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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钰璘一行四人均是第一次准备长离家中,这一路上游山玩水,到第一个目的地扬州城时,也已是正月十四了。路上行人携相往来,不愧是江南大城,的确是热闹非凡,让较爱玩的江闵岫和李忆如乐不可支。

到了客栈去要了两个房间,段钰璘才刚想小歇会儿,李忆如已拖着江闵湘进到他和江闵岫的房间,道:「璘哥,走啊!咱们去逛街去。」江闵岫自是极力赞同。段钰璘道:「你们去吧,我歇着。」李忆如道:「璘哥,咱们都去了,就你不去......」江闵湘在旁细声道:「我没说我要去的......」李忆如忙摀了她嘴,连使了几个眼色。江闵岫也道:「姐姐自然要去,璘哥也是得一起去的。」江闵湘也就不出声了。

段钰璘轻瞟了江闵湘一眼,道:「闵岫忆如恁地爱玩了。」跟着站起身来,道:「也好罢,逛逛去,天黑之前就得回来。」江闵岫甚是高兴,一手挽着段钰璘、一手挽着李忆如、李忆如又拉着江闵湘,四个人便出了客栈去。

走到了城西,忽然见着一块空地正在架台子,江闵岫好奇心重,随手便拉了一个工人过来,问道:「这位师傅,你们架这台子做咱用的?」那工人道:「这是去年才订的规矩,明天是元宵,要在这儿卖人家不要的丫头呢。」李忆如不解,问道:「卖丫头?卖什么丫头啊?」那工人瞟了她一眼,道:「姑娘,你女孩儿家还是别晓得的好。」李忆如又问:「别晓得的好?为什么啊?」段钰璘眉头一皱,向江闵湘使了个眼色,要她先把李忆如带走。江闵湘虽会意,但却轻轻摇头,她太明白李忆如的个性,依自己的能耐,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段钰璘一想,李忆如和江闵岫都是一个性儿,不懂的便想问到底,这一搭一唱下去,可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一把便拉着江闵岫走了。江闵岫叫道:「璘哥!等等啊~我还没弄清楚呢~」段钰璘毫不加理会。这边李忆如看段钰璘拖着江闵岫离去,也不敢再留,和江闵湘跟着也去了。

第二天晚上,正是元宵时节,万家灯火通明,照得扬州城内白天也似。璘如湘岫四人在灯会用了晚膳,段钰璘才去净手回来,一眼却不见了李忆如和江闵岫。江闵湘迎了上来,道:「璘哥,忆如姐和岫他们......」段钰璘心中明白,并不多言,连转了几个念头,那卖丫头的情形他自然是不太清楚,但看昨日那架台师傅的神色,必是不该给女子见到,李忆如不能去看、江闵湘自然也是一般,但今日灯会人多,要放江闵湘独个儿在这也是不妥,一时难下决定。也不晓得这会儿江闵岫和李忆如是不是已到了卖丫头的会场去了。

正在踌躇未决,回头一看,路上灯火照得江闵湘脸色红润,甚是漂亮。她和江闵岫是一胎双生,相貌自然有几分相似,但江闵岫终是个男孩儿,只能说是秀气。江闵湘却是生来娴雅,十足是韩梦慈的遗传,真个是温婉可喜、人见人爱的样儿。段钰璘暗吸口气,道:「人多,别走散了。」拉着江闵湘的手,便向城西去了。江闵湘虽然和段钰璘也是相识十年,亲如兄妹,但从来未曾和任何年轻男子有过肌肤之亲,现下自己的小手给段钰璘牵着,脸上煞时红了起来,但路上灯火通明,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二致;更何况段钰璘一路走着,压根儿便没有回头看她,弄得江闵湘半喜半怒,心里头滋味千百。不一会儿,便已到了昨天架台子的地方。

段钰璘放眼望去,上百个男子聚集台前,看衣着都是有钱人家,却没见着李忆如和江闵岫,心想他俩大概已到了人群之中。正想要交代江闵湘在人群外好好等着,要独个儿去找人时,忽然台上铜锣一响,走出了一个身着文官服色之人。却是扬州知府的师爷。

