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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钰璘一招『龙飞凤舞』过去,李忆如险些招架不住,只好剑指齐使,右手出一招『星火燎原』要接段钰璘变化多端的剑招;左手以『气剑指』同时攻向他腰际。段钰璘不慌不忙,立时收招回挽剑花,但听得嗤嗤刻刻的几声连响,半是气剑指破风之声,半是指气击在木剑上的响声。段钰璘内力已有小成,灌注剑身,一柄木剑竟也没给李忆如的气剑指震断。

段钰璘晓得李忆如那招『星火燎原』只是要守,并没原来那七分退三分进的本领,一挡完了气剑指,马上又是回身一招『满天星斗』,连刺李忆如周身十二穴位。李忆如一招『星火燎原』尚未来得及收招,以为自己剑指齐攻势在必得,哪料得段钰璘守得快、攻得更快,自己还没能变招,他已然攻了过来。将要落败之际,下盘登时不稳,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竟然便退出了段钰璘剑势所及之处。李忆如侥幸不败,微一定神,持剑又向段钰璘出招而去。

李逍遥和林月如在旁见了,不禁莞薾。段钰璘这招没能将李忆如逼败,眉头微微一皱,便将木剑抛出,马上使了御剑术中一招『狂风暴雨』,剑势所及,直令人难以应对。李忆如才刚要再攻,胸腹之间调气未顺,哪知道他动作真有这么快,竟然已是剑气笼身。要退步避让已是不及,想出招力抗更属难能,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弃剑罢斗。

段钰璘见李忆如脸色已变,晓得她今次又认输了,便将剑收了回来。李逍遥嘻嘻一笑,道:「月如,看吧,又是钰璘赢了。」林月如哼了一声,道:「那有啥好得意?从来你就是仗着御剑术剑法了得,不然你何曾赢了我过?」李逍遥道:「赢了便是赢了,要耍赖么?」

李忆如拾起了剑,走过来问林月如道:「妈妈,我今次是哪儿使错了招式?为什么璘哥后来连着几招我都招架不住的?」林月如听了,便不去理李逍遥,道:「这用说的也难说得清,我演一次跟你看。」说着便取出了自己的木剑,向段钰璘道:「钰璘,咱们来试演一下方才你使『飞燕回渡』后的那几招。」段钰璘点了点头,持剑走到林月如跟前,先来了个起手式,跟着便是林月如指定的一招『飞燕回渡』。

这一招半是持剑,半是御剑,若是御剑术练得不够精熟,便是给了敌人机会。但见段钰璘持剑向林月如胸前连着虚点三下,跟着剑已脱手,右手比着剑诀,剑身自林月如头上转了个大圈,再向她背后又连着虚点六下,接着回剑在手,当面一个直刺,动作干净利落,九虚

一实的招式使得有条有理。

林月如又岂会像李忆如被段钰璘牵着鼻子走?她边使了招『蜻蜓点水』,边向李忆如解说道:「对方的虚招,要赚的便是你的实招,所以势必以虚应虚,以虚攻实;所谓虚招是柔,实招是刚,柔能胜刚便是此意。你使了招『家破人亡』以对,可谓自寻死路。」说着说着,这招『蜻蜓点水』乃是虚点七下,段钰璘却只点得三下便要变招。只见他剑方脱手,便已破绽大露,那御剑六点才刚使出,林月如却是随手向后一招气剑指,震得段钰璘一柄木剑差点没落在地上;段钰璘跟着便要回剑疾刺,但林月如却趁隙猱身而上,一缩身子,段钰璘的一刺只从她头顶数寸掠过,但她剑身上挺,已架在段钰璘的脖子上了。

林月如收剑回势,向段钰璘道:「再来,下一招『光阴似箭』。」段钰璘秉气凝神,照使了一招『光阴似箭』。

果然是似箭!这一招攻得甚快,但似刺似斫,似砍似戳,使来甚是难抵。林月如使了招『风雨交加』,道:「你使这招是没错的,对方来得急,你便当守得稳,这招剑势缓而密,正好对得他的箭速。」说着和段钰璘双剑连碰了几下,这几剑来来去去,未见轩轾。

段钰璘跟着便使『光阴似箭』的下一招『岁月如梭』,这招不似前招变化莫测,端的是直截了当,一剑直刺,一剑横扫,求的只是速度,接在『光阴似箭』之后,便是逮着对手未能反应过来,一举打败对手。林月如却使了招『电光火石』,道:「本来『风雨交加』后,你使那招『风调雨顺』是没错的,但『风调雨顺』出招快而疏,快是快了,但这招速度却不及得他的『岁月如梭』,这一招下来,你自然便有了破绽。」说话之间,已和段钰璘过了四五招了。待二人双足定位,又是林月如一柄剑抵着段钰璘的喉头。

