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缓缓而来,肤光莹莹,玉色的衣带无风自动,像一朵清怡的花,慢慢盛开。直到她走进殿内,何依才看清,竟是即墨黎的小妹,仔细看她五官端正,容颜清秀,美则美矣,却缺乏让人过目不忘的姿色。
“我皇听闻陛下曾在多年前出使玄明途中吃过一份世间难寻的烤鸭,念念不忘长达十数年,我皇对此一直耿耿在心,去年终于寻得此物,只是为陛下做烤鸭之人已不在,她是那人的传人,我皇千叮万嘱交代黎定要将此人送到陛下身边,了他多年心愿。”
即墨黎一席话说完,全场皆是感怀,谁说玄明国的礼不重,人家的心意可是比什么都厚重实在。
这狐狸精真是会说话,太会说话了,就是没有一句可信,说是莫嫌礼轻,结果出手就是大手笔,昨日还是他家小妹,今天就成了千辛万苦找到的传人了,啧啧,佩服佩服。
何依暗暗叫绝,转头去看老皇帝,此时他已经开始尝烤鸭,只见他细细咀嚼,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眸中难掩遗憾,似乎隐隐藏着悲色,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
“纳兰兄有心了,这份心意,我记下了了。有劳即墨大人护送,在京都这段时日,就让朕的儿子们陪你好好轻松轻松。”众人都感受到天子语气的变化,看待即墨黎的目光随之变得不同,他仍是一笑。
“多谢陛下。如此说来,黎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云萝郡主作陪,不知可否?”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惊诧地看向何依,何依也是意外,微微皱眉,不知道这狐狸精想搞什么鬼。
天子扫了一眼何依,正要开口,即墨黎及时说道:“哦,是这样的,黎前两日在京中闻名的天香楼里巧遇云萝郡主,发觉与她兴趣甚是相投,故有此请意。”
这下全体人都瞬时转开视线不再看何依,好像她身上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何依心里窝火,若不是这种场合轮不到她开口,真想大声咒骂:尼玛,你也太会讲话了吧,你还说偏点啊,你还敢再暧昧些么!
“皇上,臣要向您请罪。”东方绝忽然起身朝天子拜下。
天子微微一愕,难道……
“何事请罪?你起来说话。”
“谢陛下。”东方绝起身,颌首道:“前两日臣携妻儿在天香楼用饭,确实遇到玄明国丞相,因伙计不知即墨大人脾性,先给臣下上的菜而惹得大人不快,后来内子深觉惶恐,将那未上桌的菜让给了即墨大人。”
没想到东方绝也深谙口舌之道,那句“不知大人脾性”妙哉妙哉啊,何依暗赞。
“哈哈,原来是这样。”天子闻言大笑,指着何依嗔怪道:“云萝,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即墨大人乃玄明国丞相,怎会受你转让之食?怪不得怨怪你到今日。”
言下之意,即墨黎有之前那些话,全是因为何依得罪过他。
何依看着两人一言一语唱戏,别提多欢腾了,忍不住也要加入一番,遂满脸愧疚地起身朝天子道:“皇上说的对,的确是云萝不该。”
继而端起酒杯转向即墨黎,“云萝向丞相大人陪个不是,错就错在云萝不该与大人兴趣相投,”众人一愣,只见她憋红脸道:“都喜欢吃那天香楼的豆蔻鱼。”
原来兴趣相投是这么回事。明白过来的人都被何依这话给逗乐了,纷纷低头嗤笑,连对面一直静坐不语的金宋国太子也不由勾起了唇瓣。东方绝侧首笑望看着她,眼里又是好笑又是得意,何依也朝他一笑,而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太后暗暗好笑地摇头,心思忖,还真是看走眼了。
即墨黎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狐狸眼一闭一睁,笑说:“黎不过是开开玩笑,郡主着实言重了。”那着实二字咬得极重,说完回饮了一杯。
“好,即墨大人当真心胸宽广,不与这小丫头计较,”天子出声赞道,说完转向东方绝,“你既请罪,朕就让你戴罪立功,此行玄明右丞相的游赏事宜便交由你来办,可不许再出岔子。”
“是,东方绝领命!”
事情至此告一段落,何依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帝王的夸未必是真心实意的赞赏,帝王的罚也未必就是真的不待见。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四国使臣中,有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走到殿前。那人伸出雪白修长的手,轻抚下斗篷的帽子,众人只觉呼吸一窒,霎时间,大殿之中万籁俱静,所有人都像定格般一致看向斗篷下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后宫粉黛于她面前也失了颜色。
只见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肌若凝脂,手如柔荑,额饰粉桃,秀项玉雕,她轻启丹唇,语音婉转如天籁。
“慕容白薇参见天清国陛下。”语毕,盈盈一拜,优雅端庄,柔情绰态。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原来世间真有如此洛神之姿的女子。何依感慨,这是一个连女人都不得不赞叹的女子,精致若塑的五官、剔透如玉的肌肤,空谷幽兰的气质、端庄富丽的姿态,她美得无可挑剔,见此一人,天下恐再难有美人。
“原来是独孤皇帝的掌中明珠啊,当真是盛颜仙姿啊。”天子不由赞叹出声。
“竟是瑞汉第一美人,怪不得了……”九公主小声叹道,何依闻声兀的心里一凉,转头去看九公主,她痴痴看着殿中的美人,神情沉醉,煞是迷人。
她从前总觉九公主天香国色,如今才知,世间还有一种女子,叫做绝代风华。
慕容白薇明眸半掩,清浅颌首,“陛下谬赞,吾皇命白薇来为陛下贺寿,特此奉上一物,望能得陛下欢喜。”
她不急不缓地说完,从斗篷中捧出一物,是一盆植物,那株植物似是裹在了冰块中,只能隐约看出大致形状,绿叶丛中缀着烟紫色的花苞。
虽当冬日,但这殿内温暖如春,若是真冰如何可能不化?何依正奇怪,又听语音婉转。
“听闻陛下钟爱玉兰,此株玉兰乃吾皇命人以白玉打造,又用特殊工艺雕琢润色,栩栩如生,常开不败。”
众人闻言都是吃惊,慕容白薇虽未道明花费了多少工夫,只是寻常人都知,玉器打造想要精细如真已是难得,居然还能够润色,看那色泽明丽饱满,功夫可见一斑。再加上又是如此之大的白玉雕刻,显而易见,这份贺礼着实珍贵,心意更是不必说。
“独孤皇帝有心了,只是这玉兰之外何以覆冰?”天子发问,问的也正是众人的不解,大家纷纷看向慕容白薇,等待她解答。
她仍是没有半分局促,悠悠一笑,似春风吹皱了绿波。
“这正是吾皇用心所在,想要陛下亲眼见证玉兰花开。”慕容白薇字字清晰地说完,从人搬来一张案几摆在殿中,她轻手放下那盆玉兰,悠悠转身,缓缓走向一侧,步履轻盈,脚生莲花,衣带飘香。
何依只觉一阵玉兰的清甜幽香袭来,慕容白薇就在东方绝案前止步,面对他眉弯浅笑,一笑倾城。
“骁勇大将军可否借我温酒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