追,三人不敢走大道,只敢沿山中小径行走。他们却不知道,曹府之中都忙着打点刘氏和曹仲玉上京的细软,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也没有人注意二小姐到底在是不在。

  三人走了三天,干粮快吃光时才来到水月庵。

  姜妈妈表姐水月庵主法号静广,虽入空门多年,为人却十分悭吝爱财。姜妈妈只说了小姐要来寄宿,并未提及钱财,静广就有些暗怪这个表妹不上道。脸上却不显出来,只是一片宝相庄严,口中高声念了佛号,道:

  “水月庵乃是佛门净地,出家人不管俗家事。何况庵堂窄小,怕怠慢了小姐。”

  方才姜妈妈去跟静广说话时,曹莹莹就注意到了老尼姑的神色。又看到静广身上缁衣闪亮,分明使用好料子做的。就知这老尼姑恐怕爱财,恐怕姜妈妈说和不下来。此时听了老尼姑拒绝,也才意料之中。因此曹莹莹并不着急,也不上前搭讪,只在一旁佯装整理包袱,故意将包袱中的金银首饰露了一露,真是金子晃眼,银子亮白。

  静广瞧见了黄白之物,又见曹莹莹仿佛知她心意一般,拿了眼神把静广往包袱上领,便知曹莹莹有心孝敬。暗道:表妹木讷呆傻,不通事故,这个小姐却是个人精,值得一交。因此话风一转,道:

  “不过小姐若不闲庵内清苦,守得住清规戒律,贫尼也不便拦阻小姐参佛悟道,这也算是小姐与佛有缘。”

  姜妈妈虽然不知静广为何前倨后恭,此时也想不得其他,连忙道:

  “守得守得,我家小姐最爱礼佛,这佛门的规矩小姐是全懂的。”

  刚说到这里,就觉得曹莹莹在身后拉了她的手,往手里塞了个东西。将手拿到前面一看,竟是五十两的银票。姜妈妈只是缺少在外行走的经验,却并不是真的呆傻不同俗物。此时见小姐塞了银子,立刻会意,特意展开了银票让静广看清是五十两的,便恭恭敬敬把银票塞进了功德箱里。

  静广瞄了一眼,心中欢喜,道:

  “小姐参禅礼佛,水月庵欢迎之至,只是这位男客人却不方便留在此处。”

  曹莹莹本来就要进喜常常进城打探消息,听此一眼整合心意。因此给了进喜一百两银子,叫他下山安顿,每五天上山一次,传递消息。姜进喜得了银子便下山去了。他本是伶俐之人,不用莹莹吩咐也知要隐藏行迹,不让曹府找到。

  晚间曹莹莹与姜妈妈住在一处。姜妈妈想着今日就去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着实心疼,便跟莹莹抱怨。

  “一日就花了这许多银钱,日后却如何是好?早知道便不来这水月庵,世间哪有她那样贪财之人?”

  曹莹莹却并不着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道:

  “不怕她贪财,就怕他不贪财。妈妈且放宽心,我自有计较。”

  从第二日起,曹莹莹有空就和静广师太攀谈。她是个惯会看人说话的,不到半个月,静广师太已是与她无话不谈,十分信任了。

  曹莹莹见时候差不多,便说了原来见到的滚油取钱、木剑砍鬼、土生观音等等伎俩,又出了许多敛财的妙招。静广师太一一使出,竟是财源滚滚。

  曹莹莹也不贪要她的钱财,只要食宿精致。静广见状更是欢喜,交代全寺尼姑要善待莹莹,又特意指派了一个手脚麻利的小尼姑照顾曹莹莹寝食。水月庵上下都称曹莹莹是活财神,恨不得把她当做观音菩萨供起来。一时之间,除了不得荤腥外,竟是比曹府更加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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