林月如收剑,向李忆如道:「你使『风调雨顺』后,自然破绽大露,钰璘便有机会连使几招进手招式,你还能不败么?」李忆如似懂非懂,搔着脑袋瓜儿想着。段钰璘以剑撑地,兀自想着方才和林月如过得几招,自己怎会落败的这么快的?李逍遥走近去,拍了拍他肩头,笑道:「你输了也没什么,你师娘可是练了三十年的剑了。你万剑诀的心法记熟了吗?」段钰璘摇了摇头,道:「没呢......明明和御剑术似是差不多的,但背来背去,总是觉得怪怪的......」李逍遥道:「那不急,蜀山武功硬教硬学也是学不来的,你也学得很快了呢!蜀山上可有很多人十年也学不成御剑术,你却要练万剑诀了啊。」跟着回头问道:「月如,今天什么日子啦?」林月如道:「十二月十七了,你要做什么啊?」李逍遥便道:「那好,忆如、钰璘你们也不用再练了,去准备准备,咱们出发到白河村看韩爷爷、江叔叔们去。」

林月如道:「你今年倒是记得啦!去年你没去,他们全家可是气得很,托人送信来唠叨了不少呢。」

李忆如听了,甚是高兴,道:「爹爹,是嘛!咱们也好久没见着湘儿和岫两个了呢!」李逍遥道:「你们也不是孩子了,净是想着玩儿。好了好了,快准备去,咱们明儿就出发了。」

隔天一早,李逍遥找上原来做运货买卖的方老板,说了要上白河村去。这几年来过年期间李逍遥一家子便常常麻烦他,再怎么说也是旧识了,方老板并不拒却,安排了艘要送货往合肥的货船,吩咐在白河村让李逍遥一家子先下了船。不过这生意人自然不能白白帮人,那艘船的货物装载便是要他们一家四口负责,充做运费,倒也成了个规矩。

足足在船上过了十天,李逍遥一家子下船到了白河村口,已是十二月廿八日了。河港边一名青年,衣着光鲜,见了李逍遥一家子,笑脸盈盈的迎了上来,道:「逍遥哥、月如姐,你们可来啦!我大哥和大嫂可是念你们念得紧哪!」正是江家的二子江少霖。

李逍遥笑道:「哪有什么好念的,还不就是去年忘了来么?我瞧着倒是岫和湘儿两姐弟没个伴儿,却在抱怨了吧?你大哥、三弟都还好吧?」江少霖道:「好得很啊!三弟教闵岫武功教得益发出色了,整日价便是想等着让钰璘和忆如来陪他过几招呢。」林月如道:「你大哥呢?听说他辞官回来啦?现下做些什么事来着?」江少霖道:「还不就是帮着大嫂药铺子里的生意啦。韩伯伯他年纪也大些,大哥自然就多去帮着了。咱们别多说了,我先去交代下面一下,等我会儿,咱们一块回家去。」李逍遥道:「好,咱们等你,一道回去。」江少霖便去找了他船行的干事,吩咐了几天的行事。也教他快些回家去过年去了。

待江少霖回来找李逍遥等,看着时辰也是已近申时了。一行五人走在白河村内,林月如一时有感而发,道:「许久未来,这儿繁荣了许多啊!」江少霖道:「还不是十九年前仗着两位的功劳么?不然哪儿来今日的白河村?现下虽然尚不及苏州城多矣,但比起那段闹尸变的时候,又岂能同日而语?」李逍遥道:「毕竟......还是因为这儿离京城旧都远些,安定了许多,迁来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说着不自禁叹了口气。

江少霖摇了摇头,道:「若非朝政腐败,我大哥他也不会辞官回乡,他最是忧国忧民,抱负又大。最后还不是都怪那杨妃么?闹得什么胡人安禄山也能搅乱政局,气得我大哥连个兵部尚书也不当了,连和皇帝辞退也没,留了印绶,便给逼回了白河村来......」段钰璘听了,并不言语,却总觉得那安禄山害苦了江大叔,心中对他甚是憎恶。

李忆如却问林月如道:「妈妈......那个安禄山......是谁来着?」林月如一笑,道:「你现下还不必知道他是谁,总之咱们少理朝廷的事,一扯上了准没好事。」李忆如『喔』了一声,跟着细声又问段钰璘道:「璘哥,你晓得安禄山是谁吗?」段钰璘只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子才道:「师娘让你少管,你就别去理他便是。」李忆如听了,没好气的道:「是,我总是不该管的!哼!你们总当我什么也不懂的!」段钰璘并不做声,仍是静静的走着。李忆如见他不理,知道他的性儿,便也不再说甚么了。

