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郎不满地道:“小丫头,我难得回来一趟,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我知道了,现在原大小姐派头大了,你看,门外站岗的都是清一色的影卫,可知是要把我这难友给抛弃了。”说着他还一脸哀怨地看着已转过身去的夜迦。后者并不转身,头往他的方向侧着,看着他,“你怎知那些是影卫?”
“我怎么不知?当初为了试试我这功法在隐匿上的好处,可不就是挑的他们来练手么。”袁三郎道。
“那他们当初对你也真是太客气了。”夜迦道。
“这是自然,我二姐可是你们家的人。”袁三郎道。
夜迦转着轮椅来到窗前,朝袁三郎招手道:“你来。”
袁三郎撇了撇嘴,上前去。
夜迦指着湘君苑外的一处楼阁道:“你先看着我指的这个地方,别将视线转开,在这处的对面,元华院的房顶上有一个人,他是不是影卫?”
袁三郎依言,并不看向元华院,先是装作与夜迦一起看风景,将极力释放出去,感应了一番,才站起身来,视线自然地扫过了元华院房顶,重新回到凳子上坐下。
夜迦亦回到桌边,“是也不是?”
袁三郎颔首,不问她为何有此疑惑,“不过好像被他发现了。”
“没关系,可知那人原是哪一处的影卫?”夜迦道。
袁三郎道:“这倒不知。”
夜迦道:“这其实也无所谓,不过,小舅舅,我打算动手了。”
“动手?动什么手?”袁三郎道。
“自然是谁最想动我,我就动谁。”夜迦道。
“行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袁三郎道。
夜迦没有回答,而是突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让三哥哥做家主,如何?”
袁三郎乍闻此言,不由有些震惊,“你的意思是?”
“若是时机成熟,我想让三哥哥做家主,不过,还是要看三哥哥愿意选原家,还是天极门。”
“可是……你才是少家主呀。”袁三郎道。
“这不重要。”夜迦淡淡道。
袁三郎道:“看你们,只要对你们无害,我自义不容辞。”说完他看着夜迦笑了。夜迦亦微笑。
此时,那边元华院房顶上的人,从房顶上掠下,几个闪挪便去得远了,直到消失了踪影,也没有显出半点身形来。
夜迦笑道:“那人怕是有二百五十斤重,却是身轻如燕么。”
袁三郎道:“就没有你看不出的事?”
夜迦仍笑道:“怎么会事事皆知呢?这世上,你我不知之事,不知几何?就说这偌大的府邸之中,还有着许多我不知之事呢。”
“这话不假,越是盘根错节的世家之中,不可告人的秘密越多。”袁三郎道。
“你是不是还想感慨一下,纵然此刻窗外阳光明媚,却仍免不了阴影处处?”夜迦微笑道。
“算了吧,我何时会感慨这些。”袁三郎道。
“所以袁家三爷才能至今如此洒脱,不是么?”
袁三郎不置可否,轻撇了撇嘴,跟着打了一个呵欠,站了起来道:“早上起得忒早了,我要回去补眠了,小丫头,有何事尽管来找我吧,我最近都会在袁家。”说着他抱起了桌上的星月树,也不等夜迦说什么,径直出门走了。
“怜心,去静园。”夜迦道。
怜心应了是,推着夜迦朝静园而去。“大小姐,怎么会想去二爷那里呢?自我入府后,您从未去过呢。”
“这不是就去了么?”夜迦淡笑道。
“二爷。”一名贴身护卫禀道。
原世彰道:“何事?”
那贴身护卫道:“大小姐来访。”正在商谈什么的原世彰与原珍都同时看向了那名护卫,惟有一侧里高见饮茶的动作丝毫无滞。
原世彰道:“请到花厅,看茶。”
原珍欲跟随父亲前去,原世彰却道:“你就在此处等我们回来。高见,同我去见一见我这大侄女吧。”
原世彰甫一转出花厅便笑道:“鸳儿,怎地想起来看看二叔?大哥可不在静园之中呢。”
夜迦柔和地笑道:“鸳儿当然不是来找爹的,正是来向二叔请安的呢。”
“那可怎么使得,鸳儿的伤还没好吧?”原世彰说着,落座于主位上,看着夜迦的腿关切地道。
“有劳二叔挂心,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了。”
“那不知鸳儿此来是为何事?”
夜迦不答,却是看向坐在一旁的高见道:“二叔,敢问这位是?”
