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迦说得平静,但其实,难道她就没有想过,为自己报仇?那所谓的师门、所谓的爱人,难道她置身于天极山一线天之下,与当年的天光顶那么近,却忍受了二十二年的孤独,就没有想过,要找出真相么?
她当然想,所以她才会去问黑寡妇,但她得知,他当年是知情的?是真的么?说是不愿相信,但谁又知道,不愿,是因为不敢相信,否则,这支撑她二十二年孤独寂寞过来的惟一理由,不就成了最大的笑话么?
不是不恨,是心头爱的执念太盛,让她来不及去恨。
袁三郎见夜迦突然如神游天外,双眼虽是看着房中一处,却是定住了神情,不由笑道:“小丫头,在想什么?”
夜迦眼睛瞪了一下,回过神来,笑道:“最近养伤都闷坏了,故以偶尔会发呆。”
袁三郎更觉好笑,“正跟我说着话呢,都能发呆了过去。”
夜迦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你大哥那边,可要什么说法?”
袁三郎道:“没事,有我呢,再说我大哥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黑寡妇逃走,主要还是因为防范不周,我大哥现在只是更加忧心大嫂的毒,所以,小丫头,你可得努力了,快些到王者修为呀。”说至此处,袁三郎突地面色变了变,他想起夜迦对他说过,她只有六年可活。但他只能赶紧压下这股情绪,她肯定不愿他提起来的。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袁三郎决定,要为她想尽办法,寻来各种强化肉身、修复极灵、稳固丹田或是滋养经脉之物。她说过,她是因为病症未痊愈,听说是咳血之症,导致极灵重创,才极力跌落,那么,如果能够帮助她修复极灵,就绝对有希望,不止六年可活吧。
“刚刚还在说我呢,你又想什么去了?”夜迦在一旁笑道。
袁三郎看着她,不由也笑了,觉得自己两人真是挺好笑的。两人莫名其妙地笑了一阵,也不知怎地,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之处,再看对面那人,更觉好笑,竟是过了好久才停下。其间进出过的倩儿与怜心两人都是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两人。
夜迦先止住了笑意,但脸上还是带着微笑,抬起手来,袖子略往下滑,露出了下面的储物手链。她的手在桌子上抹了三遍,每抹一遍,桌上便出现一个东西。
看到第一个时,袁三郎还算镇定,这东西毕竟他也是见过的,袁三爷近几年来去一身轻,也是走南闯北了好些地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
第一件是一株已经成形的星月树,看上去应该已悉心培育过近百年,等着百年初次长成时,便能够开始结出第一枚星月果,果实在树上待得越久,对于星辰系极术师极力的提升幅度越大,一枚十年的星月果可以将一名星辰系九品灵觉者提升为二品王者,在星月树下修炼,吸取星辰元素的速度能提高一倍,随着其慢慢长大,这个速度还能持续提高,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将它自身吸取的星辰元素转化为更纯净的星辰元素释放出来,供极术师吸取,减少炼化的次数,五千年的星月树就能直接释放星辰之力。
夜迦道:“这是给三哥哥准备的,先放在你这里,哪天见着他,你便给他。这是一棵九十七年的星月树,现在只是三品高级,还需许多时日培育。若是三哥哥有储灵饰品,随身携带亦无不可,只是要每天取出来让它吸取一个时辰的星辰元素。”
袁三郎再看向第二件,是一把短剑,从剑鞘可知其约宽四寸,古朴粗犷,倒也适合男子所用,并且其上似隐隐流动着一层星辰之极力,剑未出鞘,却仿佛已能窥其锋芒。
夜迦继续道:“这把短剑叫做星辰之刃,四品高级,也是给三哥哥的。”
袁三郎已经不好意思说,四品高级,是他目前所见到过的,最高品阶的极器,就算是传闻中,迷羽大陆之上,哪怕是圣者强者,最多也就是用用五品中级的极器而已,至于更高阶的,那真的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再看向第三件时,袁三郎丹田之中的极力猛地震荡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给牵引着一般,不由有些好奇地仔细打量。此物拳头大小,其上有着一片片肉色的鳞甲般的东西,并且似一个活物般,不时地从一块鳞片之下,突出一个长不及半寸的尖角来。但其上却像是受着什么束缚,使得这些尖角刚一冒出,便又不得不很快地缩了回去。正这么想着时,他便见着上面一圈细如发丝的闪电一闪而没,竟带着一道雷电的裂响。
夜迦笑着看着他,“要不要摸一下?”说着已经不由分说地将这东西塞进了袁三郎手里。后者小心接过,甫一接触,只觉触手温热,丹田中的极力一下子激荡得如波涛翻涌,他惊讶地看着夜迦。
夜迦笑道:“这是给你的,不过应该用不到你自己身上,你不是至今还未契约过极兽么,这是一枚四品中级风角龙的内丹,这一头风角龙实力相当于极术师的大宗师七品左右,我想你应该是契约风系极兽吧,到时可让你的极兽炼化这枚内丹,你是王者,那好歹契约兽也该不低于王者水平吧,若是你们族中能助你契约更高阶的,自然好,但毕竟还是用的你自己的极灵,所以就得看你极灵的强弱了。等到你的契约兽极力有了相当于极皇二三品时,差不多就可以开始炼化了,至少也能提升到与大宗师三四品相当的实力吧,到时就得看它的体质血脉问题了。这样也算得你的一大助力了吧。”
袁三郎丹田中的极力翻涌已被他强自平息下去,但仍是不时地翻动一下。他握着内丹的手紧了紧,为何他会觉得,夜迦像是在交待后事似的,尽管他也明白,现在哪有这么严重,但她这么着急?