不一会儿便到了江家,这几年江少霖经商有成,房子愈盖愈大,旁边一间药房,便是特地帮韩家父女留的。林月如问江少霖道:「这会儿梦慈可在药房里么?」江少霖道:「这就不晓得了,瞧着那儿大门尚开着,应是在的。」林月如道:「那你们进去罢,我想先去找梦慈。」说着便将手上包袱抛给了李逍遥。李忆如听了,随即道:「妈,我也和您去看韩阿姨。」林月如道:「不了,湘儿、岫想你得紧呢,你和钰璘先看看他们去。」说着便向段钰璘使了个眼色。

段钰璘晓得师娘的用意,看着江二叔和师父已先进了屋去,便扯了扯李忆如的衣袖,道:「咱们先进去罢。」李忆如知道段钰璘又是帮着爹妈的意思哄自己,气道:「你总是顺着你师父师娘的意思,却从来不帮着你师妹,你这徒弟做的好,师兄当得真糟!」段钰璘一怔,道:「我......顺着师父师娘的意思有什么错了?」李忆如哼了一声,径自进屋去了。段钰璘回望了林月如一眼,微一颔首,也跟了进去。林月如理了理形容,走向了隔壁药房去。

林月如进了药房,韩梦慈正自做着年终计帐,估量着各药物的存量。算盘旁摆着一小包药粉,写着个『段』字。梦慈见了林月如进来,甚是高兴,随即将手边工作抛下了,迎上来接着贵客。

韩梦慈道:「你们今年要再不来的,我瞧着过几天湘儿、岫儿可会怂恿他们三叔到余杭找你们去了。」林月如道:「快些别提了,咱今儿可不是到了么?少云他人还好吧?」韩梦慈道:「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不好的,最初月余常常独个儿关在房里,近几个月才有来这药房里帮我,总之我也不敢望他心情会好的。」林月如道:「他一个大好男儿,见有国难自己却无能为力,教他怎不难过?不过他自七年前调去京里,便少有时刻回来陪你和两个孩子,如今辞了官也未必尽是坏事。」韩梦慈道:「我总是看着他的意思去做的,我情愿他像以前一般意气风发的,会对咱们说他要如何理政、如何锄奸铲恶,就算陪我和孩子的时间少些,那也算不得甚么。」林月如笑着摇了摇头,道:「少云可真是修了八辈子阴德啦,竟给他娶着了咱韩大姑娘。还常常让咱韩大姑娘守着空闺对他又死心塌地的,这可不是有点糟蹋了么?」

韩梦慈羞红了脸,道:「咱们都卅好几了,快别这么说了。倒是钰璘,他还好吧?去年没服药......」林月如道:「瞧着倒是没甚异状,只是有时还是会听着他梦呓,说些什么总是听不出来,他自己似是不知的。」韩梦慈道:「今次再让他服这药,也是第九帖了,接下来咱也无能为力,但得听天由命,看钰璘这孩儿有没那命了......」说着取过了柜上的那一包药粉,交给了林月如,道:「你稍等会儿,我把余下的药材点清了,今年生意便不做了。」

江少霖和李逍遥、李忆如、段钰璘相继进了大厅,江少云和韩医仙正在那儿闲聊。见了他们进来,亦是笑脸相迎。段钰璘不待李逍遥吩咐,已先道:「江大叔、韩爷爷好。」李逍遥、李忆如亦先后打了招呼。韩医仙已有六十余岁,但身体甚是健康。段钰璘迎了上去,先扶了韩医仙就坐,李逍遥道:「咱们又不是甚么稀客娇客,何来这么多礼数的?」江少云请了李逍遥坐,道:「稀客娇客不见得是,但有朋自远方来,至少算得是贵客。」李逍遥道:「余杭和这白河村也不过一旬船程,哪算得远了?」韩医仙道:「远是不远哪,可你总是一年才来个这么一趟,却教咱们想这两个孩儿啊。」说着伸手抚了抚两个孩子的背膀。

江少云道:「月如想是找梦慈去了。钰璘、忆如,你们的房间都打理好了,想着也不必还要人带路了罢?顺便把你师父的包袱拿去他的房间。他们姐弟大概和老三在庭院里,你们就先去找他们罢。」