那师爷形容獐头鼠目,教人看了心里便不舒服。段钰璘懒得多理,交代了江闵湘别乱跑,径自入了人群寻江闵岫和李忆如去了。

师爷在台上,向后台一招手,便带上了一个小姑娘,也不过是中人之姿,但那『胸有成竹』,马上招来了台下阵阵高呼,显然都是一群鼠狼之辈。

师爷朗声道:「这丫头卖五两,有哪位大爷要的?」一个中年男子马上喊出声道:「我要!」跟着便摸了块银子丢上台去。师爷一笑,捡起了银子,向两旁的两名汉子道:「请两位送这姑娘去给那位爷台吧。」一名汉子随手便将那丫头扛到肩上,还顺便在她胸前摸了一把、臀后捏了一下,那小姑娘脸色甚是哀苦,看得江闵湘心中万分不忍,却是不敢出声。

跟着上来五六个小姑娘,长得漂亮的、身段好些的,价钱就高些,有个还卖到了十两银子。段钰璘在台下却遍寻不着江闵岫和李忆如的影儿。

到了第八个,那小丫头一上台,众人登时眼晴一亮:看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得纤细瘦小,身上衣着单薄。时值盛冬,冷得她瑟瑟发抖,长相也不算是特别漂亮,那个卖到十两的姑娘便比她好看了些许。但这个丫头气质甚是独特,给人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完全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征服欲。台下一个男子已迫不及待的叫出声道:「师爷快说啊,这娘儿你要卖多少银子啊?}师爷却慢条斯理的道:「这丫头是姬三娘养的,没被蹧蹋过,倒是姬三娘给了知府,说是她给姬三娘看了就不顺眼,叫知府把她卖了。」

台下许多人已不耐烦,叫道:「别说一堆废话!你要卖多少快说啊。」师爷道:「也不多,廿两!」第一个出声的男子二话不说,马上便掏了块元宝丢上台去。师爷才要去接,忽然旁边绿影一闪,一根绿竹棒敲中那块元宝,竟然又飞回去打在那人头上。段钰璘和江闵湘转头向竹棒飞来之处看去,一个小乞儿跳上台去,道:「等等,我要买她!」

此话一出,本来师爷已要叫旁边的汉子去找闹事者修理一顿,但他竟然自动现身说要买这丫头,这会本来就是见者有份,出得起价,便是客人,不过见他也不过是个乞儿装扮,扬州城内四处都有,心中不禁疑虑,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说你要买这丫头?」

那乞儿去捡起了竹棒,道:「对,我要买她!买不得么?」师爷道:「此处卖人,你要买自然是成的,不过......小兄弟......你有银子么?」那乞儿伸手入怀,摸了几两碎银子出来,递给师爷,道:「我就只有这么多了,不够的......」说着,却将手上竹棒递到那师爷面前,道:「我将这根竹棒抵了,成不成?」师爷接过银子和竹棒,掂了一掂,再将那竹棒瞧了会儿,一把便将它丢下台去。台下一人接到了,随手又将那竹棒掷到人群外了。

师爷又将那些个碎银子掷还给那乞儿,道:「那些银子也不过五六两重,这样的棒子随便也找得到,你要用它和我算十五两?你当我是小孩儿?把他撵了!」跟着向台下道:「方才那位大爷,真对不住,请您再将银元掷来,这丫头是您的。」那男子银元尚未掷出,旁边两个汉子已分头逼近那乞儿,要将他撵走。那乞儿慌慌拾捡碎银,直退到台边,见那两个汉子扑了上来,一跳便自他俩个头上跃过,那两个汉子也是会武的,急忙定足,方免落下台去。

那乞儿叫道:「等等~我定想办法弄钱来,你先别卖她!」师爷毫不理会,笑容可掬的准备接银子。原来这个丫头本来姬三娘要的是八两,知府吩咐是卖十二两,师爷不赚白不赚,硬是又加了八两上去。那乞儿能出的银子,连姬三娘要的份都不够了,师爷怎肯卖他。

两个汉子抽出刀来,回头就要向那乞儿砍去。那乞儿脸色一变,浑不晓得如何是好,如果出手打退这两人,这买卖定是不成的了,他原是要这丫头的,并无意闹事。

一刀斫下,那乞儿一缩身躲过,一双眼直望着远处自己那根棒儿瞧,显然手上没有武器,甚是难以应付。另一人攻来,乞儿分心他顾,眼见此刀要将他砍得断手缺脚的了,那个丫头惊叫一声,蹲下身子、摀着眼睛不敢再看。却忽然听得『锵』的一声金铁相碰,那柄刀给挡了下来。

瞧着却是江闵岫出手救人了,李忆如拿着那根竹棒,跟着也跳上台去,将竹棒交给了乞儿。

原来江闵岫和李忆如趁着段钰璘不在,怂恿江闵湘一起来看看卖丫头是个什么情形。但江闵湘自然是不肯的了,李忆如还待再劝,江闵岫怕段钰璘回来,那就去不成了,急急拉着李忆如就走,放着江闵湘留在那儿。他心想反正江闵湘也是会武的,而且段钰璘马上就会回来,觉得也是无妨。

