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之后熙尧来到了康宁宫:“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儿来啦。”
原本正与皇贵妃说着话的美妇人,眨眼之间便已敛去脸上的淡漠之色,面带微笑地看着儿子,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梨涡微现,虽已年近四十,却肤色晶莹,柔美如玉,可想而知年轻时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皇贵妃随即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起吧。”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杏眼含春水,眉端藏温柔的皇贵妃,熙尧语带责备:“你身子不适,怎不在慕雨宫好生静养?”
皇贵妃柔声道:“臣妾担心姑妈,故前来看望。”心下却说,没有证实那贱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我怎能安心静养?
“柔儿真是有心了。”睨了皇贵妃一眼,熙尧剑眉微蹙,一双墨瞳深不可测。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昨夜去了冷宫,若不是现在还需要借助太师的势力稳固帝位,朕绝不轻饶。
还有如妃和端妃。
“柔儿,你且回去好生静养,也好早日为姑妈添个皇孙。”瞧见儿子眼底蕴含的凛冽,太后心头一沉。
一听太后借故支开她,皇贵妃顿时急了,毕竟此行的目的未达到,她怎能甘心就此离去?
“皇上,那贱人毒害姑妈,谋害我们的皇儿,按律当诛,你为什么不立刻杀了那贱人?”皇贵妃直勾勾地看着熙尧:“是因为你在先皇床前立下誓言,就算那贱人死了,你也不会再立皇后,否则天地不容?还是因为你喜欢上了那贱人,舍不得杀了那贱人?”
“住口!”熙尧闻言神色一凛,原本气势淡雅的光华刹那间被浑身暴射的冰寒冷意击得粉碎:“此事你从何得知?”
而太后也倏然变了脸色:这么重要的事为何皇儿没有告诉她?
随伺太后多年的贴身婢女清秋见状,深知主子们接下来的谈话不能为外人知也,遂立即带着屋内的奴婢奴才们退了出去。
太监陈勇看了太后一眼,转眼看向皇贵妃的眼底闪过一抹浓烈杀意,退出寝宫守在门外。
看到熙尧眼角眉梢蕴含着雪亮如刀刃的狠意,皇贵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他的不答反问更让她心慌意乱,一时间,震惊,怨恨,不甘在她心中翻江倒海。
“皇上,你明明说过生生世世都只爱臣妾一人,还答应封臣妾为后的,为什么要骗臣妾?为什么?”
“皇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狠狠瞪了皇贵妃一眼,熙尧走到目色阴鹜的太后身旁坐下:“母后,她有先皇御赐的凤血玉镯,就算做下十恶不赦之事,谁也奈何不得;至于那个誓言,当时那种情况,儿臣不得不这么说,否则先皇就会将皇位传给睿王,我们母子隐忍了这么多年,又怎能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而这只是儿臣一时的权宜之计,母后无须担心。”
“他不是说,谁娶了她,就将皇位传给谁吗?怎会突然改变主意?”
“因为,她说她只想跟儿臣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至于谁当皇帝她没意见。”
“原来如此。”太后脸上的神情微微松懈了凌厉的线条。
她就知道,向来对她言听计从且行事谨慎的皇儿不会无缘无故立下这种重誓,可恨那贱人之女关键时刻竟从中作梗,破坏他们多年的心血,还妄想平平静静过一辈子,休想!
而后转眼看向皇贵妃,太后意味绵长道:“柔儿,你也听见了,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就别再听风就是雨地惹皇儿烦心了。”
皇贵妃如水的双眸中流淌着波澜壮阔水面一样的迷离光芒,薄薄的粉唇原本苍白无色,听了两人的话后,渐渐有了些颜色,眼眸之中却还有着半信半疑,也不说话。
太后有些不高兴:“怎么?哀家现在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吗?别忘了,你还只是皇儿的妃子,若是他日做了皇后,是不是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柔儿不敢,柔儿只是不解和难过。”皇贵妃神色一变:“皇上与柔儿是夫妻,皇上大可跟柔儿商量,柔儿又不是不明事理,为何要瞒着柔儿?”
“商量?那种情况之下,皇儿如何与人商量?”
“可皇上事后也不曾跟柔儿说啊。”
“皇儿贵为一国之君,难道事事都要跟你说吗?”太后恼怒道:“不过是没告诉你这件事而已,你哪来那么多的怨气?竟敢指责皇儿。”
从小就是家人万般宠爱之宝的皇贵妃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怨怒至极的她不由拔高了声音:“柔儿是皇上的皇贵妃,是未来的皇后,统领后宫事务,当然有权知道,柔儿可不想象姑妈一样,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却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贵妃,最后还是倚靠皇上和娘家的势力才当上太后,柔儿要的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和太后之位。”
“放肆!谁给你权利对母后如此大逆不道的?”熙尧一双漆黑的眸子霎时冷若寒冰,折射出凛然光芒,令皇贵妃心惊胆颤,慌忙跪下,这才感到了害怕和后悔。
“立刻滚回慕雨宫将孝经抄写一百遍,一个月内不许踏出宫门半步,否则朕定严惩不贷!滚!”
皇贵妃还想说什么,可看到熙尧那森寒的目光,只得咽了回去,行礼离开。
看着皇贵妃仓皇的背影,熙尧目色阴郁,转而看向太后又平静如昔:“母后,柔儿也是骄纵惯了,说话做事没个轻重,你别放在心上。”
“她是母后的亲侄女,母后又怎会跟她计较?只是……唉!”轻叹一声,太后隐下心中失望和恼怒:“皇儿,今日朝堂之上如何?”
“还算平静,除几个文武大臣要求彻查此事外,四大辅臣无一上表,睿王三人也是一语不发。”
“这反而让母后更加担心。”太后听了一脸的凝重:“你外公和张尚书自是站在你这边,而丞相萧敬义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他不出面也在意料之中,可素来刚正不阿,且对先皇忠心耿耿的镇国侯竟也没有任何动作,就太蹊跷了,而睿王对她之心人尽皆知,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尤其是脾气火爆的豪王,又怎赖得住性子?”
太后说的也正是熙尧所担忧的,微眯着眼睑,深邃眼底氤氲着森冷杀意和不甘。
“儿臣原本想着,只要他们提出异议,儿臣就趁机夺回镇国侯手中兵权,削弱丞相的势力,打压睿王,却事与愿违,如今只能严惩那几个文武大臣,杀鸡儆猴罢了。若儿臣有护龙一族,又何惧他们?可先皇至死都没告诉儿臣这一代的护龙一族首领是谁?”
“皇儿,你有没有想过,先皇那么宠爱她,会不会……”
“母后是要儿臣……”
“自古成大事者皆无所不用其极!若没有护龙一族,皇儿如何与他们抗衡?”
看着目光深邃如渊的儿子,太后意味绵长道:“如妃已在我们手中,即便镇国侯对先皇再忠心也不会不顾及他女儿,皇儿只须派人密切监视睿王等人的一举一动就好,至于萧丞相,母后记得他的独子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吧?”
“母后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