段钰璘便道:「那咱们先退下了。」去取过了李逍遥和林月如的行囊,和李忆如各自到了后进,寻了自己以往住过的房间放下了包袱,到了走廊上碰了面,李忆如问道:「璘哥,你要去院里找江三叔他们吗?」段钰璘晃了晃手上尚余着的两个包袱,道:「你先去吧,我放下了师父的物事便去找你们。」李忆如道:「好,你快些儿来啊。」段钰璘点点头,便去李逍遥和林月如的房间放好了包袱,也跟着到了后院去。

李忆如自个儿先走着,经过了走廊上八间客房,转个弯儿便可见到江家后院。李忆如甫现身,原来坐在亭中看着江闵岫对着一个木人练拳的闵湘便已迎来,叫道:「忆如姐,你可来了!」

江家三子江少霆坐在一旁,看着她两姐妹嘘寒问暖的,却没看到段钰璘,便问道:「忆如啊,钰璘呢?怎么没见着他人?」话刚说完,段钰璘便已出声道:「三叔要找我么?」这句话声未尽散,眼前拳风呼呼,已是江闵岫出拳袭来。段钰璘二话不说,侧身闪过,几个跨步到了院中宽广之处。江闵岫方才跟上,段钰璘已是回身一剑斫到,江闵岫一惊,马上便来个空手夺白刃。两人互不相让,但也不敢出得大力了,怕一柄木剑受不住二力相夺,必然便断。

江闵湘道:「这两个男的,一见面就要打,真受不了他们!」她自幼跟着韩梦慈学医,对武术着实没多大兴趣,但三叔硬是要教,她就只好在学医之余,偶而练练一套『柏风剑法』,七、八年下来,就只练这一套,使得也还算熟练,但是对武学许多基本概念,仍是似懂非懂的。

江少霆一笑,走上几步,看两个年轻人一持剑柄、一夹剑尖,单手对双掌,又不敢太用力,着实是半斤八两,分不出个胜负来,便出掌拍在两人手上,震得二人不自禁的松了手,一柄木剑落在地上。

江闵岫道:「璘哥,咱们再来比。」段钰璘并不言语,嘴角带笑拾起了木剑,一副『要来便来,你出招我自会应你』的样儿。江闵岫晓得他不太爱多说话,正要出掌再上,江少霆已抓着他后领,道:「别打了,钰璘和忆如才刚来,你也不让他歇歇,净是想着要过招。那有什么好急的?他们来一次不都是住十天半个月?你想打有的是机会!」江闵岫『喔』了一声,悄悄向段钰璘道:「璘哥,明天咱们再来打,今天你就好好歇着。」段钰璘微笑道:「你皮痒的,我随时奉陪。」江闵岫嘿嘿一笑,便跑去和李忆如、江闵湘谈天去了。

江少霆招呼了段钰璘过去,道:「这姐弟明明是孪生,可怎么个性差了这么多......」段钰璘道:「这......韩阿姨是学医的、又是她的孩子,她都不晓得了,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江少霆笑道:「我晓得你不知道,随口说说罢了。呃~钰璘你今年几岁啦?」段钰璘曲指一数,道:「我也记不太清楚,过了这个年约莫是廿一了罢。」江少霆道:「别一副好像你很老的样子,还不清楚咧......廿一......那也老大不小啦,你师父师娘没打算给你娶妻么?」段钰璘闻言,强忍着笑,道:「三叔你还真问的出口呢!你都没娶,侄儿急什么?」江少霆道:「我竟自不同啦,我是打算一辈子不娶的了。反正我爹早走了,下面大哥又已有了岫,也不怕没人来守这个灵,我娶不娶也没什么关系。可你爹娘就你一个孩子,虽然他们不在了,你段家总不成没个人传香火下去吧?」江少霆生来粗野惯了,反正一应对外界的大场面,文的有大哥、商的有二哥,他平常也少出面,言语便粗俗了些,倒和李逍遥有几份相似。

段钰璘心念一动,转头看了亭中三人一眼,随即又回过头来。江少霆跟着又道:「你喜欢你师妹么?」段钰璘微一点头,却又马上摇头。江少霆道:「点头又摇头,你做什么啊?这样我可不懂。」段钰璘道:「三叔难道不知道我会怎么回答?」

江少霆抚首道:「唉哟!我才不管我知不知道,我要你自己说!」段钰璘道:「那三叔不妨当我摇头,就是不想说的意思。」江少霆叫道:「哇~你真的有够龟毛!为什么不想说?那我直接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女孩?」段钰璘不假思索,道:「没有。」江少霆道:「啊呀!难不成你对女人没兴趣?那你喜欢男人?」忽然一个声音插进来道:「哇!璘哥喜欢男人?」

