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帮卢家重新挑选护院,如飞和我一起进京!”
与卢隐关在书房内密谈两个时辰后,卢泽留下这么句话便离开了谭丘。隔天一早管家将护院的名册送到客房重新交在她手上,显然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自那以后卢隐成天不见人影,路平也忙——即便自认看人的眼光不错,要从上百个陌生人里挑出二三十个绝对忠心的护院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事。等她终于忙到一个段落,年关也近了。卢家虽祖居江北,卢隐却深谙入乡随俗之道,年节规矩全照着谭丘的来,所以到了腊月廿四,作为名义上的夫人,她又得开始领着大家打扫屋子内外。书房一处因存放着大量账册与生意上往来的书函,照例由卢隐亲自动手,路平直到黄昏时分才去看了一眼,便见满身灰尘的卢隐正盯着书案上的什么东西发呆。
敲敲半敞的门板,路平出声:“云儿和靖保在浴间备好了水!”
卢隐将桌上看似拜帖的一堆东西拢成一叠摆到桌角,转出书案走到门口,一边锁门一边道:“你搬回主房住吧!”
路平沉默着往前走。
“不论如何,在大家眼里你是夫人,都要过年了,总不能让大家看笑话!”
路平还是没反应,仿佛没有听见。
“近来韬儿总问我为什么和你吵架,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路平终于停下脚步,因为浴间到了,她回身面对卢隐,平静道:“八爷和九爷都回金陵了,我也已经完成庄荻……大爷的嘱托,过完年就走!”
卢隐顿了顿:“你走了,我怎么和大家交代?”
“就当卢家又死了一回夫人!”
“我可不想背那克妻的骂名!”
“……卢爷自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你就不能留下?”
“这几个月给卢爷添了许多麻烦,还请海……”
“从金陵往这里来的路上,你赌气出走那一晚,我说担心你不是为了骗潜弟和谭滟!”卢隐出声打断,一边朝着她走近,“客栈着火那夜我冲进火场也不是为了做给谁看,是真的怕你受伤,怕再也见不到你!”
路平急忙退开两步,偏头躲避他的视线:“卢爷糊涂了!我有什么值得你放在心上的?”
“我也不知道,可就是放在心上了!”
路平暗暗皱眉:“我受不了束缚!”
“我没有一定要你回应什么!”卢隐突然笑起来,“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通,从自腾马山你舍命救我那夜起,你就在我心上了!金陵相见后我对你的态度一直不好,如今对你说这些是怕你有所误会,你可以慢慢想,我没关系!”
“……我现在只想为大人报仇!”
“我可以等!”然后卢隐动手翻起她的衣袖。
“做什么?”路平一下子有些傻住。
“要信物,免得你反悔!”
“你摸哪里?”见他翻完了衣袖竟把手往腰上伸来,路平忍无可忍地制止了他。
“那你自己拿出来给我!”卢隐转而向她伸手。
“要我拿什么啊?”路平皱眉。
“只要是你的东西都可以!”
路平想了想,掏出三枚长针:“我只有这个!”
卢隐一皱眉,接过来看了看:“你的暗器?”
“我一般不用!”
卢隐直想叹气:“有人像你这么会煞风景的吗?”居然拿暗器当定情信物!
“那还给我!”
卢隐赶紧把针放进怀中:“休想!”
“等等,我答应你什么了?”路平突然清醒过来。
“好了,你也赶紧洗洗换身衣服!”
“喂!”
已经走进浴间的卢隐应声回头:“你要一起?”
“……”
也许是因为想清楚了个中缘由,也或许因为已经把话说开,卢隐面对路平时比先前冷静许多,反倒是路平有些怕见卢隐,所以当靖保说卢隐请她去书房见面时,她心里有些抗拒。
“知道什么事吗?”
“爷说请夫人去见位贵客!”
奇怪,除了卢泽,卢隐从不在书房待客,难道……
放下管家送来的年夜饭菜单,路平急匆匆赶到书房,但进屋一看,客人并不是预期中的庄荻,而是个三十岁左右,一身贵气的男人。
“平儿,这是王爷!”
路平因那句“平儿”僵了僵,然后对王爷这个称谓敏感地皱了皱眉。
“我姓王!”那人看卢隐一眼,转过头来对着路平笑得十分和善.
路平回以一笑,深施一礼道:“见过王爷!”
“嫂夫人请起!”男子抬手虚扶,“我与卢隐多年未见,今夜要好好叙旧,还请嫂夫人作陪!”
“过来坐!”卢隐指指身旁的空位。
待路平坐定,男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举杯:“听闻嫂夫人是个奇女子,我满饮此杯聊表敬意!”
路平赶紧喝掉面前杯子里的酒,也不知道卢隐到底说了什么,只得含糊地应着“王爷谬赞”,然后视线扫到桌上的残羹剩菜,赶紧站起来:“我去让人添些下酒的东西来!”
“去吧!”卢隐似乎有意抢在男子前面回答她。
方才以为来的是庄荻,急着见面也没多注意,如今走出书房,路平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周围藏了不少人,且藏匿的方式与数月前开始就出现在卢府周围的人差不多。
难道是朝廷派来的人?会是六王爷吗?
一想到男子有威胁到卢隐性命安全的可能性,路平有些着急起来,随意使唤了婢女到厨房去拿菜,自己又急匆匆返回。但男子已然离去,路平开门后只见卢隐站在书案前,手上原本拿着的信掉到了地上。
“这么快?”卢隐将信捡起来夹进一本书里。
路平顿了一顿才将视线从那本书上拉回来:“那人是谁?”
“旧识!”
“真是你的朋友?”
“当然!”
“……那没事了,我回去看管家给我的菜单!”
“嗯!”
又犹豫了一下路平才转身出去,一边暗自猜疑:虽然卢隐表现得很正常,但落在地上的明明是当日被她和唁信一起送来的短笺,难道他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