两人到了台前,已是人潮聚集,江闵岫和李忆如择了外头人少处站,段钰璘只在人群中找人、江闵湘在台左、江闵岫和李忆如在台右,竟都没有见着。接着看人卖人,江闵岫和李忆如都觉得有趣,还以为江家的几个丫环都是这样买来的。殊不知江家内的奴婢也不过五六人而已,都是十九年前闹尸变时死了父母的孤儿。此处卖的丫头却是人家不要的,让人买了回去,做做侍妾什么的,让主人一逞兽欲之用;卖不出去的,就要充当军伎,那种生活岂是一个女子所愿意接受?  谁晓得这会儿却有人闹事了,台上那乞儿和师爷交商不果,一根竹棒被掷了出来,正好落在李忆如跟着,李忆如才把它拾了起来。江闵岫见那两个汉子拔刀要砍那乞儿,二话不说便跳上台去,把腰间『青锋剑』连着剑鞘格下了这一刀。  江闵湘见江闵岫和李忆如惹事了,不晓得如何是好。忽然一人在她肩头拍了一下,她心中一惊,回头看去,却是段钰璘。江闵湘忙道:「璘哥......我们......岫和忆如姐......」段钰璘道:「且不急挡他们,没什么好怕的......」江闵湘心中没个主意,只得听着段钰璘的意思。

江闵岫道:「你们要仗势欺人么?有钱又了不起了?这样就要拔刀伤人?」那师爷兀自不知好歹,看着李忆如狞笑道:「怎么?这位公子嫌咱们的姑娘不够好?要让您的姘头来估个价么?」惹来台下一阵哄笑。

李忆如气红了脸,拔剑便抵在师爷颈边,骂道:「你有胆的再说一次看看!」青萍剑乃是世间难得利器,师爷只觉得颈边突然凉飕飕的,怎么就给人家剑架脖子了?脸色登时变得异常难看,台下众人亦不断辱骂着:「这是买卖,怎么动刀子啦?」「外地人不懂规矩的别胡来!」李忆如哪去理会,又骂那师爷道:「你再说啊!你刚刚不是挺风光的么?」师爷吓得手脚俱瘫,哪里出得了一点声音?

旁边两个汉子自然是想过去救师爷的,但那乞儿和江闵岫一人挡着一个,江闵岫剑不出鞘、只守不攻,挡得住也是常事。但那乞儿一根竹棒与大刀相沾数次,却是毫发无伤,看得段钰璘心中暗赞,原来那竹棒确是难得的好东西,那乞儿身手却也不差。

李忆如刚骂完第二次,余音未散,忽然眼前一闪,一个人自台下一跃上台,伸手在李忆如剑上弹了一下。这下来得瘁不及防,李忆如虎口一震,剑便落在地上了。段钰璘和江闵湘一惊,晓得遇着高手了。

那人一上台弹落了李忆如的剑,跟着便出声道:「徒儿退下。」那两个使刀汉子见了师父上台,立刻收刀罢斗,退到了后台去。那师爷马上退到那人身后,道:「冯师父,幸好你在啊,快打走他们。」但见那人长得高高瘦瘦,肤色略黑,一张长马脸,长得实在不怎么好看。李忆如拾起了剑,那乞儿见了他便皱紧了眉头,不时瞟瞟一旁的那位小姑娘。江闵岫出声问道:「阁下是?」那人『哼』了一声,道:「你不认识我?那难怪敢来闹事呢!我不是谁,姓冯名经的就是。」江闵岫低声问那乞儿道:「冯经?你认识吗?」那乞儿道:「不很认识,但知道他,他是这几天才来到扬州城的人,好像连知府都要听他的。」李忆如道:「我瞧着也没什么嘛,做啥知府要听他的?」

冯经听了,脸色丕变,喝骂道:「无礼的小子们!来闹事罢了,还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空手便出掌向李忆如拍去。

李忆如说归说,但刚刚被一指弹在剑上,心中明白自己打他不过,转身便逃。江闵岫见李忆如跑了,也跟了上去;冯经哪肯轻舍,三个人两前一后,不久便去得远了。那乞儿心都系在那小姑娘身上,并没跟去。