江少霆抬头一看,原来忆如、闵湘、闵岫都在他们旁边了,却是段钰璘方才一眼招来了闵岫注意,便要闵湘、忆如一块儿去偷听他们说些什么,竟会这么入神。原来闵湘是不肯的,但忆如好奇心重,硬是拖了她来。就听到江少霆问段钰璘喜不喜欢自己,羞得忆如红煞了脸,不敢做声。直到江少霆问段钰璘是不是喜欢男人,闵岫心中惊奇、信以为真,一声叫了出来。

段钰璘脸色一变,道:「三叔胡扯来着,我怎会喜欢男人?」江少霆站起身来,道:「要是男人长得像闵岫这么漂亮呢?」

一句话引得所有人尽朝闵岫瞧去,仔细看着,一对细眉下边,睫毛既多又长,盖着一双眼睛神色迷蒙、鼻子长而挺,配着两片薄唇,加以皮肤又好,的确是不辱『漂亮』一词。

李忆如不自禁赞道:「真是漂亮的!闵岫,你要是打扮个女装,去了青楼,一定很多公子哥儿抢着要你的!」江闵岫气红了脸,道:「谁要去青楼了?忆如你自己去还不是一样?我会去给你捧场的!」李忆如叫道:「好啊!敢和姐姐我开这种玩笑,真是不想活了!」一阵混乱,两人追打着去了。

看着他们走掉,段钰璘才道:「我没喜欢什么人的,不管是男人女人,三叔就别瞎扯了。」江少霆道:「你们四个生得都是俊的,我虽只看过忆如亲娘一眼,但是那样儿我总是记在心底,忆如现在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简直便和她亲娘的相貌一般,堪为天人。」段钰璘心道:「忆如的亲娘?师父师娘从没提过的......她是个什么人?」便问道:「三叔,你说忆如的亲娘,她是什么名字,怎么不在了?」江少霆道:「她的名字叫......赵灵儿......不在......这我就不知道了。」  段钰璘喃喃念着:「赵灵儿?赵灵儿?」心道:「这名儿好熟......我听见过的......」江闵湘在一旁听着他们提起赵灵儿,道:「赵阿姨的名儿,我曾听爹爹和娘提起的。」江少霆道:「是啊,若非有她,我们三兄弟恐怕还在庙里当和尚呢!你们姐弟俩就不知道要从哪儿蹦出来了。」段钰璘和江闵湘同时问道:「和尚?」江少霆道:「过去的事不提了。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到大厅去。忆如和闵岫呢?」江闵湘道:「不晓得,刚刚追打着,绕到屋内去了吧。」江少霆道:「那两个也不小了,镇日价打打闹闹,不管了,咱们走吧。」江闵湘笑道:「三叔还真敢说的呢!闵岫这么皮,还不是你教出来的?」江少霆一怔,笑道:「臭丫头!」三人亦一道入了大厅去了。

到了厅中,林月如、李逍遥、江少云、江少霖、韩医仙、韩梦慈、江家二夫人邢氏、李忆如、江闵岫都已在了。江少霖和夫人邢氏结缡十三年无出,老三江少霆并无娶妻,江家香火看来尽是要靠着闵岫传下去了。

韩医仙站起身来,道:「到齐啦,咱们走吧,晚饭已经备下了,吃过了饭,咱们再来好好聊聊。」众人便鱼贯进了餐厅用饭去了。

第二天江闵岫起了个大早,硬去拖了段钰璘来过招。江闵湘和李忆如到街上逛了去,时逢除夕前夕,人们赶着采购年货,街上好不热闹,但江家府第离市街小有距离,人烟少至,也安静的许多。不过大部份村民有了病痛,仍是甘心拖着病体去找韩医仙、韩梦慈治病。江少云、江少霖、李逍遥、林月如、韩医仙、韩梦慈、邢氏等许久未见,在大厅有说有笑的。江少霆待在后院,看着江闵岫和段钰璘练功夫。

江少霆一身功夫,原来是当年李逍遥、赵灵儿、林月如救回韩梦慈离去之后,忽然来了一个中年道人,自号白柏子,见了江少霆之后,便向江父关说,要求让他带江少霆去学武。江父想江少霆不似他大哥好读书、亦无二哥的经商头脑,又见白柏子道貌岸然,思索许久之后,便决定让江少霆随白柏子云游四海,总比好过一事无成的当个大少爷。

