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远心头蓦然一顿,震惊地看向何依,只见她一双乌灵的眸瞳,在暗夜中犹如宝石熠熠发光,而眼底泛起的茫茫水雾,又如沉入幽深的海,柔波暗涌……婉转凄清的歌声,恍若融进月光里,变得空灵悠远,飘渺而动人心魂。
这样的夜,这样的眼,这样的歌声,无不让他想起儿时满天星光下,拥着他唱歌的母亲,那是他记忆中,此生里,最难忘,也是永不会再拥有的温柔时光。
隐隐的痛从心头蔓延,他只觉喉头哽咽,透过冰凉的埙,曲音愈发悲凄而哀婉。
杏月看着沉浸在各自回忆,流露出同样哀伤表情的两人,这曲,在他们默契的配合下,竟似蕴藏着万千魔力,勾人魂,引人魄,让人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了。
一曲终了,何依失了继续玩游戏的兴致,司徒远心思也深沉了些,三人围坐,不再闹腾,小饮小酌,不一会,起了醉意。
杏月因之前多喝了两杯,早已有些昏沉,怏怏地倚在桌上假寐。何依倦了,心比身子醉得厉害,半趴在桌上,看着廊下月光,痴痴地笑。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呵呵 ̄”
司徒远仍旧清醒,只是探究地看着如痴如醉的何依,内心有着疑问,有丝丝缕缕的关系让他理不清头绪,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忽听她吟诗,竟是在思念故乡。他真想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地方,能够哺育出母亲那样冰雪聪颖的女子,又能出现她这样古灵精怪的人儿。
东洲大陆真的有这样的“故乡”吗?
那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吧!
想着,又把墨埙送至唇边,悠扬的曲调声声,吹的正是故园情……
不多时,漆黑的夜色里,传来筚篥的和音,不过一会,就销声匿迹了。
何依迷迷糊糊听到埙声悠悠,这声音似乎漫过了巍峨的高山、无际的草原、辉煌的宫殿、繁华的街市……万千兵马呼啸而过,三千里河山绵延不绝!她似乎看到了古老城阁上倾国倾城的美人临风孤立,看到了梅子雨里有谁撑着油纸伞从青石阶上走过,看到了现代大学校园中穿着厚重棉衣迎雪的自己……
何依猛地惊醒。
天光大亮,她仰躺在自己的床上,从那晚以后,这个梦,她已连续做了三天!
三天,东方绝依旧忙得没影,司徒远仍在养伤,杏月时好时坏,而她,又偷溜出府了一次,把田庄买了下来,不多久,她和杏月的户籍就可下发,自此,她们终将有了自己的家。
回城之时,何依听到一个大八卦,太子失踪啦!
尽管天子下令不可外泄,两日后,消息还是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无不议论纷纷,说太子失踪是追寻美色去了,有文人学士对此异常愤慨,甚至联名上书声讨,皇帝对此既气愤又头痛。
不出几日,太子被人寻回,据说形容憔悴,狼狈不堪。天子对外宣称,太子孝义,此番是为皇后的顽疾入山寻良药,并非失踪。
尽管如此,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太子的声誉始终受到了影响。
何依对此并不关心,只是猜测着,这事是不是跟东方绝有关。
她也没有心思去研究改朝换代的大事,因为太子回归就意味着,东方绝的公务消停了,她又要冥思苦想和他斗智斗勇了,这不,当晚,东方绝就又来和何依共进晚餐了。
不知怎么,何依显得心情愉悦,吃嘛嘛香,还时不时偷笑不止。
“呵呵……”
“好端端的吃饭,你笑什么?”东方绝看着她不正常的神色,很是奇怪。
“好久没和达令一起吃饭了,我高兴嘛,一高兴就笑咯。”说完,她笑着消灭了一个鸡腿。
东方绝闻言浑身一个激灵,最近貌似免疫力不够啊。
“看样子,你胃口不错嘛。”还是转移话题的好。
“和达令一起吃饭,我高兴呀,一高兴胃口就好。”说完,她又笑着消灭了一只鹌鹑。
东方绝抚额,总觉得渗得慌,说不上的怪异。
“那你胃口也太好了点吧?”他指着她面前的一堆食物尸体,不对,是残骸,眉头皱成一团。
“我不多吃点哪能茁壮成长啊,万一饿出毛病了不是给您添麻烦嘛。”说完,她再次笑着消灭了一个猪蹄。
东方绝听完这话,很认真地审视她,想看看她究竟哪里对劲。
何依没忍住,“噗”一声喷笑出来,口水遍布,雨露均沾,桌上菜肴无一幸免。东方绝嘴角抽了两下,手微微颤抖着放下筷子,再也没有兴趣提起来。
“不好意思,和达令一起吃饭,我太高兴了,一时没忍住……”她是真的太高兴了。
何依亲手沏了一杯茶,很不好意思地端给东方绝,“达令,别生气啊,饭没得吃了,还有茶。”
东方绝顿了顿,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
居然没有怪她,居然忍下去了,她就知道他修养好,她就知道他不会怪罪。嗯,了不起!换做她,不掀桌子也打人了,到底是将军,魄力不是她这种小女生望尘莫及的……何依不禁暗暗佩服。
“爽啊,爽啊!”何依四仰八躺在弄邵楼的榻上,心情飞一般爽快。
杏月上楼来,只见何依躺在榻上大呼痛快,司徒远噙着笑坐在对面看书。
“杏月,你来了正好,我给你讲解一下,何依是如何秒杀东方绝,取得决定性胜利的。”何依看到她,一跃而起。
“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杏月很不客气泼了她一盆冷水。
“那你知道,东方绝今天吃了什么好东西吗?”何依神秘兮兮地问她。
“你的口水!”很显然,今天那壮观的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识到了。
“啧,什么想象力?”何依瞥了她一眼,“就算他想吃,我还不肯呢。”
“呕!”杏月实在忍不住了。
“你想知道他到底吃了什么吗?你想知道吗想知道吗想知道吗?”何依一激动就变成了复读机。
杏月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我偏不告诉你,明儿早起答案自然见分晓。”
杏月无语地看着她,翻了个白眼。
“司徒公子,你一定知道是不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杏月和司徒远也不再生疏。
司徒远笑着点点头,“徒儿给他吃了……”
“不许说,不许说,你说我跟你翻脸啊,我一定要等到明天揭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