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艰难得仿若踩在刀尖上前行,伤口处吹擂打鼓般叫嚣着疼痛,神经在鬓角突突地剧烈跳动着,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李珩突然踩空了下一步,在阶梯上摇晃踉跄了下,险些滚落下来。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成片的冷汗哗哗地从额面,背面冒出。若揭开那面具一看,定是让人极其痛心的一幕--李珩的脸色已苍白得不成人样,冷汗将面具浸得越发冰凉,贴着李珩,也窒息着他;他的嘴唇已疼得不自禁地打着哆嗦,但他紧咬着牙,由于用力过猛,咬破了嘴唇,他的嘴里搅着腥红的血--胃里不断翻滚,要不是从昨日午时到现在都未曾进食,李珩定是呕吐起来了--血腥味,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让他不禁回忆起曾经喷溅在他脸上的血……
仅有几级的阶梯,却如同炼狱般让李珩生不如死。
然而李珩依然挺直的背,维持着帝王的风范--他是皇上,其次才是李珩。这江山几乎轧断了李珩孱弱的背脊,李珩趴在地面上,匍匐着,前进。
如果他任性地闭上了眼,他不清楚会有多少人会因为华行那个丧心病狂之人无辜丧命,妻离子散--如果,如果唐琅和凤柳还活着,他们至少能周全自在地活着。
但他也知道自己几近油尽灯枯了,有生之年,他已不再妄想摆脱华行,摆脱这个让他受尽煎熬的皇位。他只希望能见上唐琅和凤柳一面--凤柳……凤柳已认不出他了。
李珩在阶梯尽头的金黄大椅上坐了下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却让李珩如坐针毡,这不是痛苦的结束,倒像是开始--坚硬的底座磕碰挤压着仍然血流不止的伤口,不啻另一种酷刑。他只能紧搀着两旁扶手,才不至于让自己跌落下去。
时间却还很长很长。
……
站在底下的秀女们虽都微低着头,目光却无时不刻不打量关注着李珩--那实在不符她们心目中皇帝的形象--尽管不知道样貌是否如传言般俊美,但皇帝似乎太过孱弱了,无论是走路或是走阶梯,都带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甚至在走阶梯时,还差点踩空--皇帝不该是不怒自威,英武俊美,天生贵态气盛么?
面具下的李珩,随意扫了一眼底下的秀女,开了口,嗓音依旧如冬日里潺潺的流水声般清冽,只是有了些紧绷压抑感:“开始吧。”
因着这句话,底下的秀女们内心又澎湃了起来,声音温润如玉,让人听了如梦如醉。同时,她们也紧张了起来。
一旁的宦官开始念名字,念到的秀女都会走出来到之下,让皇帝仔细端赏,宦官也会一并报上名字和出身。
其实殿选入选的名单已大致拟好,现在仅仅是过个场而已。
……
“张兰秀--”
颜柳愣了一下,走上前去,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皇上万福。”
“张兰秀,其父为江南一带富甲一方的张大财主,张正德……”那宦官念着念着,皱了眉头,这等身份竟也选进来,真是不知分寸--或者,难道此女样貌品行极佳?他特地注意了下颜柳的样貌--殿选进来的颜柳不再刻意扮丑,那样只会更惹人猜忌注意,所以张婆将颜柳微微打扮了下,颜柳五官身姿本就俏丽,这么一打扮,自是很不错,不过在众多入选的秀女中姿色也仅是中等。
所以那宦官看了,心生疑虑和不满--定是银钱打点得极好。不过也仅仅如此了,这么一般,皇上定是看不上。
等了一会,皇上还未曾有所表示,宦官忍不住看了皇上一眼——因为面具,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因着这几秒的停顿,也可以猜想这位名叫张兰秀的秀女与皇上似乎有些牵扯。
然而接下去,皇上只是让张兰秀退下,并无嘉奖进选的举动。
宦官眼内眸光闪动,待会,他还要向华宰相汇报殿选情况呢。