白柏子得江父应允,甚是高兴,择日便与江少霆离开了江家,路上游遍了五湖四海,足迹踏过了大半个中国,白柏子也不断的教着江少霆武功。原来白柏子和黄杉、青松、赤桧、黑桐四人并为师兄弟,师父名为『木色翁』,五个弟子便以五色与五木为名。木色翁虽然本领极高,但是生性淡泊,在江湖上并无名气。自己五名师兄弟的武学造诣,正好也是大师兄黄杉最高,二师兄青松次之,三师兄赤桧更次之,白柏子行四又次之,最小的五师弟黑桐最差。但是黑桐子在师门中虽然最差,其实也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之境,比之现今的李逍遥绝不逊色。

木色翁逝世那年,消息自然传到了五名弟子耳中,五弟子自然各自奔向木色翁长居的伏牛山去。五个师兄弟长年未见,今次难得聚首,竟是在师父灵前,自不禁相拥而泣。今次惟有白柏带来了弟子,其余三名师兄亦尽是单传,黑桐则未迟迟未收弟子。

守灵百日之后,白柏子和江少霆离了伏牛山,曲指算来,也带着江少霆离江家有九年了。反正一身本领传得也差不多了,便决定送江少霆回家去。

九年未回江家,江少云在江少霆离去不久,便将韩梦慈娶进门来,次年生了对龙凤胎,即是闵湘闵岫姐弟。当年中了举人,次年又中进士,当了十年的苏州知府,后来丞相巡察,见着了江少云之后,极力保荐他入京为官。江少云独身入京数年,屡屡迁升,竟给迁到了兵部尚书。之后丞相病死,仍是念念不忘江少云,遗书教他当官需清正,江少云向来视丞相为父,自是难过不已。那个丞相,便是张九龄子寿。

隔年安史乱发,江少云不得已辞官回乡,已是离家七年光景。

江父在江少霆离家第六年瘁死,连韩医仙都救不了他。之后江家迁至白河村居住,屋舍便在原来韩家的小屋子旁。韩家父女舍不得此屋被拆,便留了下来,并将内部整修一番,当成药店使用。

江少霖学了一身的经商本领,江少云为官清廉,本当孑然一身,但江少霖做生意的功夫着实了得,江家于是渐富。在江父逝去第二年,江少霖也娶进了一门媳妇邢氏。

江少霆回家之后,白柏子又不告而别,江少霆便开始传闵湘、闵岫武功。之后江少云入京,江少霖便一手担起了江家。江少霆平时并不太过问家务。

木色翁传给五名弟子的,一样是自创的一套『木风剑法』、一套『五流拳』。但五名弟子个性不一,木色翁的武学极重率性,是故五名弟子使出来的也不尽相同,各自改名为『杉风』、『松风』、『桧风』、『柏风』、『桐风』五套剑法,及『黄流』、『青流』、『赤流』、『白流』、『黑流』拳法。

十年来江少霆也使人打听过师父白柏子及四位师叔伯的消息。但他们各自云游,名声也不鼎盛,自是音讯全无。倒是江闵岫勤于练武,尤其是江少云近年来深感朝廷无能,也不愿儿子步上自己的后尘,对于儿子练武,反倒是深表赞同。  江闵岫并不能算得特别聪明,至少比起段钰璘便已不如多矣,但他练武练得勤,段钰璘却要常常帮着照顾客栈生意,十年来年年切磋,段钰璘虽然总是赢过了江闵岫些许,但也就这么些许,两人之间的天份差距给努力程度补了过来,江闵岫也未必就尽逊于段钰璘了。

江少霆正发着呆,江闵岫和段钰璘都过了两百多招,仍是未分轩轾。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响,有数人到了大门口去。江少霆回过神来,觉得奇怪,也跟了出去。江闵岫和段钰璘正斗得兴起,恍若不闻。

原来是家丁听到了大门发出了『咚』的一声,开门一看,一个人身着薄衣,倒在门外,想是倒下时撞上了门。家丁进大厅秉告了诸位主人,江少云一干人等便都出来察看去了。江少霆亦尾随而来。

韩医仙一看了那人,便道:「他不是本地人。少霆,麻烦你先把他送到客房去,我替他看看是出了什么毛病。」江少霆应了,一把便抱起了那男子,送到一间空客房去。韩医仙吩咐众人别来打扰,且在大厅静待片刻,便和韩梦慈入内看病去了。

韩医仙替那人把了脉,向韩梦慈道:「没什么,身上衣物少了,仅是受了风寒而已,你开几帖子药给他吃过就好了。」江少霆听了,知无大碍,便回到了院里去。江闵岫和段钰璘打了一阵,正在休息,见了江少霆回来,江闵岫便问道:「三叔,前头有事么?」江少霆道:「没什么的,只是有人病倒在家门前,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说着便坐了下来。江闵岫和段钰璘也觉得不足为奇,反正一年有三四个人病倒在这个江府门口也不是奇事。两人休息了一阵,林月如已来唤他们入屋去用午膳。韩梦慈另外让那人服了药,也就无事了。

