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说,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死的?”原玲珑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传说中,若有人能够突破了圣者巅峰,好像就能够长生不死了,但一个普通人,人生最多不过百年,已是诸多苦楚尝遍,若真长生不死,那岂不是,会非常的寂寞。”夜迦道。
“说得也是,不过,我还是想爹可以一直活着,谁若要害他,我必定会‘投桃报李’的。”原玲珑道。
夜迦看着原玲珑,柔和地笑了笑,“这就是孝心了。”
“大姐,你若是我,我没有半分咒大伯的意思,我是说如果你爹被别人下了毒,如今迟迟昏迷不醒,你会如何?”原玲珑道。
夜迦的眼神忽地有点悠远,她低声道:“若是现在来说的话,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也就不会有我爹被别人下了毒,如今迟迟昏迷不醒之事,只可惜……”
“可惜什么?”原玲珑追问道。
“我也同你一样,盼着爹娘一直好好活着,能长生不死,绝不只长命百岁。”夜迦道,却没说出可惜的是什么。
人力若真能扭转时空,不受约束,想如何便如何,那会是个什么样子呢?逝去的若都能挽回与改变,那么历史,还是不是历史,那些大陆的记载,岂不是会被一遍遍地任意改写?夜迦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若现在真的有那么一个机会,让她回到更加久远的过去,她会不会去?她能不能救爹娘?若一个人真的可以带着记忆不断逆转时空回到过去,那么首先会疯掉的,必定是他自己。至今为止,开启暗墓第一层的,不过才六个人而已,这本就不是一件易事,而是生死弹指间之事,若真有人能跨越千年万年,难道还有着暗墓千层万层来等着他么?
她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突地,夜迦眉皱了皱,她眼前的原玲珑张着口在说着什么,但她却一点都听不见,原玲珑明明就在眼前,她却觉得两人距离越来越远。而她眼前回旋的,是那年火势滔天的村庄,那棵挂满了尸体的大树,她独自站在那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跟着画面一转,天极山天光顶,她被众人围攻,一身是伤,身上的红衣不知浴血几重,她的极力与体力都在疾速流失着,握着剑的手在袖中颤抖着,而原琅站在战圈之外……
夜迦的眉越皱越深,自己怎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而且如同身临其境般,这已经不是回忆那么简单了。
她闭上眼,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血丝从嘴角流出。她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又是在她的房间中,眼前的原玲珑正摇晃着她的肩膀,一脸关切焦急地问道:“大姐,大姐,你怎么了?”
夜迦终于能看清事物,看着原玲珑道:“我也不知道,刚刚像是出现了幻觉一般,却不知为何会如此?”
原玲珑赶紧握着绢子为她擦拭嘴角,“大姐,你都流血了。”
夜迦笑道:“不妨事。”她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模糊得几乎不存在的怪味。她还知道,原玲珑的师父曾是以蛊毒成名。
元宵城一条最是繁华的街道上,一处露天茶肆开在一个小巷子转出来的地方,很少有人记得清,这间茶肆是从何时开始开在这里的。卖茶的是个老头,此刻他正拎着一壶滚开的水,为刚到的客官沏上一杯热茶。天已在转凉,但喝热茶的人,却是不多。
看去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打扮朴素,更兼一身的风尘仆仆,许是远来。尽管很少有人留意到,他黑色的鞋面上,却是纤尘不染的。那张满面风尘的脸,却是格外英俊,让人不由相信,哪怕此人此刻是个乞丐,穿着一身粗陋脏污的衣裳,只要脸还是干干净净的,那同样吸引人。
这男子的眼睛并非纯黑,瞳色中透着几分金棕,但这一点同样很少有人留意到,因为他通常都是略低着头,一副只想着埋头赶路的模样。
他低头吹开了浮在水面的茶叶,耳中是火烧开了水的声音,茶水从桌子上滴落的声音,脚步声,车马行进声,人们杂乱的话语声。周围所有的声音,一一入耳。听着听着,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一名侍女打扮的姑娘出现在他面前时,正是他笑容最亮眼的时候。这侍女拉开挨着他那一方的凳子坐下,在他手臂上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别笑了,想勾引谁呢?”
男子看了她一眼,端着茶盏笑道:“这儿只有你一位美女,你说我勾引谁?”