段钰璘正想跟上,忽然听到那师爷说:「小子,你还不走?待会儿冯师父回来有得你瞧的。」那乞儿无言以对,这次要买那小姑娘是不成的了,深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忽然台下一人叫道:「小兄弟且慢,廿两我替你出!」那乞儿回头一看,那人已跃上台来,却不是段钰璘是谁?师爷心中暗暗叫苦,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会跳上台不走楼梯的人?但见段钰璘衣着光鲜,只想快快做好了这桩买卖,便道:「这位公子,你要替这乞丐出钱买人?」段钰璘走上前去,一手搭在那师爷肩上,道:「没错,成吗?」师爷道:「成!自然是成的!不过......银子总得亮来瞧瞧吧?」

段钰璘一笑,道:「那有什么难的?」收回了搭在师爷左肩的右手,左腕一翻,掌中已多了个白花花的元宝,给了师爷,道:「你看看,这不是廿两么?人我可以带走了吧?」那师爷见了银子,登时眉开眼笑,道:「成!自然成!这小姑娘是你的了!」跟着向台下道:「今天的丫头都卖完了,散会啦!要买的明年再来吧!」说完径自下台去了。台下众人如在看戏一般,直到此时师爷离台,才逐渐作鸟兽散了。原本能买到那小姑娘的人,见了这么多人耍刀弄剑的,哪敢相争?也怏怏而去了。

待人群散了,江闵湘上了台去,当然是走楼梯。段钰璘道:「走吧,咱们找岫和忆如去。」说着便要走了。那乞儿怔怔的看着段钰璘买了那姑娘,便如失了魂似的,此时见他连碰都不碰那小姑娘一下便要走,不禁出声叫道:「喂......你......你不带走她么?」说着伸手指向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以为自己有了主儿,还是个年轻潇洒的公子,正不晓得该喜该忧,却见段钰璘并不搭理自己,便要离去,心里急得很了,竟流下了泪来。江闵湘也道:「璘哥,你作啥要买了这姑娘?咱们......又用不着。」段钰璘回头向那乞儿道:「我是替你买的,她是你的。」那乞儿一惊,道:「替我买?可是......」段钰璘道:「你不是很想买她么?现下她是你的了,有什么好可是?湘儿,走吧。」说着便真的要离去了,江闵湘也不晓得如何是好。

那乞儿又叫道:「等......等等!」段钰璘回头,神色极是不耐,他向来懒得多说话。那乞儿道:「你......你们要去找刚刚那两个人吧?我和你们一起去。」段钰璘道:「一起?那这个小姑娘呢?你不管她?」那乞儿一时语塞。江闵湘却去扶起了她,道:「咱们一道去啊。」跟着转头问那小姑娘道:「如何?你要跟我们一道么?」那小姑娘道:「我......自然是肯的......」江闵湘道:「那再好不过,咱们走吧。」说着便和小姑娘先走了。那乞儿和段钰璘相顾无语,只得一起跟了上去。

虽然武艺不如冯经,但今日元宵时节,路上人潮汹涌,李忆如和江闵岫躲在人群之中,冯经如何找得?两人任凭冯经无头苍蝇似的在人群中乱钻,径自又逛灯会去了。

江闵湘向段钰璘道:「璘哥,我可否问你一事?」段钰璘道:「啥事?」

江闵湘道:「我......我记得盘缠全在忆如姐和岫身上啊,你哪儿来的廿两银子?」段钰璘一笑,摇头不语。江闵湘见他不说,知道再追问也是没个所以然,转向那小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姑娘道:「我......新卖的丫鬟名儿都是主子取的......」说着便朝段钰璘看去。段钰璘道:「我说了我是替这小兄弟买了你的,他才是你的正主子。」跟着拉过那丐儿道:「你说吧,这小丫头你要取个什么名儿?」

那乞儿道:「取名儿?可我不识字啊......」江闵湘道:「不识字那也不打紧,你只消叫她,没人要你写她的名儿呢。对啊,你呢?你的名儿是什么呢?」那乞儿道:「我......我姓徐,没名字,自小是个乞丐,人家都叫我徐乞......」江闵湘一皱眉,道:「徐乞?哪有人用这种名字的?」江少云堂堂进士之才,湘岫两姐弟学识自也是不凡,是以江闵湘一听了这粗俗名儿,自然是相当不喜。

那乞儿道:「可叫着叫着我也习惯了,反正我也不会写,叫叫有什么关系?」江闵湘侧头一想,道:「那容易,我帮你换个字,你就改成徐崎吧!『嵚崎磊落』的崎,音差不多,你听着没差,咱们叫着写着至少也顺耳顺眼些。那你要帮她取什么名呢?」说着将那小姑娘拉近了些。