过了除夕,便是初一到了。那人虽然醒了,但对于众人所问的问题,总是含糊带过、不加回答,连姓名也不肯透露。这天到了初一下午,众人又是一番询问未果,回到大厅,韩医仙终于说道:「有问题......」众人均是不解,何以韩医仙会晓得有问题?莫非是那人言语中有了跂跷?才想发问,韩医仙已续道:「他的内功造诣并不在逍遥之下。」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李逍遥、林月如更是惊骇,李逍遥早已臻当世顶流高手之境,武学比起当年在客栈门口讨酒的酒剑仙绝不遑多论,如此高人怎会病倒在江家府外?江家人除了江少霆、江闵岫和闵湘外,对武学都是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内功好的人,自是不易生病,而内功强弱只消一把脉便可知悉,以韩医仙多年行医经验,如此明显脉象,自无误诊之理。李逍遥当场便回头想要找那人问个清楚,江少云拉住了他,道:「此事暂且按着,勿打草惊蛇的为是。反正你和月如、少霆都在,咱也不怕他乱来。」李逍遥一想不错,便消了此一打算。

当天夜里,段钰璘躺着睡不着,忽然听到窗子打开的声音,听着是隔壁那病人的房间,他并不晓得那人武功了得,只奇怪这大冷天气的,他又是个病人,怎会将窗子打开的了?便整了衣冠,走到了那人的房间去,心中想着:「好奇怪......我觉得见过这人的......一定有问题......」

一开了那人的房门,他已不在房中,窗子确是开的。段钰璘正想出声唤来众人,忽听得脚步声响,江闵湘进了房来,问道:「璘哥,你不睡来了这儿做什事啊?」转头一看,看到那人已不知所踪,心中一惊,忙问道:「璘哥,那人呢?他怎么不见了?」

段钰璘摇了摇头,忽然却又听得院中有人行走,二话不说,马上夺窗而出。江闵湘看段钰璘一个劲儿的冲到后院,觉得奇怪,原本这个方向的客房窗子打开便是后院,也想要跟着跳出去,但她素来温静娴雅,心念一动,便转身出房,还是绕了个圈子,从走道到后院去了。

那人仍是着一袭薄衫站在院中,段钰璘一时还以为是他与人结仇,引来仇家,一见了他安然无事,便走近他道:「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不好,穿这样站在这儿,当心受寒。」那人等段钰璘走到他身前五丈之处,忽然手腕一翻,不知从哪儿晃出一柄短剑。段钰璘一惊,连退数步,摆起招式,喝问道:「你想做什么?从哪儿来的?」江闵湘也已赶到,见了两人对峙,心里奇怪,匆匆奔到了段钰璘身后,问道:「璘哥......这怎么回事?」

谁晓得那人并不言语,只轻轻将剑抛出,竟然御剑对着院中一颗柏树自四方刺了廿四剑。只使一招,跟着便收剑了。段钰璘神色一变,道:「御剑术?你是......这一招是......『四面楚歌』?啊?是你?」那人道:「没错,是我,亏你还记得了,跟我来。」说着一跃而出,跳上了江家围墙,落脚无声,向西北方几个纵跃,已不见人影了。段钰璘心中奇怪,但也随即跟去。江闵湘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怕段钰璘有失,微一迟疑,也跟了上去,不过她武功并不甚好,跟得迟了,放眼望去,并无见着段钰璘的人影儿。心中正急着,忽然身旁落下两条人影,江闵湘一惊,回头看去,却是江闵岫和李忆如。

江闵岫急问道:「姐姐,璘哥呢?」江闵湘道:「我......我不知道,他们走得好快。」李忆如道:「走吧,咱们一块儿找去。」江闵湘道:「要不要叫三叔或李叔叔来......」江闵岫道:「不必了,咱们找到璘哥我再和你说。」江闵湘道:「好......好吧,他们是向西北去了。」李忆如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走!」三人一块儿也朝西北行去。

段钰璘跟了一阵,但那人速度实在非同泛泛,早已遍寻不着。走着走着,忽然瞥见有株树枝上系着一条白带子,走近取下,却是张纸,写着:「贫道乃蜀山仙剑派卢光,速上京城一叙。」段钰璘心中奇怪,一时未能取决。正想回头时,李忆如三人已跟了上来。