“你干嘛不等原恕小子回来,自己给他呢?他下山应当是回原家才对吧。”
夜迦轻摇了摇头,“没关系,就放在你这里,而且,你也可以考虑契约极兽了,你虽然隐匿功夫勉强还算可以,但你独自在外闯荡,没有助力怎么好,就算是要历练,也可以备下保命的手段。谁都知道,契约兽对主人的忠诚,往往比人来得可靠得多。”
袁三郎呼了一口气道:“好吧。”他这次都没有跟她较劲,什么叫“勉强还算可以”?
只此两个字,因为别的话,他不说,夜迦也知道,说了,反而生分,这就是他知道的夜迦,朋友是不需要说谢谢之类的客气话的。
他憋了一会儿,“但我还是想问,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包括上次拿去拍卖的水心风雷伞也是?”
夜迦自然不能说那是她自己炼制的,说了也没人相信。而星月树与星辰之刃都是以前偶然遇见所得,风角龙的内丹是以前有一次那头风角龙不长眼,撞到了手上,便与原琅一起杀了取得。思及此,她沉默了一会儿。即使是袁三郎,现在也还没到把这些告诉他之时。
“我不是说过么,是捡来的。”
袁三郎目不转睛地瞪着她,明显不相信,“你在哪儿捡的,我也去!”
“只怕是没机会了,那儿拢共就这么些东西,还都被我捡光了。”
他不打算继续追问,却是突地发现了一个问题,“等等,小丫头,话说你这手链只是储物饰品吧,是如何能放星月树的?”他带着一种求教的表情,指着她手腕上的天水锁链道。
夜迦被问得愣了愣,因为坐在面前的是袁三郎,所以才疏忽了么?她看着袁三郎眨动了几下眼睛,竟然也有她不知如何强词夺理的时候。
“算了,我会保密的。”袁三郎笑道。
夜迦也不再解释说是有什么别的储灵饰品,既然他猜到了,就猜到了吧。
袁三郎将星辰之刃先收入了储物玉带中,再将仍捏在手心的风角龙内丹放进去,其离开他的手后,他的丹田之中,极力的涌动才平息了下来。他见夜迦正看着他腰间的玉带,便道:“储物戒指太显眼不是么?”在解释他为何用腰带来储物。
夜迦白眼掀了掀,到底戒指更显眼,还是玉带更显眼?
袁三郎看着一旁花盆中还只有两尺来高的星月树,有些无奈地道:“没办法,我只有抱着它回去了。”
“说得那么委屈干嘛,你族中若是有人想用,你也愿意借,那便移栽到你那儿也无不可,只是等三哥哥回来,他何时想要,你可要还给他,别到时候你的族人不愿给。”
“那怎么会?别说我,我大哥也不会同意扣下原恕小子的东西呀。”
“那袁三爷手上抱着星月树,应该不会被抢吧,这里好歹是元宵城。”
袁三郎白她一眼,“这倒说不准,之前我大哥在自己家门口,还被你家的人给截住了呢。”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索性一路隐匿着回去呀,只要别被半道里截了财,旁的可没人看得上眼。”
“那我得多憋屈呀,回自己家还得偷偷摸摸的。再说有你这么说话的么,好歹大爷我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大少侠一个呀,你是没看见,大爷闯荡大陆的时候,那些小姑娘们明里送的秋波,暗里抛的媚眼,大爷愣是一个没看上,不为别的,只因那些个庸脂俗粉,都配不上大爷我呀……”
夜迦见他有滔滔不绝的征兆,便完全无视掉了他,转着轮椅转身,“怜心,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