徐崎道:「我说了我不认得字的......啊哟!疼......」徐崎轻叫了一声,跳了一下,原来是踩着了地上一块尖石儿,虽痛了些,倒没流血。

江闵湘道:「藤?这名儿不错啊,以后就唤做藤儿罢!你说好不?」藤儿细声说道:「自然是好的......谢公子赐名......」徐崎忙道:「我不是......」段钰璘道:「不用不是了,有名字就好,现在要怎么找我那两个同伴?」徐崎道:「你们看看,今日灯会人多,那冯经也未必能在人群人找到那位公子和姑娘。我瞧着去你们落脚的地方,他们说不定已回去了。」

江闵湘道:「好啊!咱们一起去吧。」她对这藤儿愈看愈是疼怜,竟有点不愿她离开了。但段钰璘坚持是替徐崎买的,那只好把徐崎也一起带着,也省得藤儿跟着他一个小乞丐吃苦受难的。

段钰璘自然晓得江闵湘的心意,这一趟出来只有目的地,倒没什么大事,要多两个人跟着却也无妨。何况一个是被卖的丫头,一个是多年行乞的小丐,既给见着识得了,要再放着他两个于此受苦下去,心中着实也是甚为不忍。便道:「那闲话便少说了,咱们走吧。」

江闵湘听了,甚是高兴,晓得段钰璘是准了这事儿,搂着藤儿一道儿走着。徐崎真是无可奈何,自个儿在最后头静静的走着。

江闵岫和李忆如玩了会儿,也已回到了客栈去。段钰璘四人已先到了,多要了一个房间,让徐崎住下,藤儿则和李忆如、江闵湘住一间房。这晚上江闵湘自不免对李忆如和江闵岫叨絮了几句。第二天醒来,江闵湘看藤儿穿得单薄,徐崎衣着简褛,便和李忆如带着藤儿添购些衣服去了。本来徐崎和江闵岫是要跟着,但段钰璘说教江闵岫和李忆如一道了,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事来,硬是要他留下。又有些话要问徐崎,也要他留下了。段钰璘言语形容之间自有一股威严,江闵岫自小虽与他相处打闹惯了,却也不敢不从。

待三名女子出门去了,段钰璘叫江闵岫、徐崎在房中围桌坐下,便问徐崎道:「现在藤儿不在了,你可以说说,为什么你要买她?我看着你不是像那些公子员外要买妾的,更何况你根本没钱。」

徐崎涨红了脸,久久不语。江闵岫急着问道:「你倒是快说啊!吞吞吐吐的做啥呢?」徐崎这才道:「藤......藤儿她是姬三娘的丫头......」江闵岫道:「这事儿咱们早就知了,说重点!」徐崎又道:「我......我常常从姬三娘门外的树上偷看她家的院里,就......就看到藤儿被她打骂......上个月知道她要在元宵会上卖了藤儿,我就四处去筹钱,想买藤儿,可廿两......我一个乞儿怎能筹得着。」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了仅有的些许碎银子,尽数递给段钰璘,道:「你替我出钱买了藤儿,我身上也没有廿两,这些先给了你,我会想办法还清的。」段钰璘摇头不接,江闵岫徐崎的手压了回去,道:「嗯,的确是筹不着的,你也不用还了,这区区廿两,咱们还不放在眼里,反正就当给自己兄弟的见面礼了罢。话说回来,竟然你没银子,那你还敢上台闹去?」徐崎道:「我不是去闹的,我是真的想买藤儿......」江闵岫点头道:「嗯嗯~她一个小姑娘本来是给打着骂着,让你买了,就和你去受寒受饥,她命挺好哪!」徐崎更是不好意思,道:「我......我只是想她要是给哪个爷台买去了,自不免要给蹂躏......我才会冲上台去......」江闵岫道:「对了,我看你那根棒子挺不错的,和人家大刀碰了几下也没断,那是哪儿来的?而且你武功也不错啊。」

徐崎一笑,从腰间拔起那根竹棒,看那棒儿长约二尺有余,晶莹剔绿,绝非一般的竹棒。徐崎道:「这是我去城西的竹林找出来的,它旁边有一条通体红色的蛇,绿竹林中的红色,挺可怖的。但乞儿捉蛇的功夫是自小练出来的,我自然不怕牠,捉了牠便煮了吃了,看着牠盘着这段竹生得好看,我就把它砍下来了。乞儿总是人欺狗欺的,咱们不能打人,便来打狗,这棒儿我便唤做打狗棒啦。打着打着,还打出点心得,那打狗的法儿,便叫做打狗棒法吧。」

