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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恐惧流言日
王莽谦恭未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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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氏姐弟不理段大成的纠缠,吩咐众将散帐,二人自去叙话。
进了自己的大帐,欧阳云灏屏退他人,让姐姐坐在上手,自己恭恭敬敬给姐姐叩了三个头。适才在众人面前二人不好表露离别之情,此时再无旁人,满怀心酸不用抑制,欧阳云灏膝行几步,扑在云清怀中,放声大哭。云清怀中抱着弟弟,想起一路坎坷,也是悲从中来,珠泪滚滚。
二人哭了一时,平静下来,彼此叙说分别以后种种情形。说道翠微山招降兰永贞,云清叹道:
“我原以为,只能忍耐偷安,侍奉母亲,等你雪耻,谁想广威兄前来不光是招降兰永贞,还带来兵部尚书柳大人的话,说我是将门之后,也应上阵杀敌救父才对。”
欧阳云灏这才得知,姐姐抛头露面是恩师之意,遂放下了原先心中的些小不快,点头道:
“恩师对我家大恩,实在一言难尽。”
“另有一事,广威兄上山招降之时,言明柳大人之意,需放了曹仲玉,才许我们归降,于是母亲做主,放了小贼。我此次前来,母亲千叮万嘱,让我与你分辨此事,柳尚书对我家厚爱,实在是一片好心,切不可因为小贼之事,对柳尚书心存怨怼。”
欧阳云灏摇摇头,道:“恩师计议,自有道理,我们一时想不清楚,也是因没有恩师那比干之心,孔明之计,怎会心生怨怼?母亲多虑了,弟听命便是。”
云清来的路上,还以为要多费唇舌,好好劝慰,没想到只略说了说弟弟就全盘接受,想到弟弟一贯心性,不由得好奇,道:
“景明,你自小心高气傲,虽说在外面谦恭有礼,可我知道,那都是为了一个‘礼’字,如今为何却对柳尚书推崇有加?”
欧阳云灏双目远眺,似有无限心事,答道:“姐姐若见过恩师,便不会有此一问了。恩师少年高位,文就武职,坊间传闻是圣心偏袒,可兵部群僚对他无一异议,我等与其谈论东征战法之时,其胸中丘壑实在令人佩叹服。更兼他相貌娇弱类女,却并不因此自轻,反倒有别样的风流态度。想古之君子,也不过如此风仪罢。”
说着说着,左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正悬着启程时柳牧芝所赠三个锦囊,心中竟莫名升出倾慕之情,刚刚发觉,又强自压下,接着道:“出征之时,他有所暗示,分明早就知道我是欧阳云灏,却仍然点我为状元,更不用说,他力排众议开武试东征,更以人头相保,在万岁面前力陈我家不会投敌。似这样知遇之恩,教我如何能不佩服。我真是心甘情愿叫他一声恩师。”
欧阳云清听弟弟这样说,才放下心来,不住点头。欧阳云灏暗自整理心事,忽觉柔肠百结,难以开解,索性不去想他,聊起另外一事:
“姐姐,我在义兄家中,听到不少关于兰永贞的传闻,真真假假,实不可辨。今日一见,那兰永贞龙章凤姿,十分英伟,武艺心性也都不俗,东征有此助力实乃幸事。亦可堪良配,不知姐姐觉得弟说的可对?”
欧阳云清没想到他如此看重兰永贞,初时还为将帅相得高兴,待听到后来,才觉出弟弟话里有话,眉头微蹙,一双美目盯着弟弟看,嘴角噙了冷笑,道:“景明所言不差,阿姐十分赞同。”
欧阳云灏见姐姐神情,就是她猜到了自己话中的意思,显然已引起姐姐不快。但到底此时自己是家中长男,有些话不得不说,只得硬着头皮道:“姐姐母亲在翠微山上多日,相必母亲也是喜爱兰永贞的,如今父亲深陷敌营,既有母亲点头,弟也无旁的意见,所幸与他过了明路,不然妾身未明终究于理有碍。这些话弟弟不得不说,望姐姐恕罪。”
说着就要跪下去,欧阳云清一把拉住,收了冷笑,脸上无喜无怒,道:
“你说的话也算正理,何罪之有。不过我与兰永贞已经结拜,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不怕旁人胡言乱语。”
欧阳云灏道:“人言可畏,姐姐三思。”
欧阳云清怒道:“若依你言,许婚兰永贞,我以什么身份嫁?元帅姐姐杨小姐?哪有刚见了一面,未禀明父母就许婚的道理?欧阳云清?那你这个云清之弟又是何人?”看欧阳云灏还要说话,欧阳云清接道:“我与兰永贞之事究竟如何,待凯旋之后自有分晓,必不堕了欧阳家名声!”
欧阳云灏见姐姐动了真怒,也是害怕,再想想自己话中暗指姐姐未婚失贞,也实在可恶,只得生硬接道:
“姐姐不要误会,弟弟只是想着自家婚事已有着落,待日后东征雪耻,你我姐弟二人各自完姻,全家和美该有多好。”
欧阳云清方才还在生气,听弟弟这样一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诧异问道:
“景明莫非不知道吗?那李小姐她……”
欧阳云灏方才只是为缓解尴尬,随口一说,此时听姐姐的话似乎另有隐情,忙问:“李小姐如何?”
云清沉吟一下,答道:“我也是在翠微山听人提起,自我家被抄,不知曹贼使了什么诡计,说动圣上,颁下一道圣旨,令李小姐改嫁曹仲玉……”
云灏闻听,怒发冲冠,道:“莫非那李龙图便将小姐给了曹家吗!”
云清叹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李龙图是个温吞性子,圣旨到门,他哪敢不遵。”看到弟弟要发怒,忙按了按弟弟的手,接道:“可那李小姐却是节义无双。洞房之中,高呼‘李秋歌绝不做二嫁之人’,便投了潘阳湖,连尸首也未打捞上来……”说到此处,不住叹息。
欧阳云灏听到未婚妻投湖而死,把个银牙咬碎,“好曹贼,陷我父子于不忠,又逼我妻投湖,欧阳云灏与他势不两立!可怜我那忠义节烈的妻呀……”
云清接道:“为弟媳节义,圣上也下旨旌表,命安南文武两班大员督造,立起了贞洁牌坊,上书欧阳云灏之妻,也算哀荣无限,不枉她为你守节一遭。待我家重见天日,切不可忘了李小姐之恩义。”
欧阳云灏哀哀点头,誓道:“无论我家将来如何,欧阳云灏正妻必为李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