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的音乐震天响,舞池里群魔乱舞好不疯狂。
舞池旁边的散座上,吴一林端坐在我和二丫的对面,显得有些局促,看来很不习惯这样的环境。二丫经常来这种场所,早就习惯了,我被她带来过几次,倒也不陌生,叫了两打啤酒,我一口气灌了两瓶,没有管旁边两个人,就到舞池里乱扭,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劲爆的音乐吵得头都快裂开了,可是人依然很清醒,没有那种眩晕和沉溺感,于是我穿过人群走到吧台,要了一杯伏特加,牛饮下去之后,感觉还是不带劲,于是又要了一杯,可是依然没有感觉,连续喝了五杯之后,我才有一点感觉。
昏昏沉沉地走到舞池,跟着音乐继续扭。早前练武的时候,我把身上的韧带都拉开了,上了大学之后,我又报过几个舞蹈班,有一点舞蹈底子,所以在这种场合也算游刃有余,过了一会儿,我醉眼朦胧地发现,旁边多了好几个男人,我的反应慢了半拍,被揩油了,但是心情不大好,不想跟他们计较,于是就摇摇晃晃地往刚才的散座那边走。
稀里糊涂地倒在一张沙发上,旁边没有人,我想先缓一缓,没想到过来两个女的,艳丽的妆容在晃眼的灯光下看起来就像是盘丝洞里出来的妖精,其中一个很不客气地指着我的鼻子说:“喂,你走错地方了,这位子是我们的!”
我迷迷糊糊地睁眼,费力地做起来看她,只给了她一句话:“去你妈的!”
“你怎么骂人呢!”另一个女的怒了。
我不耐烦地说:“你说这位子是你的还真是你的了?我说吴彦祖钟汉良冯绍峰是我的,难道他们就真的是我的了?”
“你!”两人都怒了,扑上来就揪我的头发,长长的指甲往我脸上抠。
我喝了酒,身手差了很多,一时不查就被人抓住了头发,刚刚放倒了一个挥舞着指甲的女人,却没想到被一个酒瓶子砸中额头,呆愣在原地。
酒瓶的碎片从我眼前落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痛感才传了过来,竟然有一种变态的快感,希望能够更痛一些,热乎乎的液体顺着脸流下来,遮住了眼睛,周围的声音忽然消失,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人,我静静地站着。
时光好像在这里劈开了一处天地,我像个局外人一样,看到二丫和吴一林穿过人群惊慌地跑过来,大声地说着什么话,可是我什么也听不到,人群被分开,一群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疾步向我走来,人人西装笔挺。
我慢慢地往旁边倒,为首的那个人眼疾手快地接住我,将我抱了起来,有人迅速上前按住我头上的伤口,后面的人将那两个女人抓了起来。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一睡,仿佛睡去了好久,梦中那些可怕的东西,像野兽一样撕咬着我,我不停地逃,可是怎么也逃不掉,我只能大声地痛哭,尖叫着喊救命,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救我。
醒来的时候,我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下是kingsize的柔软大床,头顶的花朵型水晶吊灯华丽高贵,一看就价值不菲,视线渐渐下移,我才发现这是个欧式风格装修的房间,到处都是白色,宽敞明亮,华贵优雅,十分庄重。
还没等我仔细看这个房间,就有好几个人围到我的床前,有人翻开我的眼睑用医用手电筒照射检查瞳孔,我不耐烦地偏开头,这一动,头痛得快要裂开了,我摸了摸额头,发现那里绑了绷带。
“白小姐不用担心,虽然这个伤口缝了五针,但是我们会尽力不让您留下疤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医生站在床头,对我笑着说。
我抬眼看他,一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前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转头看别处,发现这房间里还有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分别站在门口和窗前,看那彪悍的体格和气质,和昨晚的人是一路人,很像保镖。
这时候,门那边传来声音,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打着端正的领结的中年男人握着门把,将门打开,恭敬地站在一旁,他的头发一丝不乱地往后梳,锃亮的黑色皮鞋格外显眼,我木讷地看着他,直到后面进来的那个人出现。
他一身白色休闲家居服,浑身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一双桃花眼眸光深邃,表情冷酷,很像上次他把我抓去,我醒来时看到的恶魔的样子,不过眼睛里有血丝,脸色憔悴,看起来像是没有休息好。
他一进来,周围人都明显紧张起来,刚刚和我说话的医生走过去向他汇报我的情况,他听了之后点点头,吩咐:“都出去吧。”
所有人鱼贯而出,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站在床前看了我一会儿,回身坐到床对面的沙发上,双腿交叠,面无表情地看向我,姿态懒散。
为什么这个人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我觉得很无力,不想见到这个人,费力地坐起来,却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脑子好像被千把锥子扎,疼得要死。
从床上爬下来,我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是一件丝绸睡衣,从质地来看相当不便宜。
我看向他,“我的衣服呢?”
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你吐了一身,送去洗了。”
洗了?那我穿什么出去?