江闵岫笑得开心,赞道:「果然好名儿!打狗棒打狗!那你的功夫呢?总比不成当乞儿就能有功夫吧?」徐崎道:「哪有这么好的事来着,我是大概在六年前,有个穿黑衣服的道人见了我,说是瞧着顺眼,便传我些功夫,教了五天也就走了。我自己用着练着,倒是轻身功夫较有用些。」江闵岫道:「黑衣服道人?我不晓得,要是三叔或是李叔叔在这儿或许就知道。璘哥你听过吗?」段钰璘摇了摇头,向徐崎道:「以后你带着藤儿要怎么办?」徐崎眉头一皱,也是摇头,道:「没有任何打算......」

江闵岫道:「那不简单,以后我们一起走吧!璘哥,你说好不?」段钰璘道:「原来湘儿也是这个意思,等忆如回来看她怎么说。」江闵岫道:「不用问了,忆如一定肯的!就决定啦,咱们一起走。」

段钰璘又问徐崎道:「那个冯经,你识得么?」徐崎道:「我也不太认识他,他是这两天才来到扬州的,我只知道他武功不错,昨儿你们也见识到了,另外就是他从京城来的。」江闵岫道:「京城?咱们不也是要到京城去吗?说不定他识得那个卢光呢!璘哥咱们问问他去!」段钰璘道:「你别傻了,昨天你们才惹上人家,见着了要是动起手来,你打人家得过吗?咱们自走咱们的路,他是不是京城来的,与我们何甘?」江闵岫听了,自也不敢多言。

这边三个女孩儿出来添购衣裳,走在市集上,李忆如问藤儿道:「你今年几岁啦?怎么给人家卖啦?你主人也恁地狠心了。」藤儿道:「我今年十五了,做丫鬟的命本在主人手上,他说要卖我,原是抗拒不得的......」李忆如道:「昨天那个狗屁师爷说你是姬三娘要卖的?她是什么身份来着?你又怎么会给她养大的?」藤儿道:「三娘她......听说是十九年前被一个李少侠捉了送进官府,关了六年出来,在路上遇着我无父无母,就把我带回家当奴婢了,那年我两岁......」李忆如道:「捉?为什么要捉她?李少侠是个什么人来着?」藤儿道:「我也不知道李少侠是什么名字,姬三娘原来是个飞贼起身的,她家里算是个贼窝......」李忆如道:「贼窝?听着挺有意思!那你呢?我瞧着你不会武功的,那个姬三娘没教你么?」藤儿道:「没的,三娘没教我武功......」江闵湘道:「会武功也没什么好的,我瞧着是不会自在些。」李忆如道:「湘儿你这么说就不对啦!会武功有什么不好的?可以用来打坏人,也可以保护自己的。}江闵湘道:「忆如姐你打过坏人么?我瞧着你和岫学了武功,刚出来就惹了事,要是咱们给那个冯经碰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忆如笑道:「不会啦!哪有这么倒霉的!」江闵湘苦笑一声,李忆如要听得进去的,林月如和李逍遥早教过几百次了,但还不是这个好管闲事又爱玩的性儿?至此也不再多言,看着路旁一个卖成衣的摊贩,拉着藤儿便过去挑衣服了。想着璘哥说要赶路,也不用特地找人挑布做衣服的。

才选了一阵,江闵湘忽然想起一事,道:「唉呀!我们可不晓得徐公子的身裁,怎么挑衣服来着?」转头一瞧,藤儿身前却已放着三四套男子服饰,李忆如道:「藤儿,这些是?你要扮男装么?」藤儿道:「这是给徐公子穿的啊。」江闵湘道:「徐公子?怎么你晓得他穿多大的衣服?」藤儿脸色一红,道:「我......仔细看过他便记着了......」江闵湘道:「啊!用早膳时我看你就直盯着他瞧,他有时也看看你,他昨天没钱又肯上台说要买你,他对你真的挺好哪。」藤儿脸更加红了,将身前的衣裳抛散便走。江闵湘赶了上去,李忆如也将那些衣裳取过付了银子,追上去一股脑儿塞到藤儿手中,道:「你把这些衣服拿回去给徐公子,知道是你选的,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江闵湘也道:「咱们说说笑嘛!你且别气,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主子,总不成给他没得好衣服穿罢?」