江闵岫看段钰璘手上拿着一张纸条,二话不说便抢来看看。江闵湘和李忆如也看了,只不过短短几字。江闵湘已知其理,问段钰璘道:「璘哥,你要去吗?」段钰璘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江闵岫却跟着道:「去,当然是去啰!」李忆如推了他一把,道:「人家是找璘哥,又不是找你!」江闵岫道:「无缘无故我当然不会说要去嘛!喏~你们看看。」说着自腰间取出了四柄剑来。  李忆如一看,道:「你又把三叔的意思当自己的主意了。」江闵岫道:「有什么关系,三叔现在又不在。」江闵湘问道:「岫......你哪来的剑啊?忆如姐,你说三叔有什么意思了?」段钰璘亦对他二人投以质疑的眼光。

江闵岫不慌不忙的将四柄剑分了一人一柄,道:「这剑是三叔方才拿给我的,都是他这几年去收集的。我这柄是青锋剑、忆如的是青萍剑、姐姐你的是断愁剑、璘哥的是离云剑。」江闵湘道:「我又不是问你这个!我问的是......」还没说完,江闵岫便跟着道:「我知道,我还没说完,别急。刚刚那人使御剑术时,三叔和我、忆如都看到了,三叔后来去拿了这些剑给我,吩咐了要这样分的。还叫我和忆如跟你们说,这趟出来,就别急着回去了。」李忆如跟着点头道:「这是没错......不过......我实在不知道三叔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完就催着我们出来找你们了,盘缠都给了呢......」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摇了一摇,沈甸甸的,又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显是有不少银子。

江闵湘道:「想来三叔是要咱们出来见见世面的了,爹、娘、二叔和李叔叔怎么说?」江闵岫道:「他们啊?还没出现,咱们就给三叔赶出来了。」

段钰璘听着他们对话,虽然尚不明白三叔此举有何用意,但至少替他下了决定。当下将那柄『离云剑』系上腰间,转身便向西北行去。李忆如三人见他径自走了,纷纷也把剑系了跟上。江闵岫追上段钰璘,拉着他道:「璘哥,不急着走,要去,咱们一起去,路上也有个伴儿。」江闵湘走近,亦道:「是啊,璘哥你一个人总是不妥,反正三叔都叫咱们出来了,就一起去何妨。」李忆如跟着道:「咱们十年来总是一块儿的,你今儿想自己去找乐子么?」段钰璘略一沉吟,跟着只说了一个字:「好!」江闵岫道:「帅啊!走,反正今天也睡不着了,咱们就连夜出发,先到扬州城去瞧瞧,听说挺热闹的,一路玩去京城岂不有趣?」江闵湘道:「你净是想着玩儿。不过也好,咱们就先去扬州看看好了。璘哥、忆如姐,你们说好不?」段钰璘点了点头,李忆如道:「有得玩,那敢情好,我没意见。」

江少云走出房来,问道:「你怎么就放着他们去了?还给剑、给盘缠?」李逍遥也出来了,道:「少云,这样也未尝不好......他们都不是孩子了,钰璘已有廿一岁,忆如也十八了,闵湘、闵岫也有十七,给一直待在这房子里,不见得是好事。」跟着林月如、韩梦慈、韩医仙、江少霖、邢氏都已出来,林月如道:「说得是,我也赞成少霆的做法,换成是我,也是这般做的。」韩梦慈仍不放心,面有忧色。韩医仙道:「别瞎操心了,钰璘精明得很、闵湘会医、闵岫天生热血热肠、忆如从不吃点亏,他们一块儿出去,没事的。」林月如听了个『医』字,忽然叫出声来。韩梦慈忙问道:「如姐,怎么啦?」林月如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包药粉,上头写着一个『段』字,韩医仙一看,道:「是钰璘的药粉?你还没让他吃?」

林月如道:「今年他都是自己盛饭,我没机会啊!」江少霖道:「那......要不要追上去把他们叫回来?」江少霆却将那包药粉取过,随手扔了,道:「钰璘有他的本事,少这一帖药,要不了他的命。」韩医仙道:「这药本是最后一帖了......也罢也罢,终要让他们年轻人自个儿去闯闯,这一点未解的小毒,他挺得过去的。」既然连大家长都同意放任们他去了,江少云只得暗叹一声,道:「好罢,一切都听岳父的就是......」众人有了决议,也各自散了。

江少霆走到院子中,摸了一下那株被刺了廿四剑的古柏,却忽然『碰』的一声,那古柏竟自倒了!江少霆一惊,仔细一瞧,却是那廿四剑剑剑刺了树干的一半,正好切成个圆,就余下中间一点点儿连着,被江少霆这么一摸,便给倒了下来。江少霆一掌拍在半截树干之上,打得木屑纷飞,心想道:「青锋青萍、离云断愁,他们四个这一趟出去......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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