光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睡裙垂到小腿上痒酥酥的,我走到窗户前往外看,外面是大片的草坪,远处的欧式铁门十分宏伟,窗户下有一方泳池,清澈见底,泛着粼粼波光,看来这是一座独立庄园。
“给我一身衣服,我想走。”我看着窗外,淡淡地说。
“你要去哪里?”他的声音很低沉。
“这个不用你管。”
房间里很静,我听到他的吸气声,虽然压得很低,但是我还是听到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你为什么不想呆在这里?”
“你说呢?”我静静地说。
他腾地站起来,大步走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扯地看向他,带着怒气问:“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他的碰触让我情不自禁地抖起来,他的表情一僵,语气也软了一些,说:“说了一晚上的梦话,也吐了一晚上,肯定没有睡好,你再去休息一下吧,等你好一点了,我再送你回去。”
我挣开他的手臂,面无表情地拒绝:“不用,我现在就想走。”
他皱眉:“为什么这么固执?”
“因为我讨厌你,我不想看到你,更不想呆在你的地方。”
“你!”他的表情一变,再次发怒,狠狠地将我掼到床上。
天旋地转后,我被他压在床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张俊脸上满满的都是怒气,我挣扎了两下,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根本就是蚍蜉撼树。
“那你不讨厌谁?你想看到谁?那个叫吴一林的男生?”他残忍地笑着,和我初初见他的时候一样,用最难堪的话摧残我:“他喜欢你吧?在追你?可是他知不知道,你已经被好几个男人同时骑过了?”
他离我这么近,身体紧贴着我,说话的气息都拂在我的脸上,刚刚我还在颤抖,可是这句话却像一桶刺骨的冰水当头浇了下来,浑身上下一片冰寒,身体好像被冻僵了一样,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做不了,眼睛空茫地看着他的胸膛。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不敢正视这件事,假装忘记,假装不在乎,可是他竟然这么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我的伪装,这一刻,我比当时经历那件事时还要难堪。
可是,可是!
这时我突然发现,逃避真的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还会让人残忍地拿来嘲笑。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要和太多人打交道,你不能保证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好人,要想不被伤害,必须要有一颗强大的心灵。
时间终究能抚平一切疤痕,但是一个人总是惦记着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时时提醒自己多么痛苦,每回忆一次就会再添一次伤,即使时间再万能,也治不好那么多的伤。
出乎意料的,我竟然平静了下来,身体也不抖了,我不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是属于破罐子破摔,还是真正强大起来了。
我冲他缓缓地笑:“你要告诉他吗?也好,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好意思自己说出口,你替我说了,他肯定就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倒也轻松很多。”
他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目光复杂,继而咬牙切齿:“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心中的酸意如潮水般淹没了我,我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把那些不能流露出来的情绪压下去,冷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就是个婊子,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这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化很快,各种表情在他的脸上一一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沉默。
半晌,他的眼睛里有一丝陌生的情绪闪过,似悲切似痛意,他的手指贴上我的脸,声音有一丝我不熟悉的颤抖:“你不要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讨厌他碰我,猛地偏开头,用手去推他,压抑的情绪爆发:“你放开我,你起来,我要离开这个地方,立刻!马上!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远点!”
他的脸色再次冷下来,抓住我的手禁锢在我的头顶,喝道:“你给我乖乖地躺回床上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再送你走,现在你这个样子出去,出了事不够你狂的!”
我不想听他的鬼话,大力挣扎,他使劲压着我不让我动,我用腿狠狠地踹他的裆,他又压住了我的腿,我浑身上下只有嘴能动,于是骂他,骂他是混蛋,骂他是禽兽,骂他不是人,他有些忌惮地向门口看了一眼,腾出一只手捂我的嘴。他的手一松,我就抽出一只手,迅速往他眼睛上打去,他的动作很快,立即用捂住我的嘴的那只手将我拦了下来,重新压回了头顶,我继续骂,他眉头一皱,脸压了下来。
他的唇紧贴住我的,将我所有的话都堵住了,一瞬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紧接着是如潮水般的耻辱和不堪齐齐涌了出来,愤怒让我张开嘴,对那柔软温润的唇狠狠地咬了下去!他早有防备,只微微一偏头,就躲了开来,我愤怒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骂:“你真是个混蛋!”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目光在我的唇上停留了片刻,再看向我的眼睛,呢喃出声:“怎么会这样?”
这样的表情是我从来都没有在他脸上看过的,这样的语气也同样陌生,好像有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让人觉得惊悚。我猛地抽回手,狠狠地推开他,屈辱和愤怒驱使我将床头柜上的台灯砸在地上,我疯了一样捡起一块碎片,红着眼睛向他刺了过去!
他的肩部流出了血,和我的手被割破流出的血混在一起,成为一片蜿蜒的景致,他身体一震,低眉看了一眼那么多的血,又抬眼看我,眼睛里是浓浓的不可置信,却突然倾身狠狠地抱住了我。
两个人靠得这么紧,碎片顶在我的身体上,不免又刺进了他身体几分,他却没有放松一分,只是在我耳边问:“你就那么恨我?恨不得我死?”
死?
如果死亡能够终结一切烦恼,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我说:“我多么希望你是个陌生人,那我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了。”
他的身体僵住,良久,却将我抱得更紧,低哑的声音慢慢地说:“可惜我们不是陌生人,白凌,恐怕我们真的会纠缠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