一听了主子二字,藤儿忽然道:「李姑娘、江姑娘,我......可否问你们一事?」李忆如道:「叫什么姑娘,都是自己姐妹嘛!你叫我如姐,叫湘儿湘姐成了。你要问什么事?」藤儿咽咽口水,道:「为什么......段公子他定要将我送给了徐公子?他不喜欢我么?」江闵湘和李忆如听了,都不免掩嘴而笑,只看得藤儿好不心急,又问了一次道:「你......你们别净是笑,人家真的是不懂的。」说着眼圈儿竟自红了。

江闵湘忙止了笑,道:「好妹妹你且别哭嘛!咱们又没欺你来着。」李忆如也道:「这个不教教还真的不通的,璘哥他只是不想增加麻烦罢啦。」藤儿道:「这个...我是麻烦?」江闵湘道:「说得贴切些,该讲是不想夺人所爱,他原来就是为了徐公子才上台买你的。毕竟他头一次见着你,素不相识的,原是管不着的,他若是为了要买丫鬟,何必等到台上闹出事来才说要买?说来还是徐公子那一股真情打动了他呢。你终究还是该谢谢徐公子才是。」藤儿听了,低头不语,忽然一股寒风吹来,她身上衣着单薄,不禁瑟瑟打了个颤。李忆如才道:「啊呀,咱们只顾着徐公子的衣裳,却忘了你的,走走,咱们再回去买你的衣裳去。」说着拉着藤儿又往回走去了。江闵湘在后一笑,随即跟了上去。

买完衣服回到客栈,徐崎一听知藤儿竟然还看得出自己身裁,沐浴更衣之后,觉得有如量身订做一般,心中自然甚是欢喜。虽然他生得并不如何俊美,但是隐然自有一股英气,令人不敢小觑。看看藤儿换了衣服出来,竟是做了一身丫鬟打扮,她容姿本来不错,李忆如本想看看她换了衣裳会不会变得更加清美,这会儿却见她仍是穿寒酸衣服,不禁失声叫道:「啊呀!谁叫你买了这种衣服的?湘儿你怎么没阻止她呢?」江闵湘道:「我也没买过,怎么知道一套衣裳穿起来是个什么样儿......不然咱们再拿回去换罢?」徐崎也道:「我还是穿我的破衣裳舒服些,你们等等,我这些也拿去还了罢。」

江闵岫听了,拉过徐崎道:「喂!那是藤儿帮你挑来的耶!怎能叫人家还拿去退了?」徐崎道:「可是我真的比较习惯穿破衣......」段钰璘这才出声道:「衣服有就好了,还换个什么劲儿?阿崎你休说要穿着什么破烂衣服,藤儿本来是阿崎的丫鬟,穿这样便成了。天色还早,去退了房罢,咱们出城了。」

尽管这五人再如何争论不休,段钰璘一出了声,他们竟然无一敢持反对意见,只好静静的回房取了身旁物事,算了房钱饭钱,也就出城去了。徐崎原本虽然是扬州人,但出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有幸和别人一道远行,况且还有慕思已久的藤儿在,心中欣喜不言可喻。藤儿却是自小便连大门也没出过,这会儿才刚被卖出,就要和新主子远赴京城,自然大是惴惴。一路上江闵湘、江闵岫和李忆如和藤儿笑语嘤嘤,倒也稍减她心中不安。段钰璘仍是一言不发,走在前头;徐崎走在段钰璘身后,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有时回头看看藤儿,也觉得万分满足了。

京城大将军府中,继任当年与水魔兽一同殉身的拜月教杨教主之位的新任教主敕里,已经接获部属的通知,晓得段钰璘伙同了李忆如、江闵湘姐弟已起程来此,随即招唤三位属下道:「喀鲁、巴奇、阿沁!」原本空荡荡的寝室内,煞时闪出三条人影,正是敕里有鉴于杨教主独揽大权,一柱倒万塔倾的前景,特意选出了拜月教中的三名精英,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三人都有独霸一方的领导力及实力。喀鲁擅长暗杀、巫蛊;巴奇的武功乃是世上一流;阿沁为拜月教中难得的女性高层,对于法术及情报搜集、模彷笔迹颇有办法。若论单项能力,三人个个都可直追当年的杨教主。而当今教主敕里,可称是集三人长处于一身的人才。房间光线黯淡,四人相貌均不明显。