“得了吧,就你这种大叔,给我万八千影水玉什么的,姑且才能考虑一下。”女子斜着眼不屑地道。
“我有这么老么?”男子摸着自己的下巴,不相信地道。
“少贫嘴,这次来是什么事?计划何时开始?准备到什么程度了?”女子笑着道,眼中却尽是严肃。
“就快了,我们终于要等到了,此刻只缺了一样阵眼的替代之物,长老们已经在想尽办法弄到手,少则一月,多则四五个月,想必就会有音讯。”男子亦笑着道,眼中划过道道精光。
“是什么东西?说不定原家有呢?”女子道。
“至少六千年的火焰赤晶,可有?”男子带着几分期待地道。
女子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算了,这样的宝贝,也不指望这么个小家族能有。”男子亦有些失望地叹道。
“你这次来,没遇到什么危险吧?”女子道。
“哼,想追到我,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就算是……”他说到这里猛地顿住了,极灵之力扩散至更宽广的范围,确认了没有可疑之处,才继续低声道,“就算是那三个老货亲临,只怕也比我强不了多少,难得也有他们无法撼动的东西,真是快哉!”
女子白了他一眼,“你还没说,这次来的任务是什么?有给我的指令么?”女子道。
“让我们都别轻举妄动,在这里等着,等到东西到手了,我们就作为内应,你那边的路线可都打探清楚了?”男子道。
“嗯,没有问题,到时我会提前安排妥当。”说着她呼出了一口气,似有些紧张,“这一次,纵然是我等形神俱灭,也不容有失!”
男子闻言,低头看着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低声道:“对,不容有失!”他刚一这么说完,眉眼便凝了凝,似听到了什么动静,立时抬起头来道,“你快走。”
女子并不慌张,只是语速极快地问道:“是谁?”
“不知道,不过此时越小心越好,不管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你走吧。”
女子点了点头,她并不担心他是否能脱身,相信他的能耐,于是她不再犹豫,提起带出来的篮子,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
男子重新坐好,继续悠闲地喝茶,他方才听见了街头上传来的兵刃断裂之声,而且不止一声,是四声,四件材质不错的兵刃同时断裂。随即引起了人群的骚动,并且吵嚷声在朝着茶肆的方向靠近。
他还在想着要不要起身来离开时,却已不需要他做出选择了。
那打人的修为倒也不弱,他分明听得兵刃相击之声尚在长街那一头的福来客栈之外,这不过眨眼的功夫,一个男子便嘭地一声,落下来将他面前的桌子砸了个稀巴烂。他挑了挑眉,起身欲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找个地方放下。
也就是他将茶杯放到另一张桌子上这么点时间,就有四个人呼啸而至。
“什么人,滚开!”来人也不问青红皂白,看见他挡住了那躺在一摊桌子碎块中的人旁边,就伸手用力将他往旁边一推。这推人的瞪着眼疑惑了一下,怎地没有推动,不信邪地又伸出了手去,此次却是没再碰到男子的肩膀,推人的还没看清,被推的就已闪身到了一旁,推人的手按了个空,往斜里踉跄了一下,顿时气极,瞪向男子,却还是按捺着先问道:“阁下是哪一家的人,我等正在料理天香楼自己的家事,方才惊扰了阁下。”语气却有些阴阳怪气。
男子扫了这四人和那地上的人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我哪一家的都不是。”
这推人的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别挡道!”见男子不动,这推人的又道,“没听见大爷说的话么?”说着又要去推他。还没见后者是如何出手的,只看见一个身影一晃,想要推人的反倒被摔在了地上,推人的那只手颤抖着,指节扭曲。另外三人本也不是喜欢滋事的人,但见方才同伴已说出自己几人是天香楼的,这人下手却还这么重,眼看那几根手指连带着腕骨都断了,其中两人便攻了上去,留下一人去收拾桌子碎块中那人。岂知这第四个人还没将地上那人给抓起来,便听闻两声痛呼,转头一看,另两名同伴也躺在了地上握着手腕呻吟不止,知是不敌,这第四个人只得道:“阁下是谁,留下你的姓名!”
男子淡淡地看了此人一眼,面无表情的脸凭添几分冷傲的英俊,“我的名字,你还没资格知道。”说完,男子转身就走,围观的人群让出了一条道来,他就从这条道上走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