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着一肚子气,卢隐怕一与路平独处又会口不择言把她气走,于是直接去了书房,岂料一进门却见一人立于书案后,正两手展开一卷画轴。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怔愣过后,卢隐反手合上门扇,朝书案走近。
“本来要走的!”卢泽抬起一手让卢隐也能看见画轴上的内容,“你还放不下她?”
卢隐一见画上圆脸柳叶眉的少女,急走几步上前将画轴夺下:“大堂哥特地来窥探我?”
“我是为了卢家夫人出走的传言来的!”
“大堂哥耳目真广!”卢隐皱眉,这事除了府里,外面不应该有人知道。
“我只是来问问,今有外敌虎视眈眈,你能不分心最好!”
卢隐安静了一会儿,展开手中的画轴:“我只是欣赏她的胆识!”
“那路平呢?”
卢隐没说话。
“你会找她,是打算把她留在身边的吧?”
“那又如何?”卢隐一想起今日在儿子房间外的情形就觉得心寒。
“你心里有自己对她的判断,但你可证实过这些判断是对是错?”
“大堂哥到底想说什么?”
“道听途说未必为假,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你该知道这世上还有掩人耳目之说!”
“大堂哥怎么知道我看见的就是假的?”
“不管是真是假,你证实过了,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起码不会误会,也不至于有遗憾!”
卢隐再次沉默。
“有些事情,摊开来说未必不好,否则一旦对方会错了意,岂不可惜?”
摊开来说……吗?
卢泽见他似是开窍了,勾唇一笑,自书案后走出:“你若得闲,不妨查查路平的来历!”
卢隐终于看向这个总是把话说得高深莫测,脸上却一派无辜的大堂哥:“她有什么来历?”
“我不是正让你去查?”卢泽已经走到窗边,“对了,我能来去自如,别人未必不能,小侄子的事就是警示,你最好换一批护院!”
“多谢大堂哥提醒!”
窗扇一响,卢泽已不见了踪迹。
“收徒?”布如飞激动得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你要教这小子武功?”
“嗯!”这段时间以来她坚持每天带卢韬出去,不是爬山就是逛街,有时还特地绕到谭丘城的另一头去赶集,但无论如何他吃的就是不多,既然无法以正常的方式增强他的体质,只好教他吐纳调息了!
“可为什么还要先告诉庄荻?”
“他是我师父!”虽然庄荻莫名其妙地说什么辈分会乱,坚持不让她这样称呼!
“用得着这么慎重吗?”庄荻要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当人师父的自觉,也不会让个女人混在男人堆里这么多年了!
“你要是不想去就直接把地方告诉我!”
“我没说不去!”
“不送!”
喂喂喂,这是求人的态度吗?“等等,被你一搅和差点忘了!”布如飞爬上窗台后才突然想起自己跑来找人的初衷,“你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你变成女人了?”
“我本来就是女人!”什么变成女人?
“我是说,你明明已经扮了那么多年男人,也没有人识破,为什么突然要换回女装?”布如飞直接坐在了窗台上,“你被卢隐捏住了什么把柄吗?”
“没有……”吧!要说卢隐挟恩也不恰当,即使他说过商人不做赔本买卖那样的话,她若真想走,他是拦不住的!
布如飞搓了搓下巴,突然挤眉弄眼地低声道:“你不是真想嫁给他吧?”
“……我也不知道!”
布如飞差点掉到窗台下去:“你可别受那只老狐狸的蛊惑,有钱人家有什么好的?卢隐还不如尹归那死人……”他突然停下嘴巴一偏头。
“啪”,一个碗落在他脚边摔成一堆碎瓷。
“臭小子!”一个尹归这样,一个卢韬也这样,他看起来欠砸是不是?布如飞对着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坐在床上的男孩龇牙咧嘴,“对待客人要有礼貌!”
卢韬瞥了眼他身上的衣服:“你是下人!”
布如飞无语,觉得这卢韬不愧是卢隐的儿子。
“感觉好些了吗?”路平趋前看看他的气色,发觉还是不太好。
“好多了!”卢韬一对着路平立刻换成另一副表情,“路姨,今天要带我去哪里?”
“今天哪里也不去,路姨得留下来等人!”
“什么人?”
路平一偏头看向布如飞,意思很明显。
“是,我马上去!”
收好画轴,卢隐思想许久,打算先从近在身旁的布如飞问起,但在护院居住的院子里等到起更,布如飞依然没出现,吩咐其他护院转告布如飞后,他想起得去看看儿子的病情,于是独自一人往如晦园去,走到半路忽见人影闪过,他下意识一纵身追了上去。
“隐弟身手见长啊!”那人停下脚步,笑道。
“大堂哥!”卢隐简直要怀疑卢泽也住在府中了,“你还没走?”
“落了东西!”
但仿佛要拆他台似的,布如飞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老狐狸,你磨蹭什么……呢?”顿了一顿,他还是继续把话问完,然后才看向卢隐。
“他是谁?”卢隐怀疑地看了看两人,偏头问布如飞。
“啊……”身为人家的护院,不但私自带着外人潜入主家,还在半路上被主人逮个正着,这算是最糟糕的状况了吧?
“你是谁?”卢隐换了个人问。
“隐弟不知道我是谁?”卢泽一笑,丝毫没有要心虚的意思。
“老狐狸是谁?”
“是路平要见他!”布如飞决定祭出保命符,虽然他还搞不清楚这个保命符的效用能有多大。
“庄荻?”说人人到,路平的声音立刻从层层叠叠的矮树丛里传来,“布如飞?”然后她才钻出来,一看清眼前的情况,有些傻住。
卢隐皱着眉头,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三人:“大堂哥,你吃里扒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