三人甫一现身,敕里已下令道:「巴奇马上回南邵,纠集我拜月教精英,说知不日内便要与大理再战,今次再借助了大唐朝之力,定要一举统合南苗。」话音未尽,巴奇人影已去。敕里接着道:「阿沁到大理、喀鲁到苏州探访消息,一有动静,即刻回报,切勿打草惊蛇!」一南一东,两人也已离去。敕里冷冷一笑,心想道:「没有了女娲族裔和逍遥剑仙,任你盖罗娇再厉害,终也只能挡得我南邵强攻。一旦大唐出兵,再加上卢光、西山四散和那两个自命清高的师兄弟,只怕你也得乖乖束手就擒!只不过那江少云的两个孩儿必然憎恶那胡人胖子......得与小将军商量商量才是!」站起身来,推门出房,正对着余晖落映,只见敕里柳眉凤眼、鼻挺嘴小,未脂唇已朱、未粉目已媚,论起相貌,比之江闵岫可是一点也不逊色,生得一点也不像是堂堂一教之主。再加以昏黄日色一照,直比画像更美。

将军府庭深院阔,敕里口中的胡人胖子安禄山已是极尽奢华之能事,敕里想起他便是一阵呕心,若非是为了南邵大业,岂肯曲于他人之下?幸亏小将军比起乃父,可是胜出太多,明的敕里及卢光众高手仍是听命于安禄山,暗的里头,小将军早已接收了这班武林人士的指挥官之位了。

敕里走到了小将军房前,轻敲了房门,便径自推门入内,卢光也在里头。敕里与他们围桌坐下,卢光已开口道:「教主,距段钰璘那小子离苗疆至今也已十年有余了,你倒是准备好了没啊?」敕里笑道:「已经在着手了,方才我已令喀鲁等三人分头行事,待那四个小伙子一到,我等只消以他们性命威胁,逍遥剑仙就算知道了咱们的计划,谅必也不敢贸然行事。到时我的苗族之长,你的仙剑派掌门,都只待小将军一坐上督统位子,还怕不手到拿来?」小将军安庆绪道:「咱们互相合作,各取其利,何乐而不为?」敕里和卢光相对大笑,这次定要叫那讨人厌的李逍遥栽个大跟斗!广阔的院子里,凉亭中坐着两个人,一人着绿袍、一人着红袍,正在对奕。红袍的人说了一声:「炮五抽卒,师兄,中卒得顾好啊。」着绿袍者微微一笑,道:「马七抽炮,一只中卒换一只炮,有何不可?」红袍者也笑了,道:「炮八抽马。师兄,你不觉得和这些利欲熏心的人一道,不太习惯么?」绿袍者道:「马二进三。我不在乎,是他们争的在乎,我只想看看那个名震天下的逍遥剑仙,是个什么人物,能令这些高手闻名胆却。」红袍者道:「这些人心机都重,尤其是卢光和敕里这两个家伙。炮五退六。」绿袍者道:「何妨?咱们也未必输给他们,而且我做事向来只问高不高兴罢了,车一平二。」红袍者道:「倒是两个小伙子乐此不疲哪!好似忘了咱们是怎么教他们的,竟给当起狗腿来了。炮五退五。」绿袍者道:「车二进九。随他们罢,算来这次要真打了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没我们的事便别插手就是。」红袍者道:「傌二进三,像现在这样,倒也惬意,就算咱们是......师兄你说说看,咱们是卖谁的面子来着?」绿袍者道:「你问的是安胖子和那小伙子么?车九平八。」红袍者道:「车一进二。不然还会问谁来着。」绿袍者道:「车八进六。依我说,谁都不卖。」红袍者道:「谁都不卖?师兄的意思是?炮五进六。」绿袍者道:「我向来只卖自己的面子,或许明天我就离开了这儿也没个准儿。车二退五。」红袍者站起身来,笑道:「师兄你一旦下了决定,哪有轻易更改的道理?明明你可以直接找上逍遥剑仙家门口去和他比划比划便罢,如今你偏要与他为敌,这未免太也奇怪。」绿袍者也起身道:「师弟你以后就别净想着咬一只中卒了,咬着了未必是好事。如果只是和他比试,未免手下留情,没个兴头,如是而已。」

红袍者笑道:「师兄果然爽快,不枉了我跟着你来这一趟了,以后咱师兄弟还一起行动罢?」绿袍者道:「听说师父去世,咱五人齐聚伏牛山,四师弟带去的那个徒儿,和李逍遥交情不错,或许咱师兄弟还得交上手也不一定。」红袍者道:「自大师兄死后,咱们便没交过手了,这次要来比比,那也未尝不可。对了,林家老爷子那边,这些年好像都没个消息?」绿袍者一笑,道:「俗尘缠身不是好事,走吧,咱俩个好久没对饮了,今日你又输我,可得先罚三大白才是。」红袍者亦道:「师兄说得是!这儿你熟,咱们上酒馆喝去。」眼前一花,二人已相偕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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