“哦,二叔倒忘记为鸳儿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忘年之交,高见。”
夜迦冲着高见略躬了躬身,“高叔叔好,我此刻不便起身,失礼之处还请高叔叔见谅。”
高见今年也才二十岁,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叔叔,不过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素闻原大小姐才貌双全,天资过人,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确是人中龙凤也。”
“高叔叔谬赞了。”
“鸳儿不若留下来用过晚膳?”原世彰道。
“鸳儿晚上恐怕要早些回去换药,只能多谢二叔美意了,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到时定能举家齐乐。”夜迦道。
原世彰见夜迦说来说去,却迟迟不说明来意,便冲着高见使了个眼色。
高见笑道:“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邀原大小姐同游静园?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原大小姐的伤势想来能有所助益。”
“既是高叔叔相邀,鸳儿是晚辈,乐意之至,二叔可愿同往?”
“我稍后还需会客,就不去扫你们年轻人的兴了。不过鸳儿可要小心,别磕着碰着了,不然就是二叔的不是了。”原世彰温和慈爱地笑道。
夜迦甜甜地笑了笑,“二叔放心,在二叔这里,肯定有好多人会照顾鸳儿呢,不会让鸳儿磕着碰着的,二叔说,是不是?”
原世彰豪爽地笑了笑,“我大侄女果真是聪慧伶俐,也难怪大哥如此爱护有加了,若是玲珑有鸳儿一半懂事,我也可老怀大慰呀。”
“二叔说笑了,玲珑妹妹可比我聪明伶俐多了,跟珍弟比起来,都不会差呢。那么,二叔,鸳儿便跟高叔叔去赏园了,可别耽搁了二叔的正事。”夜迦由怜心推着,笑着同高见出了花厅。
在无人能见处,高见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不辨喜怒。
高见自觉有着无数双眼在盯着自己二人,或者准确地说,只是盯着身旁的夜迦。后者却似毫无所觉,谈笑自如。他知她绝非所见之简单,遂以为甚是有趣。
静园风景如画,在整座原府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穿行于翠绿的树林,阳光将树影斑驳,人面明媚。湖水碧波荡漾,早秋却盛开着晚荷,凭添几许凉爽夏意,莲叶随风送来缕缕清香,临水而行,美不胜收。静园之静,似隔绝了喧嚣,惟愿与绿意作伴。
夜迦道:“静园不愧是静园,静美如画,只不知二叔在此可住得惯不惯。这位高叔叔,你觉得这静园如何呢?”
“静中有动,动中还静,惟‘静’堪配。”高见道。
夜迦笑,没有接着说什么。
三人停在荷岸边,看着夕阳渐矮,晚霞熏醉了长天,映得白荷娇羞。
夜迦道:“这地方,我也挺喜欢的,就是不知二叔肯不肯割爱了。”
高见眼见着风拂动莲花摇曳,斜阳下他脸上只一抹笑意,“却不知原大小姐,能不能让原二爷割爱了。”说完,他自己先笑了。
她知道,恐怕这个人,觉得这些事情,或许挺有趣的。
高见似感叹地道:“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等机会,与原大小姐同游。”他却不是在问,语气中倒像是觉得,恐怕以后是没有机会了,透着一分真切的惋惜之意。
两人分别之时,夜迦笑着道:“来日若有幸前往都城,高公子可不要吝啬几杯水酒。”
高见闻言,笑得眯起了眼睛,“若能在都城再遇原大小姐,纵是千杯,在下也不会吝啬,美酒,当待美人。”说完,高见转身,袖子拂动着便走了。
夜迦刚一离了静园,身后远远地,似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惨呼声,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原珍紧紧扶住突然间惨叫一声瘫软下来的父亲,惊疑地道:“爹,爹,你怎么了?”
一旁的华无心急道:“听说今天原鸯来过了,是她动的手脚!”
原珍道:“我爹是三品极皇,她是什么修为,怎么可能伤得了我爹?高兄,今日是你陪同我爹去花厅的,可有什么发现?”
高见抬眼看向原珍,皱着眉道:“是的,当时我也在,不会是原鸯干的。”
原珍道:“华叔,还请你立刻追查可疑之人。”他将原世彰抱到书房的躺椅上放下,命后者的贴身护卫去将玲珑小姐请来,让妹妹看着爹,他亲自去请大夫。
夜迦回到房间,将怜心与倩儿打发去休息,独自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开始竭尽所能地,同那一点感应也无的时空元素联系。
一刻钟后,她的极灵被抽离,身体静静躺着,失去了所有生气。这一次,恍惚中,她似能听闻那种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的声音,苍白的无数光芒从门里面泻出来,再次将恍惚的她拖入毫无知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